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那一個晚上,


    江湖終於終於回想起,


    那曾經一度被朝廷所支配的恐懼,


    還有那被束縛在律法裏的屈辱.。


    黑夜裏,騎士踏著積水,飛馳向未知的黑暗。


    荒野上的呼吸聲,也來越粗重,越來越密集,一聲低聲的啜泣,忽然在黑暗中響起。


    但馬上被人捂在了嘴裏。


    踉蹌的腳步,磕磕絆絆的奔行在原野上,天邊的一輪明月高懸。


    猛地,奔逃的眾人停下了腳步。


    呆呆的看著前方那噩夢一般的身影。


    月下,幾位身穿飛魚服的騎士安靜的站在那裏。


    猶如地獄裏的陰魂鬼魅。


    幾人臉上閃過一絲絕望,一位年輕的女子,頹然倒在了地上,低沉的哭泣著。


    當頭的男子拔出腰間的長刀,絕望的大笑道:


    “趙家狗!我絕命三刀王霸天,死也不會放過你們!”


    月下刀光霜如練,


    映得寒芒紅如血。


    一道頸血飛濺長空,如同紅色的長練從月色中垂下。


    “快跑!跑啊!”男人們把女子護在身後,對著一名年輕的後生吼道。


    王霸天的身軀,重重的倒在了幾位騎士的麵前,他的一顆頭顱,被其中一人擒在手上,兩隻死不瞑目的眼睛盯著後生。


    青年含著淚水,扭頭離去。


    他身後,傳來了男人們憤怒的嘶吼,與臨死哀嚎。


    隻有一個聲音始終在他耳邊回響。


    “快跑!跑啊!去找喬幫主,請他為我們主持公道!!!”


    青年的腳下又加快了幾分,前方橫生的亂枝打在他臉上,抽出幾道血痕。


    但他隻知道跑,發揮全身的功力,拿出吃奶的力氣,腦子裏什麽也不想,隻知道往前跑。


    將風,月,殺戮,全拋到身後。


    “殺光這些朝廷鷹犬!我和你們這群鷹爪子拚了!”男人們嘶吼著,


    依舊壓不住騎士們冷冰冰的聲音。


    “太行王家莊,劫掠路人,滋擾地方,三十年來犯下血案數十起,罪無可恕!”


    “家主王金刀,已於上月伏法,天子有命,殿前司都禁軍捉拿在逃要犯!奉司都口諭,龍驤衛,殺!”


    “殺!”騎士們齊聲大喝一聲。


    身上的鎧甲騰起白色的霧氣,坐騎衝擊之下,宛如鬼魅中人。


    一名手持大刀的男子奮力一躍,刀光一卷,橫批在騎士身上。


    “熔火為甲,雷光為鋒。龍驤虎跱,玄武真功!”


    騎士的大紅披風,迎風招展,周身濃厚的霧氣,忽然變得火紅一片。


    升騰跳躍如同火焰!


    男人死死地抵著長刀,卻始終卡在騎士身前三寸,不能更近一分。


    麵對騎士冷冰冰的目光,


    他慘然閉上了眼睛。


    烈光滾滾而過,又一顆頭顱衝天而起。


    黑夜裏,血光衝天,照亮了一片。


    杏子林中,喬峰身插數刀,豪邁大喝道:“馬副幫主到底是誰所害,是誰偷了我這折扇,去陷害於喬某,終究會查個水落石出。”


    又扭頭對康敏,“馬夫人,以喬某的身手,若要到你府上取什麽事物,諒來不致空手而回,更不會失落什麽隨身物事。別說府上隻不過三兩個女流之輩,便是皇宮內院,相府帥帳,千軍萬馬之中,喬某要取什麽物事,也未必不能辦到。”


    “喬峰,你這契丹狗賊,還在這胡言亂語,汙蔑馬夫人清譽,馬副幫主剛直不阿,明明就是你下手殘害了他,諸位丐幫兄弟,豈能放過這個凶賊?”


    場中的氣氛頓時凝滯了。


    在場的眾人,心裏都有些茫然,丐幫弟子本能的想要服從喬峰,卻礙於他的身份,不敢明言支持,就在這時,一個狼狽的身影,從一旁撲出來。


    隻見一個風塵仆仆,渾身傷痕的青年撲在喬峰的腳下,大哭道:


    “喬幫主,你要為我們太行王家寨主持公道啊!”


    “我們滿門的血仇,還請喬幫主查明!查明啊!”他搗頭如蒜,慟哭不已。


    喬峰為難道:“這位小兄弟,不是喬某為難你,隻是丐幫幫主這一稱呼,喬某實在擔當不起,如是小兄弟你不嫌棄,喬某隻是單單一人,也要為你討一個公道。”


    青年大哭道:“江湖危亡之際,豈能在乎小節小義?喬幫主,北方武林完了!完了!”


    在場的群雄聽到這話,無不大驚色色,單正上前一步,匆忙問道。


    “可是契丹入侵?”


    喬峰臉上泛起猶豫兩難之色,上前的腳步頓時緩了下來。他暗道,武林群雄上陣廝殺是為了保家衛國,我現在上去,又是什麽立場呢?


    青年接下來的話,讓所有人為之震驚。


    “是朝廷,是朝廷對武林動手了!紅衣騎士,那些紅衣騎士,他們是朝廷的走狗,奉了皇帝的聖旨,對我們下手,我們王家寨滿門被殺,下一個,就輪到丐幫。”


    “你休得胡言!”一旁徐長老指著青年的鼻子,惱怒道:“誰不知道我們丐幫對大宋忠心耿耿,抗遼之事,多少丐幫英雄拋頭顱,灑熱血,你怎麽在這裏胡言亂語?”


    “戶部尚書蔡京蔡大人,在家中被人以降龍掌一掌劈死!天子大怒,已設立殿前司都禁軍——肅武堂約束江湖勢力,肅武堂都督陳昂,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竟然下肅武令三十六條,以嚴刑峻法約束北方武林,稍有不從著,就滿門屠戮。”


    青年掏出一紙血書,哽咽念到。


    他伏地大哭道:“這是北方武林同道的血淚啊!下令不過三天,陳賊就親自帶人圍殺了太行十八寨的綠林好漢,就連明教教主方臘,也被他追殺三百餘裏,偌大一個明教,死傷慘重。我們北方武林一片血雨腥風,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還請喬幫主主持公道!”


    “這麽大的事,為何當地的丐幫弟子沒有上報?”徐長老大怒嗬斥道:“簡直是一派胡言,喬峰,這是你找來掩人耳目的人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丐幫弟子,據我一路所見,凡是乞討之人都被官府強製關押,說他們不思耕種,已經強迫他們屯田去了?”青年大哭道。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徐長老氣得胡子都飄了起來,他顫抖著指著那人,“大宋哪來的良田來屯田?”


    “是西夏,西夏大軍大敗,損失慘重,已經丟了河套和大片的西北之地,西夏王被嚇得割地求和了!”


    在場的武林群豪門一開始還疑神疑鬼,聽到這裏紛紛忍不住笑了出來,仿佛聽到了這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徐長老也被氣笑了,“你這狂人,狂人啊!來人,拉這人下去!真是失心瘋了!”


    青年掙紮著大喊道:“我沒有瘋,沒有瘋,喬幫主,你要為我主持公道啊!朝廷真的對武林下手了,肅武堂龍驤軍已經向丐幫來了,喬幫主,你要小心啊!小心……”


    徐長老大笑道:“這人瘋的不輕,朝廷窩囊了這麽久,居然在他口裏大敗西夏,簡直胡鬧!”杏子林中,群豪都大笑不止。宋軍懦弱,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遼人夏人,那個不是在朝廷頭上作威作福?


    雖然大宋富足安康,可軍備鬆弛,武力衰弱,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瞧得起那些縮卵的禁軍的,就連邊軍也不放在眼裏,聽到這話,隻感覺好笑,天方夜譚一般的事。


    一片笑聲之時,忽然馬蹄聲響,北方有馬匹急奔而來,跟著傳來一兩聲尖銳口哨聲。在場群丐中有人發哨相應,那乘馬越奔越快,漸漸馳近。


    徐長老喃喃的道:“這又是什麽緊急變故?”


    隻見一名丐幫弟子伏於馬上,健馬奔馳到眾人身前,長嘶一聲,轟然倒地立斃,喬峰連忙上前將那名丐幫弟子浮起,隻見他臉色蒼白,氣息微弱。


    徐長老指著喬峰厲聲道:“喬峰,這是本幫大事,你不得過問!”


    喬峰長歎一聲,將那名弟子托給上前攙扶的白世鏡,不料那名弟子死死地抓住喬峰的衣角,嘴唇喏喏的想說什麽,吳長老見狀,冷哼一聲:“徐長老這是什麽意思?喬幫主還是咱們的幫主,有什麽聽不得?”


    那弟子說不出話來,手指顫抖著指向身後。


    他來時的小路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對紅衣騎士,他們身著朱紅色飛魚服,整齊肅穆的排成兩列。


    一個修長的影子站在崗頭,背對著眾人,青袍下擺在微風中,獵獵作響,毫無束縛的一頭發絲,隨風飛揚,自有一番:嶽峙淵渟的氣度。


    那弟子看到那個身影,急促的喘息兩下,臉色潮紅,激動的昏迷了過去。


    喬峰小心的將那名弟子交給百世鏡,對著那個身影一抱拳,一番動作器宇軒昂,灑脫不已,讓丐幫弟子一下就有了主心骨,他沉聲問道:“足下是何人,uu看書 .uukas來我丐幫聚會之地,又有何事?”。


    那人拂袖回身,眾人看清楚他的麵貌,才發現,他不過是一個及冠青年,但一身氣度,竟然不在喬峰之下,在場所有人都隱隱被壓迫住,王語嫣暗自皺眉道:“這人的氣質看上去好像表哥,但表哥給他比起來,又有種……不像的感覺。”


    她原本是想用,不倫不類或者是沐猴而冠,但又覺得這樣說太過貶低慕容複,連忙改換。


    旁邊的段譽發現了她的異狀,探頭問道:“神仙姐姐,你怎麽了?”


    王語嫣看了段譽一樣,雖然段譽現在傻頭傻腦的,但是一身氣度,卻刻在了骨子裏,“這人倒是更像兩分,隻是太癡了一些。”


    段譽出身高貴,他的行為教養,正是慕容複所刻意模仿的,不過一個是養出來的氣度,一個是學出來架子,慕容複和段譽一比,就顯得氣質拙劣。


    陳昂早已不是曾經的那個平凡學生了,他在永無止境的世界領導一個龐大無匹的財團,一身氣度也磨練了出來,所以看上去和段譽比較像。


    段譽回頭看到他,也覺得眼熟,笑道:“這位兄台倒是氣度不凡,看上去,也是個可以結交的人!”


    杏子林中,群雄目光灼灼的盯著陳昂。


    氣氛肅穆而凝重。


    陳昂微微一笑,開口道:“在下,大宋肅武堂,禁軍都督陳昂,見過喬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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