婆滄答應她的那一瞬間,從來也沒有想過,這幾個月,居然會變成幾年。


    四年,媯芷從一個幹巴巴的女童,被他養成了一名清靈美麗的少女。


    婆滄本就住在樹上,媯芷平素也是躺在樹上或者山洞中,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竟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偷偷尋了個筆直的崖壁,在上麵建了一個竹屋。


    這件事情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了許久。


    直到房子建好之後,當他領著媯芷來的竹屋裏,看著她笑靨如花,他頓時明白,原來自己做了這麽無聊的事情,竟隻是為了令她一展笑顏。


    在媯芷歡喜的在屋裏轉來轉去時,婆滄從袖中掏出一隻刻有古怪花紋的銅鈴,掛在外麵草棚上,這個從崖壁上延伸出來的平台,在竹屋之前,所以從下麵往上看,是看不見半山崖上竟還有個屋子的。


    “這是什麽?”媯芷盯著那銅鈴的上的花紋,“隱咒?”


    “嗯。”婆滄用手指撥弄一下,隨著清脆的叮叮聲,他道,“有了這隱咒,就連黑巫也發現不了此處。”


    “是嗎,那我在這裏呆到十八歲不就好了?”媯芷亦伸手撥弄一下。


    婆滄斂了神色,冷聲道“你巫術如今也不差了,若是不能殺一兩個黑巫,就莫要再出這個林子。”


    媯芷怔怔的看著婆滄浩瀚猶若夜空的眼眸,他麵上的嚴厲是她四年來不曾見過的,遂在怔了半晌之後,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阿芷。”婆滄在這幾年之中,已經不再你來我去,常常喜歡喚她阿芷。


    “我出生時,烈日消失了三日。”婆滄繼續道。


    曆代統領巫途的巫首有九成是出自媯氏、婆氏和姬氏,並不是這三個氏族所有人都有成為巫的資格,巫降生時都會伴有異象,這種異象或大或小,同巫命的強弱有關係。


    像婆滄這種連烈日都退避三日的巫命,自巫存在以來也隻有兩個,一是媯氏供奉的祖先伏羲,第二個婆氏供奉的祖先燭九陰。他們一個是巫皇,一個是十二祖巫之一,在巫的曆史中都是驚天動地的人物。


    媯芷目瞪口呆的盯著他,怪不得,他在這個叢林裏一直都是遊刃有餘,甚至黑巫都不敢靠近他方圓七裏之內。媯芷原本用追蹤術跟著他,隻不過是為了有強敵時,能奔逃到他身邊,沒想到卻是無意的受了他的庇護。


    “你降生時,兩月暴雪。”婆滄垂眸看著她,黑眸中黑暗湧動,神色不明,“巫命太強,便隻能一輩子受它的牽製,逃避不掉,若是不盡快讓自己強大起來,斷承受不住這等巫命。”


    “我明白了。”媯芷話音方落,抬頭看著婆滄再想說些什麽時,眼前忽然一黑,栽倒在他懷中。


    婆滄身材高大,四肢修長,一隻手臂足以將她圈得嚴嚴實實。


    距離的近了,少女身上特有的幽香縈繞在鼻端,婆滄麵無表情的麵上不經意間泄露了一絲愛憐。


    保持這個姿勢許久,那一縷牽動心弦的幽香總是似有若無的撩撥著他,縱使婆滄巫命再強,巫術再高,依舊阻擋不住在心底瘋狂生長的陌生情愫。


    “阿芷。”婆滄喃喃喚道,手指在媯芷水潤的唇瓣上輕輕摩挲,手指上的觸感,讓他戰栗,連呼出的氣息也越發熾熱,越發顫抖。


    婆滄將媯芷的頭放在他胸口,本隻是個最正常不過的擁抱,他卻覺得體內的邪火更加旺盛。


    頓了幾息的時間,婆滄倏地將媯芷打橫抱起,因著動作過猛,寬大的袍袖甩起,把掛在草棚上的銅鈴拂的叮鈴鈴的響。


    巫袍宛若黑蝶一般,飄進竹屋內。


    婆滄將懷中的人兒放到了竹榻上,他站起來,靜靜俯視著她的睡顏,宛如雪蓮一般,帶著冷冽之氣,令視者心裏略微找回了一絲清明。


    “阿芷,日後我們相見就是陌路,我知曉你定然是想醒著與我告別,你一直是個堅韌的孩子。”婆滄微微一笑,大手撫過她的臉龐,“但我怕自己再次駐足,皇巫已死,我若是再次因你踟躕,怕是我們都要遭天譴吧。”


    這一刻的婆滄,是清明的,他還是那個智者,還是至高無上的巫,誰也不能動搖他心靈的神。


    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從來不曾想過,今日隱忍著的親吻,會成為他以後每夜每夜都會做的夢。


    夢中,他把那個少女放在了竹榻上,輕輕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哪怕是蜻蜓點水的一吻。


    媯芷醒來的時候,便不見了婆滄的身影,她是個靈透的孩子,明白他已經不得不得離開了。


    大巫的曆練,在十八歲結束,或者以一個成年黑巫的首級作為結束。


    在兩年之後,媯芷以黑巫首領的首級為試煉的句點,提前兩年出了林子。


    她還記得,當時媯氏族人看見她拎著黑巫首領的頭顱,那種震驚的表情,他們以為四歲的她早就死了,沒想到還有能見到她的一天,更沒有想到,她居然有本領殺了黑巫的巫首。


    然而,她為之不懈努力想要見的人,卻早已經不在了,她尋了兩年,仿佛這世上從沒有人記得還有一個叫婆滄的婆氏子弟。


    直到別離四年以後,她才知道,那個高台之上的巫殿裏,神情永遠沉寂的人,叫燭武。


    羲皇生辰,皇巫祭天,巫台之下擠滿了黎民百姓。


    他居高臨下,在人群中一眼瞥見身著白衣黑邊曲裾的她,沉寂了四年眼眸,閃過一絲光亮,他明明是麵無表情的,媯芷卻覺得他笑了,一如四年前。


    恍如四年一個輪回般,終於再見。


    **


    銅鈴在山風輕拂下發出清脆依舊的響聲。


    一襲寬大的巫袍在平台上散開,白發從瘦削的背上垂落、蜿蜒,她仰著頭,那雙清冽的眼眸靜靜盯著銅鈴,忽然夢境又起,恍惚之中,她看見了他們這一生唯一的一吻。


    他宛若星空的眸子中破天荒的掬起一抹水光。


    那雙眼眸裏的夜空,漸漸匯聚起霧氣,籠罩著不為人知的幽深,和情/欲,匯聚成一滴滾燙的淚水落在媯芷的麵上。


    於是,她壓抑到恍如不曾存在過的感情,陡然全部被勾了出來,再回首的時候,她慶幸自己回應了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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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更虐的小噴友,看完之後可以連接《第102章媯芷之名》,看完過去,在看他們後來的發展,反正是虐到我自己了(還是我層次太低了?)


    這篇番外,是可以銜接上現在的正文,對手指,不知道大家有木有發現啊(評論區有人猜測媯芷有沒有死,這不就是吃果果的答案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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