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來人正是蘇瑾瑜夫婦。


    蘇瑾瑜邁步進來,皺眉看向蘇瑾軒,說道:“二弟重情,記掛親姐,這我不反對。但三妹當日汙蔑驃騎將軍和定遠侯夫人的清譽,這是京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就這樣把三妹接回來,其他的人怎麽看待我們長安侯府?又有哪家還敢來與長安侯府議親?”蘇瑾瑜已經在門外聽了一會兒,他既然在這個時候走進來插言,就是做好了一定的準備。


    他同長安侯老夫人道:“祖母,二弟年紀已經不小,家中四妹、五妹也到了議親的年紀。這個時候接三妹回來,非常不合適。”


    不等蘇瑾軒開口,蘇瑾瑜又道:“二弟記掛三妹,我覺得完全可以暗中替三妹送些需要的東西過去。隻要三妹過得跟在長安侯府一樣,二弟又何須記掛到底這所住的地方是掛的長安侯府的匾還是庵子的匾?”


    蘇瑾軒覺得他大哥這番話簡直就是歪理邪說。就算送再多的綾羅綢緞、再多的美味佳肴過去,待在家廟又怎麽能和回到長安侯府相比?


    他當即反駁道:“大哥既然覺得家廟和長安侯府了無差別,怎麽不讓大嫂也去住家廟?”


    蘇瑾軒望向蘇瑾瑜旁邊的南宛宛。


    這個大嫂,他算是第一次在家中以弟弟的身份見。但過去,這個大嫂,卻很讓他印象深刻。


    這是蘇昭寧的人。


    她一直護著蘇昭寧。


    蘇瑾軒不會忘記《瑛神賦》中,蘇昭寧給自己的屈辱。而且,他姐姐都被蘇昭寧害得去了家廟,他怎麽可能就這樣罷休?


    蘇瑾軒毫不畏懼地看向南宛宛。


    南宛宛又豈是那種任人欺負的性子。拉了下蘇瑾瑜的手,製止他為自己開口,南宛宛親自來戰道:“瞧二弟說的,我是長安侯府的大少夫人,每日總有許多世家小姐、朝官夫人同我下帖子。”


    “就算沒有帖子過來,我一個大少夫人,總要幫著婆母管家吧?我哪裏能和三妹妹那樣清閑。二弟就莫要取笑我了。”南宛宛用手背擋住唇,輕笑道。


    蘇瑾軒沒有想到自己送出去的羞辱,就這樣輕飄飄被對方送回了自己姐姐身上。


    他握拳怒視道:“大嫂這話說得可真是過分了。難道我姐姐就沒有應酬了嗎?難道她就沒有人下帖子了嗎?”


    “過去是沒有的。”南宛宛毫不示弱地反擊回去。她一直就是個直來直去的火爆脾氣,方才的含沙射影擠兌,也隻不過是看在蘇瑾瑜的麵子上給這做弟弟幾分顏麵罷了。


    但真心說起來,蘇瑾軒是什麽人,這兩姐弟往日是如何對她蘇姐姐的,南宛宛能不記得?


    既然當弟弟的都直言不諱了,她這個做姐姐的何須再忍?


    南宛宛毫不停歇地一樣一樣數給蘇瑾軒聽:“我是長安侯府爺的長媳,是戶部侍郎夫人,下帖子給我的小姐是崇拜我的閨譽,邀我去做客的夫人是羨豔我得婆母的喜歡。她們下帖子給你姐姐,難道是想學習她如何汙蔑自己堂姐和為大衛立下汗馬功勞的驃騎將軍?”


    “難道是想學習她如何在有孕之身的情況下,仍被婆母休棄歸家?”南宛宛是句句誅心,字字戳骨。


    蘇瑾軒終究是個男子,想不到這麽多內宅門道。但他也不甘心自己姐姐就這樣被羞辱,立刻拿三皇子來壓道:“三皇子已經親自為姐姐在皇後娘娘麵前求得寬容。皇後娘娘都不計較了,難道其他世家夫人小姐還要來違背皇後娘娘的意思計較?”


    “不計較是一回事,喜歡卻是另外一回事啊?”南宛宛望著蘇瑾軒問道,“來,瑾軒你說說,你喜歡定遠侯夫人、喜歡你二姐姐嗎?”


    “長安侯府已經和定遠侯府割袍斷義了!”蘇瑾軒咬牙回道。


    “是啊,所以你還是不喜歡定遠侯夫人啊。皇後娘娘也沒有下懿旨說,要你討厭定遠侯府,討厭定遠侯夫人啊?”南宛宛話鋒一轉,說道,“也對,如今親弟弟傍上了三皇子這顆大樹,三妹妹也遲早要重新收到帖子。”


    “隻可惜三皇子妃還虛位以待,我猜猜,莫非是二弟要為三妹妹去求三皇子下帖自?”南宛宛這話充滿了惡意,加上她那若有深意的笑容,蘇瑾軒如何猜想不到含義。


    他轉身對著定遠侯老夫人和定遠侯夫人道:“祖母、母親,你們就這樣任由嫂嫂汙蔑姐姐嗎?”


    “祖母、母親,三妹當日就是如此汙蔑定遠侯夫人和驃騎將軍的。如今驃騎將軍屍骨未寒,我們接三妹回來,固然可以不違背皇後娘娘的懿旨。但是我們這樣做,不就是間接告訴其他人,我們整個長安侯府都想毀了驃騎將軍的名聲嗎?”南宛宛知道長安侯老夫人最在乎三妹,她直接拋出最重要的東西來說,“等整個侯府都被人戳脊梁的時候,禦史台能放過咱們嗎?”


    皇後的息怒重要、三皇子的息怒也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皇帝的息怒。


    長安侯府這麽多年以來,一直沒有親近任何一個皇子,就是想做直臣以保安寧。


    長安侯爺最先清醒過來。


    他的次子受到皇帝重用是好事,但如果他的次子是因為三皇子而受到皇帝重用的,那就未必還是好事。


    涉及一府興敗,長安侯爺當機立斷:“瑾軒,此事就依照你大哥所說。你不放心你姐姐,你可以送東西過去。就算把你受到封賞全送過去,我與你母親、祖母也沒有意見。”


    “但是接人回來,絕對不行。”長安侯爺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甚至補充道:“你若一意孤行,要搬出去住,我也隻能兒大不由爹了。”


    蘇瑾軒的殺手鐧失效了,他別無選擇。


    明明就塵埃落定的事情,卻因為蘇瑾瑜夫婦的突然加入而功敗垂成。蘇瑾軒充滿恨意地看向南宛宛和蘇瑾瑜。


    南宛宛對這目光甘之若飴,她火上添油地問道:“嫂嫂我有些好奇,二弟急著接三妹回家,不會是準備帶她去參加陳將軍的葬禮吧?”


    既然注定是敵人,那還不如早些撕破臉皮,徹底來戰。


    蘇瑾軒心底的話脫口而出:“怎麽不行?”


    怎麽不行,這個答案不用南宛宛來回答了。


    定遠侯爺覺得,自己這次子大概光長了個子,沒長腦袋。


    他沉臉道:“瑾軒,你跟我去書房一趟。”


    蘇瑾軒恨然地再剜了南宛宛一眼。


    南宛宛回以他一個明媚的笑容。


    回房的路上,蘇瑾瑜低聲同南宛宛說教:“宛宛,雖然瑾軒是弟弟,但是你那樣對他笑是於禮不合的,”


    南宛宛抬頭笑容甜美地看向蘇瑾瑜,問道:“那這樣看你呢?”


    “為夫自然是可以的。”蘇瑾瑜感覺被妻子這樣火熱的目光都看得有些臉發燙了。


    他回望南宛宛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南宛宛早見過自家夫君這傻模樣,可每一次,她都看不膩。


    伸手偷偷挽住蘇瑾瑜的手,南宛宛撓了撓他的手心。


    蘇瑾瑜的臉都要紅成一個蘋果了。


    他緊張地看了眼周圍。


    下人們就很自覺地退了下去。


    待旁邊沒有其他人了,南宛宛壓低聲音同蘇瑾瑜說話:“瑾瑜,我懷疑蘇珍宜去陳天揚葬禮是別有所圖。你要想辦法提醒昭寧。”


    蘇瑾瑜臉色頓時一變,他仔細回想蘇瑾軒今日的舉動和脫口而出的話,也漸漸想明白過來。


    蘇瑾軒如今已經旗幟鮮明地是三皇子的人了。而定遠侯府,好不容易與四皇子劃開的距離,因為五皇子的事情又被捆在一起了。


    涉及到奪嫡,每一步都可以是血流成河。


    凶險尚未到來前,春風中便濃濃的都是梨花的氣味。


    定遠侯府裏,蘇昭寧抱著南敏行坐在凳子上,她看見桌上那一碟紅糖梨糕,眼神中有些止不住的疑惑。


    似乎自己今天並沒有吩咐廚房備下這樣吃食?


    南敏行想伸手去拿,卻被蘇昭寧製止了。


    “來曆不明的東西,敏行要記住,日後都不能吃。”蘇昭寧覺得,自己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忘記五皇子死的情形了。


    她揚聲就吩咐白術,準備將這糕點拿出去潑了。


    一個身影從窗戶裏滾進來。


    是一日不見的小樹。


    “夫人,小的知錯了。小的真的知錯了。”小樹跪在地上,一臉可憐地看著蘇昭寧,哀求道,“夫人,您要趕小的回去,小的原主子會打死小的的。”


    “小的什麽粗活累活都能做,就是下廚也會的。這就是小的做的。沒毒的。不是來曆不明的東西。”


    小樹這個人,其餘的優點蘇昭寧還沒有看到。但有一點,她是看得已經很清楚的。


    大概是做四皇子的侍衛需要喬裝打扮的機會比較多,這小樹一會兒就跟一個人樣的。


    當日的侍衛小樹和後麵的小廝小樹完全不同,回府時見到的驚慌小樹和現在的死皮賴臉小樹又安全不同。


    一個人,將這樣多種特質融合在自己身上。他這到底算優點還是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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