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了,河岸兩邊的垂柳早已抽條,葉子也是嫩綠的可愛。曲河的水一如既往的清澈,沒有小魚小蝦的河水就成了附近村子的飲水來源。


    端午節當天,一大早天還沒有亮公雞還沒打鳴,坐落在曲河下遊的安平村卻是家家戶戶亮起了燈,炊煙四起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大苗,二芽、小穗起了沒?”把衣服扣子扣上麥穗娘隨手把頭發抓成一個發髻,匆匆走到三個孩子房門前小聲叫起。


    不敢太大聲了,昨晚她唯一的男娃文軒夜讀很晚才睡,可不敢吵醒了他。這根獨苗是她全部的希望,她一直都期盼著這娃能和他爹一樣能考個秀才中個舉人啥的,到時候也算是了了他爹的遺願。


    可憐他爹去得早,不然他們這一家人也不用過這種苦日子,哎……重重歎口氣,麥穗娘把衣袖挽起來剛要叫起,就聽“嘎吱”一聲門開了。


    年紀最小的麥穗先欠了個門縫從房裏鑽出來後急忙輕手輕腳又把門給帶上了。“娘,”她把手指放到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拉著娘走開兩步後這才小聲說:“昨個兒大姐給大頂村的王姨奶奶趕做繡帕熬夜來著,剛躺下沒多久咱別吵她,活就交給我來做吧。”


    麥穗娘點點頭,她這個小女兒是越來越懂事了。


    自己的小女兒,已經十四歲算是大姑娘了。可是因為家裏窮常饑一頓飽一頓,營養上不去瞅著就跟十一二歲的小丫頭一樣,瘦小瘦小的。


    好在模樣生的好,白白淨淨的,大眼睛水汪汪,瞅著就像湖水一樣澄澈。櫻桃小口,嘴角總是上揚著像是一直在笑,這樣一副俏模樣瞧著就招人喜歡。


    隻是這丫頭的命不好,剛出生還沒滿月呢,她就帶著幾個孩子投奔親戚。不說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就連奶都沒得比其他孩子少,不到兩月就因為自己沒奶而不得不給她斷奶了。不過還好,這孩子身子骨倒不錯,長到這麽大除了頭幾年大病一場就沒得過什麽病。


    “小穗,生火的事就交給娘去做吧,你回屋再眯一會兒,等娘喊你再起來去做活也不晚。”麥穗娘抓著麥穗的手發現她小手冰涼涼的一下子就心疼了,連推帶搡地就把麥穗往屋裏推。


    正推著,門“吱嘎”一聲又欠開了一條縫。一個眉開眼笑的小臉先探出來跟著她瘦小的身子靈活的一閃,在門關上的瞬間就跳到了屋外。


    “娘,你和小妹都回屋去眯著去,今天啊這生火做飯的事就交給我做好啦!”麥芽剛起來就精氣神十足地又是伸懶腰又是踢腿的活動筋骨,好像有永遠都用不完的力氣。


    麥芽比麥穗大一歲,但是卻高了有半頭呢。長得也是白白淨淨的,不過眼睛沒有麥穗的大,倒是很靈動,眼珠老是滴流滴流亂轉,跟她性子一樣一刻也不閑著。


    “別爭了,再爭會兒咱們去上山就來不及,更別說是采艾草就連柳枝都拿不到沾露水的了。”麥穗衝著麥芽甜甜一笑,轉身握住娘的手,乖巧地說:“娘,不用擔心我。昨個兒我和二姐一起睡的,這會兒睡得很飽也很有力氣,你就讓我們幫你忙吧!”


    “是啊是啊,如果去晚了又該和往年一樣什麽都沒搶到,被街鄰四防看笑話了。”麥芽也學著麥穗抓住娘的手,可是怎麽扮都學不來麥穗天生乖巧的模樣。


    “娘老了說不過你們這兩張小嘴,好吧,也隻好這樣了。麥穗去拿材生火,麥芽去挑水,娘啊今兒個給你們做榆錢粥糊糊喝!”麥穗娘見兩個女娃都這樣懂事,頓感窩心自然是笑得眉眼彎彎嘴都合不攏了。


    “榆樹錢?娘,這都五月份了還哪裏來的榆樹錢,你是不是一高興就把這茬給忘了啊?”麥芽不可思議地眨眨眼,抓住娘的口誤就“咯咯”笑個不停。


    麥穗卻是推了推麥芽的胳膊,小聲和她說:“二姐,你怎麽就忘了呢?上月咱娘不是特意把榆樹錢封進罐子裏儲存起來了嗎?那會兒娘就說留著過節的時候吃,今兒個不剛好是端午節,娘自然就拿出來了啊。”


    “對哦,我給忘了。”麥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咧開小嘴笑地唇角彎彎,一雙不大卻特別水靈的眼睛更是笑成了一彎小月牙。


    “別……”麥穗看二姐一高興就忘形,急忙轉身就捂住了麥芽的嘴。二姐嗓門這麽大還不把大姐和三哥給吵醒了啊!她慌忙回頭聽了一下屋裏的動靜,見沒有什麽動靜這才鬆口氣。


    拉著二姐的手匆忙走到房外,她小聲叮嚀:“二姐,你的嗓門太大了,把大姐和三哥吵醒看娘不修理你?”


    被捂得快喘不過氣小臉憋得通紅的麥芽拉開麥穗的手,立即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每次她不分時候就大嗓門嚷嚷都會被麥穗封住口,不過也多虧有麥穗在身邊提醒,她才次次僥幸地沒有犯下錯。不然又要被娘罵沒心沒肺,想想幾年前她可是幾個孩子裏被罵次數最多的一個。


    現在不擔心了也不怕做錯事了,因為她的小妹麥穗會提醒她該做什麽不做什麽。


    “小妹,我去擔水,你生火的時候小心點,別被木材刮破手指啦!”麥芽貼心地叮囑了一句,轉身又蹦又跳跑去取取扁擔就要準備到河邊挑水了。


    麥穗看著好像永遠都歡樂的二姐心裏有股說不出的羨慕,真想可以像她那樣永遠不知愁滋味。可是她心裏一直都有個心事,這心事呆久了就變成了心病,怎麽都放不下忘不了。


    說起來這心事跟隨她已經快三個年頭了,那年她才十一歲。她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而是來自二十一世紀在那個世界裏她是個孤兒,年紀也不大隻有十三歲。但是她卻嚐遍了世間冷暖,最後是在一個無人的小巷裏凍死餓死的。


    她以為她死了,可是不知道又怎麽醒了。醒來後她忽然就有了家,有了娘,有了一個溫柔的大姐、有了很大大咧咧的二姐,還有一個最關心她最疼她的三哥。她知道她是借著這家女孩的身體複活了,是老天給予這個重病女孩新的生命,也給了她一次重新生活的機會。


    她太喜歡這個上天賜給她的娘、兩個姐姐還有最疼她的三哥……太珍惜所以就太害怕失去,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麥穗,不是他們的親人,會發生什麽她不敢想象。


    擔心會被揭穿身份,擔心會被趕走再次變成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所以她這三年來一直都乖乖的,努力按照麥穗的性情來生活。把她原本和年紀不符的成熟還有一點點調皮一點點的鬼精靈都藏起來,她相信隻要她普普通通的,乖巧懂事就可以一直做這個家的一份子,就可以擁有她一直夢寐以求的親情。


    “小穗,你做啥呢?有沒有拿材啊,娘在這兒等著給你們做飯呢!”


    娘催促的聲音從灶房裏傳來,麥穗急忙收回心緒甜甜地應了一聲:“就來!”然後急忙跑到院子裏,在黑暗中摸索著從堆得整整齊齊的材垛上抱了一把材,轉身又跑進了灶房裏。


    麥穗剛進去透過微弱的燭光就看到娘把榆樹錢從罐子裏拿出來正在用水衝洗,看著那還保持著嫩綠色的榆樹錢麥穗就覺得嘴裏都是香香甜甜的味道。她家裏窮,說起來這榆樹錢算是改善夥食的好東西,好吃還頂餓。


    “娘,等我把火點起來水燒開了再洗吧,要不水涼你的手到晚上又該疼了。”麥穗惦記著娘的手,自從去年娘的手受過傷之後就落下了毛病,累不得也涼不得,不然到了晚上就會痛。十指連心,那痛起來的滋味肯定不好受。雖然娘不說,可是她還是看在眼裏也就記在了心中。


    “還是小穗最知道疼人,將來誰娶了我們小穗啊那可真是修來的福氣。”麥穗娘說起這個小女兒,就是一臉的自豪得意。


    “娘啊,我才多大你就說這個,這讓人聽到還以為是我想嫁了呢!”麥穗一聽娘這樣說小臉“騰”的一下羞得通紅,連耳根都紅得好像要燒著了一樣。


    “好好好,是娘不對,娘不說了行了吧。”麥穗娘哈哈笑著,知道這最小的娃害羞就不再提這茬了。她起身把濕漉漉的手往身上的衣服上反複抹兩下,挽起袖子拿著一個大碗就走到角落邊去舀壇子裏的苞米麵。


    看娘果真不再碰涼水,麥穗急忙把火撚子拿出來快速地把材點燃後,吹了幾下待火苗大了些才一點點往裏灶裏加材。直到火勢穩了,她這才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站起身拿起水瓢往鍋裏填了幾瓢水。


    水剛燒開麥穗就聽到院子裏三哥的聲音:“二姐,昨個咱說好的你負責喊我起。可是看你都把擔水回來了也沒見你喊我,說話不算數下次不找你了。”


    “瞧,你三哥起來了,咱娘倆得加快速度不然你們幾個娃又趕不及上山了。”麥穗娘聽到麥文軒的聲音,急忙掀開鍋蓋舀了一瓢熱水放進地上的盆裏,三下兩下將榆樹錢洗好後就下了鍋。


    看著娘把榆樹錢下鍋,麥穗眼疾手快趕忙將盛有苞米麵的大碗遞給娘,“娘,給。”給娘打下手很久的麥穗知道榆樹錢下鍋就熟,這會兒必須把苞米麵也下鍋才能熬出一碗香噴噴的苞米麵粥糊糊。


    “娘,我起了。”麥苗把烏黑發亮的大辮子係好走進灶房,看到剛剛做好的香噴噴的榆樹錢粥糊糊,笑得眉眼彎彎,“娘,這是咱開春時候攢的那些榆樹錢嗎?過了快一月還這麽新鮮,太好了。”


    “大苗,你起了。今天過節,咱們家也得吃點好的啊!快去把你大弟和二妹喊來吃飯了,水等下山回來後再擔。”麥穗娘笑著將火熄了,起身把剛煮好的粥糊糊盛了滿滿的五碗。她把粥放到地上一個很破舊但是卻擦得幹幹淨淨的桌子上,又拿來一小碟鹹野菜這才張羅大家吃早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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