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笑道:“書生喝醉了,請再仔細觀之。”


    藤子季揉揉眼睛細看,籬笆上果然並無豆花,唯細草茸茸而已。


    等到進了屋子,柳兒的母親王氏含笑出迎,對藤子季說道:“年餘不見,竟已憔悴如此。”


    藤子季哭訴其故。


    王氏說道:“令尊自高門亭,痛絕淵好,難道我女兒真就成了道邊苦李無人肯拾嗎。我知道季郎心意至誠,故托俞姆引你前來一談。若能聯姻固然是好,但需令尊誠意而求,不然謂我縫工女,豈真不能占鳳於清門。”


    藤子季婉辭謝過,俞姆也代為說情。


    王氏沉吟良久,說道:“倘若真想與我女兒成婚,當入贅於我家中,如過願,請季郎速速離開。”


    藤子季隻盼和柳兒成婚,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連稱願意。


    於是掃除各室,鋪設床帳,俞姆為柳兒妝扮已畢,同藤子季上堂交拜,行禮成婚。


    藤子季觀看柳兒,豔光倍勝昔日,遂相歡悅,詢問柳兒如何住在此地。


    柳兒說:“妾於村外買布,被俞姥接來,不料妾母也已在此,於是就在這裏住了下來。妾曾問俞姥此間是何所在,俞姥說這裏名為俞氏莊園。”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藤子季和柳兒如膠似漆,藤子季一日忽然想起,此間大事已定,當歸家告之父母。常留此間也不是長久之計。


    於是找柳兒商議此事,柳兒心意未決。


    藤子季心想此處離家也不甚遠,去去便回,何必斟酌不定。便自行離開,行出百餘步,回首望去,卻不見那幾間房舍。


    隻有一座大墳,環以鬆柏。藤子季大驚之下急忙尋路還家。


    到家之後,見父母因為藤子季失蹤多日,相對悲泣,臉上淚痕猶未幹。見藤子季回來,大喜之下詢問緣故。


    藤子季以實相告,父母大駭,以為遇妖,藤子季也自驚恐不已。


    如此又過半月,藤榮怕藤子季再生出什麽事端,於是答應找親戚朱某做媒向王家提親。


    還未來得及寫信,恰好朱某自上穀而來,藤榮訴說此事,請朱某做媒。


    朱某大稱怪事,說起其中情由:


    自從你們從上穀反鄉之後,王氏女柳兒奄奄抱病,察其意,似乎是因為思念藤子季而病。


    後來病愈,出村買米,忽然失蹤,遍尋不著。


    過了一段時間,自行回到家中,問其故,她說出村買米之時,遇一老婦自稱姓俞,邀其同行,到了一處房中,見其母王氏已先在房中。


    次日,俞姓老婦帶藤子季來到家中,入贅其家,居住了一月有餘。


    一日藤子季外出不歸,王氏讓柳兒同俞姥先行,自己隨後就到。


    於是同俞姥乘飛車至一處,俞姥令柳兒下車,說已經離家不遠,讓柳兒自行回家。並說自此一別,日後再無相見之日。


    柳兒想要細問,隻見車塵拂拂,如風飛行而去。再看周圍環境,正是之前買米時所經過的道路。


    乘月色至家,見其母王氏已在室中,自從柳兒失蹤後從未出門。


    柳兒以實情相告,舉家駭異。這才明白,所遇到的並非其母,深悔為妖所誤,愧怒欲死。王氏夫婦彷徨無計,便想把女兒趕緊嫁出去。然而人品如藤子季者,寥寥無幾。


    故托朱某前來玉成此事。


    藤榮夫婦聞言大喜,備下重禮作為聘儀,擇吉日完婚。


    此事遠近傳為奇談,就連毫無瓜葛者也都來送禮賀喜,爭觀新人。


    藤子季同柳兒成親之日,華服登場,見者皆驚為神仙中人。


    賓客此來彼往,門庭若市,足足五日方休。


    倆家深感俞姓老婦,但終不知其究竟為何許人也。


    一日,藤榮醉歸,天色已晚,途中遇一老婦,借宿於其家。


    屋僅三盈,中堂設榻款客。睡到天色微明,老婦催促藤榮起床速歸,說道:“金雞報曉,客宜早歸,此地不可久留。”


    送至門外,藤榮深感其義,問其姓名。


    老婦說道:“老身姓胡,借居於俞氏宅中,人疑我亦其宗派,其實非也。老身與令郎相識,有一幅畫象贈送,並相煩寄一言,就說:舟中好夢,洞裏良緣,皆我所賜。”


    藤榮看那畫像,正是老婦肖象,端的是出自名家之手,神形皆在。然而未解其話中含義,隻能唯唯稱是。


    走出數丈,回頭看去,並無人物房舍,鬆柏參差,環繞巨墳一座,墳前墓碑上書俞氏之墓。


    這才明白,俞姥乃是住於俞墳之中的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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