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生辰果真辦得十分盛大,京中的朝官女眷幾乎都到了場。就是冰雪公主和諾布公主也沒有缺席。


    金燦燦一臉喜滋滋的模樣,她母親瞧見自己女兒這傻樂的樣子,心底實則有些發愁。


    女兒隻管著求她辦個越熱鬧越好的生日宴,卻從來不動腦筋想想,在京城這種高官貴胄多得數不清的地方,一個兵部尚書憑什麽有這樣的顏麵。


    幸運的是,如今前線戰事大勝,二皇子已經在班師回朝的路上。金夫人此次是特意邀了榮王妃,也就是藏錫的諾布公主,同辦此宴的。


    這二皇子才封了榮王不久,就立下了如斯戰功,二皇子妃的麵子,可沒有幾個人敢不賣。


    所以今日這場宴會簡直有隱超朝陽長公主過去扮宴會的勢頭。


    諾布公主親自拉著金燦燦的手入席,宴上也是一派其樂融融。就是七公主,也難得地展露了一個笑容。


    蘇珍宜望向蘇昭寧那邊,見她正低頭給南敏行倒茶,便立刻給了鄒娣一個暗示。


    鄒娣站起身,離席而去。


    蘇珍宜一臉期待地看著鄒娣走向七公主身邊的侍女,渾然沒有注意到,蘇昭寧已經抬起了頭。


    既然是要揭露險惡居心,那還是要先讓對方把險惡露出來。


    隻見七公主身邊的侍女也一副正離席要替七公主去送禮物給金燦燦的模樣,被鄒娣這一撞,那侍女就摔倒在地。


    錦盒摔在地上,發出聲響,但卻並沒有被摔開。反而是侍女身上的一塊玉被摔成兩半。


    侍女忙去撿那錦盒,也不知怎麽地,那玉就被踢到了,直接被踢到了金燦燦那邊。


    金燦燦彎下腰,撿起那破開的一半玉。


    玉摔得可真好,這不過是一半的玉,上麵也能看出昭寧兩個字。


    金燦燦一臉訝然地道:“你的名字,竟和定遠侯夫人是同一個?”


    七公主目光淩厲地望向侍女那邊,問道:“碧珠,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名字改了?”


    侍女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告罪道:“公主恕罪,這玉扣不是奴婢的。奴婢隻是、隻是那天整理將軍留下的舊物發現了。我原想尋機會稟告公主,卻沒有想到今日意外摔了出來。”


    將軍的舊物,玉扣,上麵還有定遠侯夫人的名字?


    這三個信息聯係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不禁都投向蘇昭寧那邊。


    蘇昭寧給南敏行倒過了茶水,如今正用個小戳子開桌上的石榴。


    眾人目光或是質疑、或是鄙夷、或是疑問地看過來,蘇昭寧的動作卻半點不受影響。


    她穩穩當當地自石榴的頭部戳開一片果皮,然後掰出一大塊的晶瑩果粒來。


    這動作細柔又飽含對孩子的細心,讓一些年紀較長的夫人不由得覺得把目光側移到南敏行的身上。


    靠在蘇昭寧身邊的孩子正伸手將蘇昭寧才剝出的石榴粒子拿了一部分到手中。


    然後,他並沒有放入自己口中。而是站起身,喂到蘇昭寧的口中。


    孩子稚嫩的聲音傳入臨近的人耳中:“娘,我也淨手了的。你與敏行一起吃。”


    這樣融洽的母子關係,若不點明,誰又瞧得出南敏行非蘇昭寧所出?


    席間的閨閣女子也有不相信這其樂融融情景的,但那些已為人母的夫人卻反而對蘇昭寧多了幾分同情。


    很明顯,定遠侯夫人是真的將南敏行視如己出的。她一個寡婦,不靠著兒子,還能靠誰呢?隻可惜,就是這樣的日子,也有人不願意她過好。


    那些夫人的目光幾乎是不約而同就看向了蘇珍宜那邊。


    大家都是內宅勾心鬥角中摸爬滾打出來的,誰不知道在場的人,最見不得定遠侯夫人蘇昭寧好的,就十成是她那被休棄在家的堂妹妹了。


    蘇珍宜根本沒有想過其他人會看到自己身上,是以一臉的得意正好被其他人看了個正著。


    而這些注意到蘇昭寧的人中間,有一個就是七公主。


    七公主不在意蘇昭寧有沒有被冤枉,但另一方名聲被毀的是陳天揚、是她的夫君。


    如今被踩在地上的,可不僅僅是蘇昭寧的顏麵。她涼聲問自己的宮女道:“你既得了這玉扣,為何早不給我,晚不給我,選著這個時候摔出來給眾人看?”


    “莫非,你覺得你家駙馬爺與人有私情是件很讓本公主得意的事情,所以要大肆宣揚?”七公主後一句揚起了聲調,上位者的威嚴顯露無疑。


    眾人聽這話一時間拿不準七公主的態度,索性都把目光收回來,眼觀鼻鼻觀心。


    隻有諾布公主和冰雪公主兩個,都不受七公主的影響,依舊目光流連在蘇昭寧身上。


    而蘇昭寧此刻的表現,跟先前眾人看向她的時候沒有差別。可以說,其他人的話語,一句話也沒有影響到蘇昭寧。


    她依舊和南敏行在吃手中那個石榴,因為氣氛驟然冷下來,兩人低聲說話的聲音也顯得格外清晰。


    “娘,你說姑母喜歡石榴,那過兩天你做石榴糕,然後喊姑母來咱們府裏好不好?”南敏行在同蘇昭寧提要求。


    “好。”蘇昭寧一口答應下來,她把手中掰下的石榴粒全部放入水晶碟子裏,然後轉身淨手。


    “侯夫人很會做吃食?”冰雪公主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就像她那出眾的容貌一般,那聲音同樣如同清脆的玉石撞擊聲讓人的內心也為之一顫。


    這樣的好容貌,還有這樣一副好嗓子,這位冰雪公主真是……


    眾人望向冰雪公主的目光甚至連妒忌都沒有了。


    差距太大的時候,妒忌就無從談起了。


    蘇昭寧抬頭看向冰雪公主。她與其他人不同,因為這次初見冰雪公主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對方是四皇子的人,所以她此時的重心不是放在冰雪公主的容貌和聲音之上。


    一般來說,容貌這般出眾的女子會被找尋出來另做身份,她原本的身份就不會太高。


    否則,這樣的容貌是藏不住的。


    蘇昭寧點頭禮貌又疏離地回答冰雪公主:“孩子喜歡我做的而已。”


    哪怕是回答一句“略懂”,這話題也是很好延伸下去的。但是蘇昭寧這個答案,讓還沒有孩子的冰雪公主似乎就有些不好接話了。


    冰雪公主確實停頓了一下。


    七公主則已經把金燦燦遞過來的玉扣摔到了宮女的臉上:“天揚是我的夫君,他的腰帶是什麽模樣,慣用的玉扣又是什麽模樣,我難道不清楚?你竟敢私通外人,汙蔑自己的主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宮女完全沒有想到第一個不相信自己的就是自家主子。她原本敢收蘇珍宜的銀兩,除了對方說的那些話,最主要還是因為宮女知道,她家主子是真的對駙馬爺動心了。


    但駙馬爺的心,從來就不在她家主子的身上。


    宮女覺得,這件事是毫無風險的。隻要玉扣一出來,她家主子的怒氣絕對全部就衝著定遠侯夫人身上去了。


    現在的情景,宮女完全沒有想過。她頓時有些慌神。


    人一無主,下意識就會尋求幫助。


    宮女看向蘇珍宜那邊。


    蘇珍宜沒有想到那宮女這般膽小,立刻瞪了對方一眼。


    宮女隻能收回視線。


    七公主將二人的這一來一去完全收入眼中。


    “去,給本公主找甄寶齋的管事過來。”七公主根本不準備從宮女口中要個答案。


    鄒娣卻有些坐不住了。她脫口而出問道:“公主怎麽確定這就是甄寶齋的手藝?”


    七公主瞥了鄒娣一眼,問道:“恐怕秦少夫人妝匣空空吧。”


    這是直指鄒娣少見多怪了。


    鄒娣一張臉憋得通紅,她還想再問,卻被旁邊的秦夫人拉了下衣袖。


    秦夫人敲打兒媳道:“這事情,與你有關嗎?”


    鄒娣隻得噤聲。


    蘇昭寧此時才將頭完全抬起來。


    她目光清澈地看向鄒娣坐的方向,似乎注意力完全被鄒娣方才的插言吸引過去了。


    鄒娣迎上蘇昭寧的目光,心中頓時有些發虛。雖然蘇珍宜振振有詞,但鄒娣卻知道,自己會答應這件事,最主要還是她心底也見不得定遠侯夫人蘇昭寧好。甚至,她是隱隱想過的,即便那事是假的,隻要能弄假成真,那也是值得她出手相助的。


    甄寶齋的管事會怎麽說?這玉扣應當是陳將軍定製的吧?鄒娣擔憂地看向蘇珍宜那邊。


    蘇珍宜卻昂著頭,一臉無所畏懼。她甚至還挑釁地看了蘇昭寧一眼。


    對上蘇珍宜的挑釁,蘇昭寧隻是微微揚唇,輕笑了一下。


    蘇珍宜被這一笑唬得心底發涼,那挑釁的目光也不如先前氣勢足了。


    甄寶齋終究隻是個商家。公主有令,那掌事到得很快。


    “這確實是甄寶齋出來的定製品。隻不過,咱們的規矩,這定製的人是不能夠說出來的。”掌事可以說是拒絕了七公主的要求。


    蘇珍宜忍不住揚了揚嘴角,看向蘇昭寧。她的底氣就是在此。京城第一的首飾坊,若是沒有一點行規,怎麽可能立足第一?


    蘇昭寧回望蘇珍宜,眼眸中同樣有著笑意。她的笑容遠不如蘇珍宜張揚,但卻比對方更有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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