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都”,貝克蘭德。


    這裏是魯恩王國的首都,南北大陸最大的的城市。


    由於《空氣汙染處罰法》的頒布,原本彌漫在空氣中的淡黃色霧氣已經變得稀薄了很多,至少在清晨已經用不到煤氣燈來補充照明了。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信仰之戰當中因蒂斯和弗薩克的飛空艇轟炸導致大量的資本家把工廠的設備向其他地區轉移的關係。


    辛德拉斯男爵此時正悠閑地坐在自己的餐桌前看著今天的貝克蘭德早報,他的身後恭敬地站著一位貼身男仆。


    作為魯恩最有錢的人之一,他在去年剛剛憑借80萬鎊的捐贈獲得了男爵的爵位,自然用不著和那些泥腿子們一起為了生計早起晚睡,所以他今天主要是為了和情婦一起前往貝克蘭德大劇院去看最新上映的歌劇。


    這樣想著的他愉悅地快速翻了翻報紙,確定沒有什麽新鮮事之後,就把目光投向了女仆剛剛端上來的早點。


    他身後的貼身男仆默不作聲地走上前來接過報紙,然後繼續侍立身後,完全沒有經過他的吩咐,仿佛對方早已清楚自己要進餐了。


    辛德拉斯男爵滿意地瞟了一眼退後的男仆。雖然是新招來的男仆,但是阿泰爾這家夥顯然比其他新來的那些男女仆機靈的多。


    由於空襲的原因,再加上他和老派貴族比起來確實根底較淺,儲存的糧食並不是很充裕。因此,在當時不知道戰爭還能持續多久、魯恩能不能打贏的情況下,他果斷地裁掉了一大批仆人。


    然而,等到戰爭結束後他打算雇回來的時候,他們當中的不少人已經因為失去了貴族的庇護和經濟來源等原因死在了這場戰爭裏,還有的女仆甚至已經成了站街女郎。繼續雇傭這些人顯然是一件有失體麵的事情,所以辛德拉斯男爵不得不雇傭了一批新的仆人。


    當然,這批傭人的質量顯然比不上原來的那些經驗豐富,前兩天那個洗衣女仆就搞錯了清洗劑的分量導致自己沒能在宴會上穿上那件自己最喜歡的禮服,這讓辛德拉斯很是惱火。


    要不是阿泰爾搶先幫自己斥責了那個女仆,自己再斤斤計較顯然不夠貴族風度,他倒是不介意讓這種從東區爬上來的家夥滾出自己的家門。


    想到這裏,辛德拉斯男爵突然嘴裏有些發澀,沒了食欲。他拿起餐巾輕輕擦了擦嘴,阿泰爾見狀迅速從身後的酒架上為他取下了一瓶餐後紅酒,為男爵倒上了半杯。


    “適當飲酒有助於您在‘翠鳥’小姐麵前展現男性魅力。我認為這款您最喜歡的塞倫佐酒莊的葡萄酒的清香能讓她充分體會到您的品味與格調。”


    阿泰爾帶著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說道。


    辛德拉斯男爵滿意地捋了捋自己微微上翹的小胡子。這才能體現出一位優秀的貼身男仆的好來。不像那個客廳女仆,侍立一旁的時候總是偷偷盯著自己吃了一半的早餐看。


    從東區長大的家夥就是沒見識。想到這裏,辛德拉斯男爵忍不住又拿過阿泰爾手中的酒喝了兩杯。


    吃完了早飯,男爵乘上了自己的那輛四輪馬車,和阿泰爾一起進入了車廂。


    阿泰爾吩咐了那位車夫兩句目的地和時間,才恭謹地上車坐在側座上,伸手拉出了車上的暗格,露出了羅塞爾大帝發明的黃銅留聲機,放上了辛德拉斯最喜歡的鋼琴曲。


    辛德拉斯滿意地眯起了眼睛。自己的喜好根本不需要和阿泰爾提,隻要看過一次對方就能記住。照這樣下去的話,過兩天倒是可以給他一個管家副手當一當。


    想到這裏,他覺得酒意有些上湧。阿泰爾拿的酒是自己還沒有成為貴族之前最喜歡喝的一款,雖然度數不高但是後勁很大,自己這幾天又因為“過度操勞”導致有些疲倦,現在在馬車上竟有些困意上湧。


    “先生,您想要休息一會嗎?劇目還有一個小時才開始,我通知車夫駕駛的穩一點,您可以先在車裏小睡一會。”


    阿泰爾的詢問永遠是那麽的及時,辛德拉斯男爵微微哼了一聲表示同意,就靠在了座椅上。


    而阿泰爾也把音樂換成了輕柔舒緩的助眠音樂,他自己則打開探視窗對車夫吩咐著,讓對方到塔索克河邊路麵平坦的地方行駛——沒辦法,王國的主幹路有不少都被空襲炸毀,隻有塔索克河邊這種地方因為沒什麽戰略目標而幸免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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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辛德拉斯男爵的沉睡持續的時間比他想象的還要久很多。”


    一名代罰者向負責本地區的風暴教堂主教匯報這件事情的時候,“深藍主教”雷達爾·瓦倫丁正站在河邊,那裏還放著一輛濕漉漉的四輪馬車,顯然是剛從河底撈上來。而河邊則放著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從那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來看,顯然就是缺乏鍛煉的辛德拉斯男爵。


    “經過呢?”雷達爾·瓦倫丁皺著眉,顯然他現在的情緒並不好。


    “通過占卜,辛德拉斯男爵的車輛在經過河邊的時候,與一夥難民起了衝突,辛德拉斯男爵的馬匹在受驚之後失去了控製,帶著他衝進了塔索克河。盡管他的車夫也兼職保鏢,然而並不是一名非凡者。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會遊泳。而他的男仆雖然撬開了窗戶,但是因為他隻是個普通人,沒能帶著辛德拉斯男爵一起上浮,最後自己反倒被河底的暗流衝走了……”


    精通占卜的隊員連忙快步走過去做出解釋。


    “結果準確嗎?”


    雷達爾·瓦倫丁問。


    “我們有三位隊員都嚐試了占卜和通靈,剛才的過程就是通過對辛德拉斯男爵的通靈還原出來的結果。況且,辛德拉斯男爵在先前的政治鬥爭中失勢,似乎已經失去了背後勢力的非凡者保護。”


    幾位代罰者連忙補充。


    “那個車夫和男仆呢,找到了嗎?”


    雷達爾·瓦倫丁點了點頭,繼續問。


    “車夫被我們找到的時候已經自殺了,留下了遺書。畢竟出了這種事情,基本不會再得到雇傭,他覺得沒辦法養活自己的孩子,就索性自殺了。不過幸好被我們的人及時發現送進了病院。至於男仆……他的屍體似乎被衝到了東區。”


    代罰者隊員有些唏噓。


    雷達爾·瓦倫丁愣了愣,不再繼續追問了。


    一具身穿昂貴服飾的屍體漂流到東區,那想要再找回來基本是不可能的。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一絲不掛地出現在野狗或者烏鴉的晚餐中,而他的服飾或許會被換成金鎊,被某個幸運的貧民撿走,然後變成維生的食物或者是用來麻痹自己的南威爾啤酒。


    “這就是東區,這就是貝克蘭德。”


    有一名執事感歎道。


    雷達爾·瓦倫丁罕見地沒有發火。他揮揮手示意隊員收屍,然後猛地轉身離去,深藍色的披風烈烈作響。在呼嘯的風中,有幾句話被送進了代罰者們的耳朵裏。


    “吩咐下去,讓教會的下級組織把那個車夫收進教會工作,把他的孩子送進教會學校吧。”


    雷達爾·瓦倫丁拍了拍那名感歎的隊員的肩膀。


    “幸運的是,至少我們還能為這裏做點什麽。”


    就在雷達爾·瓦倫丁等人唏噓的時候,下遊的某個無人的岸邊,突然有一隻水淋淋的手伸了出來,隨後把整個人都拉上了岸。


    上岸的人抖了抖身上的水花,活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遊泳而有些冰涼的身體,伸出手輕輕抹了一把頭發。盡管他此時看起來很狼狽,和以往的樣子大相徑庭,但他那標誌性的溫和笑容仍然證明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落水的男仆阿泰爾——當然,現在他已經不再是【男仆】阿泰爾,而是【刺客】阿泰爾了。


    “終於完成了,這可是一筆價值兩千鎊的大單子。”


    阿泰爾以一種俯身疾跑夾帶翻滾的移動方式快速地來到了防波堤下的那一塊小小的視覺死角,在那裏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替換衣服,然後把那套男仆的衣服包好,放上一塊石頭,讓它沉進河底。


    “這次我用言語的影響讓對方多喝了兩杯酒,然後陷入困意,然後對車夫和馬使用了【教唆者】的“誤導”……因為沒有直接對男爵使用能力,教會的占卜也查不出來……即使他們通靈,在辛德拉斯的視角裏我也沒有一點問題,直接占卜真凶也隻會停留在我被衝走這一幕……”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刺殺有無漏洞,阿泰爾滿意地點了點頭。


    此時他已經換完了衣服,穿上這身衣服的他與一位真正的東區工人看起來已經別無二致。做完這一切的他脫下自己頭上那頂小小的工人常帶的廉價軟帽,向著遠處上遊方向,辛德拉斯男爵落水的地方行了個禮。


    “希望翠鳥小姐能原諒您的失約。”


    阿泰爾靈巧地翻上了防波堤,動作靈巧,如同羽毛一樣輕盈。之後,他諷刺地笑了笑。


    “但是,現在對你來說她原不原諒已經無所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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