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二皇子動手之前,大皇子就已經盯緊了三皇子的一舉一動。畢竟,這盆手足相殘的髒水他是要往對方身上潑去的。


    所以,三皇子的人著手對付蘇珍宜的那一刻,大皇子的心情簡直是太好了。


    這三皇弟還真是害怕自己一招弄不死他,主動又奉上了其他的把柄。


    而且這把柄,是貨真價實的。他隻是幫他皇弟把火扇得更大了一些。


    大皇子不是二皇子,他既沒有領兵打仗的才能,也沒有親上戰場的勇氣。所以,挖一個現成的將才過來,就是大皇子覺得最迫切的事情了。


    他雖然沒有見到蘇瑾軒,但也並不氣餒。因為蘇瑾瑜這邊,他也做了一番的安排。


    估量這同父異母的妹妹並不能撥動蘇瑾瑜的擔心,大皇子就直接把話題放在了蘇昭寧母子身上。


    “本皇子過來的路上,聽聞有一批病馬跑向了兵部尚書府那邊。從尚書府做客歸家的女眷已經有人被踩傷了,定遠侯夫人攜小世子也在其間,不知道蘇侍郎可收到了信?”大皇子相信一個婦道人家又帶著個孩子,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躲避接二連三發狂的病馬的。


    是以,他就放心大膽地同蘇瑾瑜說道:“本皇子原想直接去定遠侯府送信,但想到那邊府上如今隻剩下老幼,恐驚了定遠侯老夫人,就輾轉先到了蘇侍郎這邊。”


    大皇子說起蘇昭寧母子的重心其實在於子上麵。他不曾留意過蘇瑾瑜和蘇昭寧的相處,也不認為堂兄妹之間會有多身後的情誼。但定遠侯府小世子是蘇瑾瑜之妻南宛宛的親侄子,大皇子相信這個消息必當為蘇瑾瑜所在意。


    畢竟南敏行沒了,這定遠侯府就算徹底垮了。留著定遠侯老夫人一個半截身體入了土的人,和南其琛一個小瘸子還有什麽用?


    大皇子信心十足地看向麵前的蘇瑾瑜。


    蘇瑾瑜麵色中卻有慌張,他立刻吩咐下人去打聽此事。


    待吩咐之後,蘇瑾瑜對大皇子誠心行一大禮道:“多謝大皇子告知下官此事。不知道大皇子之人,親眼目睹了何事?”


    蘇瑾瑜聽到蘇昭寧帶著南敏行遇到病馬,內心其實已經焦灼不已。他恨不得立刻親自出府去尋。


    但官場上的勾心鬥角半點不遜過後宅內院的謀略算計。蘇瑾瑜沒有忘記大皇子的第一句話,說的乃是身邊那人親眼目睹了慘事。


    大皇子對蘇瑾瑜的細致十分滿意,他召身邊的侍衛來答:“你且將所見所聞,告知蘇侍郎。”


    那侍衛應了,便說道:“卑職途徑西脂巷的時候,見到一個車夫打扮的人從輛馬車裏出來。那車夫行事詭異,動作卻十分利落,其身手不下於卑職。卑職就忍不住在暗處觀察了一二。”


    “隻見那車夫將馬車車壁以掌拍碎,又在地上留下馬蹄的痕跡。待對方走了,卑職上前查看,發現破碎的馬車之中竟有一位已經氣絕身亡的姑娘。那車夫做得謹慎,表麵上看去,此女是被馬蹄踐踏而死。但卑職在旁看得清楚,那馬蹄分明是對方自己留下的。”


    侍衛的話才說了一半,門口就有一個急切的聲音加了進來。


    “大皇子,下官逾越問一句,那車夫是何身份,您是否已經知曉?”


    蘇瑾軒急切地從外麵走了進來。他眼角有些濕潤,臉上的神情也十分悲痛。


    蘇瑾瑜的心不由得一緊,他急忙問道:“瑾軒,你可是見到你二姐了?”


    二姐?蘇瑾軒根本沒有注意過蘇昭寧是否在他姐姐附近。


    蘇瑾瑜見蘇瑾軒沒有回答自己,心下更急。他雙手握住蘇瑾軒的肩膀,催促道:“你快告訴我,你二姐現下在何處?”


    蘇瑾軒聽他連問蘇昭寧的消息,心中的不滿一下子湧了出來。


    他掙開蘇瑾瑜的手,衝對方大聲喊道:“二姐二姐,你隻記得二姐。她不過是你的堂妹,我姐姐才是你的親妹妹!”


    蘇瑾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情緒冷靜些,他問道:“大皇子方才說,你二姐被病馬踩傷了,我這才焦急得很。你出去接三妹,怎麽不見三妹人?”


    聽到蘇瑾瑜問了句自己姐姐,蘇瑾軒的心情略微平複了一些。但他此時,再怎麽平複,一顆心也是完全浸在涼水裏的。


    “我姐姐死了。”蘇瑾軒抬起頭,看到蘇瑾瑜眼中的詫異和大皇子眼中的了然。


    大皇子的這種了然,讓蘇瑾軒的心稍得慰藉。


    他走到大皇子的麵前,直接單膝下跪:“瑾軒懇求殿下指點。”


    少年的成長總是很快。當年,南其琛因為二皇子的淩虐而一夜成長。如今,蘇瑾軒也早已不是才回長安侯府時,那個隻知道躲在姐姐身後的少年。


    他知道自己的價值在哪裏。


    這一跪,讓大皇子大喜過望。他一臉欣喜地上前親手扶起蘇瑾軒,連聲道:“蘇指揮使言重了,本皇子今日上門,就是不願意讓蘇姑娘蒙冤而死。”


    大皇子提到蘇珍宜的死,又覺得自己此刻的神情有些不對。他換了一幅沉痛哀悼的神情,緊握住蘇瑾軒的手,說道:“本皇子確實知道了一些事。蘇姑娘這次實在是無妄之災。”


    “本皇子也是近日才得知,陳天揚陳將軍實際上是死於三皇弟之手。蘇三姑娘在今日的宴上許是提及了陳將軍相關的事情,所以三皇弟就迫不及待地殺人滅口了。”大皇子本想將宴會上的事情說出一二,但今日這蘇家兄弟表現得都不像是傻子。大皇子就不做這種畫蛇添足的事情了。


    他直接說自己手頭的證據道:“本皇子有此猜測是因為我身邊這侍衛除了見到蘇三姑娘的屍體外,還見到了那喬莊成車夫人的人碰那些病馬。”


    “所以,這次的病馬,原本就是刻意針對我二妹妹和三妹妹去的?”蘇瑾瑜是相信大皇子說的這個理由的。


    蘇珍宜初進府時,依靠容貌給蘇瑾瑜的好感早在這後麵越來越多的相處中蕩然無存。


    蘇瑾瑜甚至能想象到,兵部尚書府設宴這樣一個熱鬧的場合,對蘇珍宜而言,是多麽地難得和喜悅。她肯定會利用這個場合,將一些不存在的事情,死死扣在二妹妹的頭上。


    咎由自取,這四個字,蘇瑾瑜沒有說出口。但他心裏,確確實實是這樣想的。


    “瑾軒,你見到你二姐姐了嗎?”蘇瑾瑜看向麵前有些掩飾不住情緒的蘇瑾軒。


    他不希望蘇瑾軒的怒火,牽連到蘇昭寧的身上。這句話,算是有意在提醒。


    蘇瑾軒心底確實對蘇昭寧有過一瞬間的埋怨。如果不是她,如果他姐姐不是為了對付蘇昭寧,就不會有今天的死。


    但冷靜後,蘇瑾軒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根本是完全錯誤的。三皇子要他姐姐的性命,恐怕真正的原因不在於蘇昭寧。


    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而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既然,三皇子已經與自己撕破臉了。蘇瑾軒就不忌憚做得更過分一些。


    他又要對大皇子下跪。


    蘇瑾軒眼中含淚地對大皇子道:“多謝殿下坦誠相告。時至今日,瑾軒也不想再瞞,當日陳將軍的死,確實有蹊蹺。瑾軒雖未親眼得見,但卻在事後發現那些刺客的屍體不像是南嶼人的。”


    “南嶼人並不擅戰,他們傷人之術多用祭祀下咒。而那些手心有繭,顯然習武多年。並且,這次細觀南嶼使臣和南嶼公主的容貌,那些刺客也膚色更接近我們衛人一些。”


    蘇瑾軒的這些話,句句都是大皇子想要聽到的。他雙手扶著蘇瑾軒,堅持不讓對方再下跪。


    “蘇指揮使真是深明大義!”大皇子讚道。


    他又看向蘇瑾瑜,信誓旦旦地道:“本殿下絕不會讓長安侯府任人欺淩的。”


    蘇瑾軒搶在蘇瑾瑜前麵開口,回應大皇子:“殿下恩情,瑾軒萬死不得報。”


    大皇子此行,可謂是稱心而歸。


    他收入麾下的,不僅僅是將才蘇瑾軒,而且還有整個長安侯府。


    蘇瑾軒以為蘇瑾瑜會在大皇子離去後訓斥自己,但出乎意料的,蘇瑾瑜反而寬慰了他一句:“三妹那邊,你一個人處理不好,早先同祖母和母親稟明吧。”


    蘇瑾軒看著蘇瑾瑜的背影,眼中露出譏諷的神色。


    什麽純臣直臣,什麽遠離皇權紛爭,不站隊不過是沒有到形勢明朗的時候。


    二皇子已死,三皇子身陷囹圄,四皇子一蹶不振,大皇子已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


    當然,這話最後怎麽說,還是要看皇帝怎麽說。


    皇帝沉著臉,看向麵前的喜嬪,他問道:“朝陽長公主真的這樣說?”


    “是。”喜嬪毫不隱瞞地把自己在朝陽長公主府說的話,得到的回應通通說了出來。


    皇帝聽完之後,臉上的怒意竟轉換成了笑意,他大笑之後,說道:“朕果然有個好皇姐。”


    一個不僅親手扶著他上位的皇姐,而且還是一個替他連繼位人也挑好了的皇姐。


    皇帝並不會和喜嬪解釋自己的笑,他揮退了喜嬪,吩咐身邊的大太監:“去請六公主過來。”


    喜嬪說,朝陽長公主拒絕了她的提議,不準備來替三皇子求情。


    但這並不代表什麽。真正代表他皇姐心意的應該是,她同樣拒絕了送走六公主的建議。


    皇帝行事,其實很喜歡用一招——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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