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地麵也好,櫃子也好,都有些濕滑。破釜一隻腳已經攀上了圍牆,卻不知道怎麽的,她另一腳突然打滑,整個人都要往下滑去。


    不,她不能被掌嘴!


    白日記憶已經與現在的狀態重合,破釜分不清楚現實。她拚命掙紮,卻越是掙紮,越快摔倒在地上。


    後腦勺著地的破釜想爬起來繼續跑,卻發現自己再也使不出力氣。


    她的手下又溫暖又濕潤。


    院門口的婆子發出一聲喊叫:“掉花鋤上了!”


    “夫人,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那鋤頭一直都是放那的。”婆子忙爬進來慌忙解釋。


    蘇昭寧吩咐白術去救破釜。


    白術蹲下去,把手放在破釜鼻間,稟道:“夫人,破釜已經意外摔死了。”


    院中的丫鬟們頓時打了一個寒顫。


    有人想:這破釜真是自作自受。誰叫她平日這麽囂張,真是活該!


    也有人想:如果世子爺不說最後那一句話,破釜是不是就不會逃跑?可世子爺還不到三歲,他會的,肯定都是夫人教的。所以,還是夫人很可怕……


    沉舟跪下身同蘇昭寧道:“夫人,破釜家裏原就隻有一個哥哥了。但兩個月前,她哥哥已經病死了。奴婢請夫人準許,奴婢就拿破釜的月銀安葬了破釜。”


    沉舟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丫鬟都心底有些打鼓。好像自夫人嫁進侯府,這府上的規矩就嚴了許多。


    不遵主子的趙嬤嬤和李管家丟了性命,不遵主子的破竹丟了性命,不遵主子的倩倩丟了性命,不遵主子的破釜,也丟了性命。


    所以,她們的夫人,是閻羅王嗎?


    蘇昭寧似乎沒有看到丫鬟們眼中的畏懼,隻是低頭問懷裏的南敏行:“就按你說的辦吧。敏行,你到底想要誰做你的一等丫鬟?”


    南敏行冷冷地掃了下丫鬟們,厭惡地道:“一個一等丫鬟就敢這樣瞧不起主子,我可不敢再要一等丫鬟。我誰都不要!”


    “那就讓沉舟和品音照顧你吧。”蘇昭寧並沒有完全采納南敏行的話。


    沉舟和品音都忙謝恩。


    畏懼之中,丫鬟們對蘇昭寧有多了一絲熱切的期盼。


    沉舟的忠心,顯然是被夫人看在了眼裏,並且得到了回報。而這個品音……


    她的娘,是陳婆子吧。


    哪個陳婆子?


    廚房裏管事陳婆子。


    這一夜,無論是睡著的,還是沒睡著的定遠侯府下人,都被生動地上了一課。


    這一課,既讓一些不安穩的下人們暫時完全收住了念頭,也讓府外的人徹底放下了心。


    二皇子聽完侍衛的稟告,笑道:“你是說,就為了個丫鬟,定遠侯夫人折騰了一夜?”


    “果真是無知婦人!”二皇子笑罵了一句,吩咐侍衛道,“來,咱們去關心下南二爺。”


    房間裏,南其琛蜷縮成一團,正躺在床上。


    二皇子夜裏命人拿走了他的被子,也沒有再給他送吃食過來。


    寒冷、饑餓,讓手腕和腳踝處的疼痛更加明顯。


    南其琛疼得額頭都有些滲汗,但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後,他還是強迫自己伸直身子,做出一副十分淡定的模樣。


    “一夜好眠嗎?”二皇子笑容滿麵地看南其琛。


    南其琛轉過身,依舊躺在床上看二皇子,他答道:“托二皇子的福,做了個好夢。”


    “夢見我睡蘇昭寧了?”二皇子笑眯眯地道。


    南其琛扯開嘴角笑了笑,曖昧地答道:“你猜。”


    他說話的時候,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這色眯眯的神情,讓二皇子立刻想到有過的侮辱。


    “你敢肖想本皇子的人!”二皇子一把抓起南其琛的領子,將他要提起來。


    南其琛一隻手手腕已經斷了,他隻憑一隻手根本反抗不了二皇子,索性任對方抓著。


    “你要敢再想,我就把你腦袋擰下來!”二皇子惡狠狠地道。


    南其琛點了點頭,笑意濃了些:“謹遵二皇子吩咐。”


    這話毫無誠意,二皇子一個字也不信。


    可腦袋是南其琛的,二皇子根本控製不了對方想什麽,也不可能真的擰下他的頭來。


    深吸一口氣,二皇子重新調節心情,繼續今日來的目的。


    他將南其琛突然鬆開,看著對方摔坐在床上。


    “來,給本皇子打斷他的另一隻手和腳。”二皇子輕飄飄地吩咐。


    侍衛上前,抓住南其琛的手腕,然後重重用刀背一敲。骨頭斷開的聲音傳來。


    南其琛倒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侍衛道:“你不行,還是要昨天那個。你太沒用了。”


    侍衛雖然知道暗衛能力是在自己之上,但聽到這樣的話仍然很不高興。他將南其琛往床上一推,然後一拳重重打向南其琛的腳踝。


    “沒、碎、啊。”南其琛咬著牙齒強行將嘴角揚起。


    侍衛又是一拳。


    “真、沒、用。”南其琛擠道。


    侍衛忍耐不住,大叫一聲,然後對著南其琛連打了好幾拳。


    南其琛頓時一口鮮血吐出,昏死過去。


    侍衛這才發現自己惹了禍,忙跪下來同二皇子請罪。


    二皇子確實不快。南其琛昏迷了,他還怎麽玩?


    但想想朝陽長公主昨日的一番訓誡,二皇子突然揚起了一嘴角,吩咐道:“去,給長安侯夫人傳話,說本皇子想見她一趟。讓她穿得漂亮點過來。”


    女色,於二皇子,根本沒有皇權重要。


    但是,摧毀一個女人最好的方式,應該就是奪去她的清白。


    不知道,逼瘋逼死了一個丫鬟的定遠侯夫人,會不會被自己逼瘋呢?


    二皇子舔了舔嘴唇,突然想起南其琛說的話。


    他自嘲地笑道:“想是誰也管不住的。朝陽長公主也管不了我想。”


    定遠侯府裏,蘇昭寧正準備抱著南敏行出門。


    皇子們的耐性通常不是很好。已經做了一天戲,想來二皇子有些按捺不住了。其琛也肯定要受苦了。


    蘇昭寧準備,使出真正的殺手鐧。


    隻有完全脫離權利中心的人,才有可能被感情所打動。她懷裏,有一封徐夫人的親筆信。


    因《春江花月》繡圖,她受徐夫人賞識。徐夫人承諾,有事可直接去尋她。


    蘇昭寧不知道徐夫人會不會答應自己。她隻知道,她一旦去求徐夫人,此事就會滿城皆知。


    到時候,朝陽長公主幫,南其琛會被放出來。朝陽長公主不幫,四皇子就會幫。


    曾經絕對站在四皇子這邊的定遠侯府已經被逼得婦孺長跪、走投無路,四皇子再不出手,他就會真正失了臣心。


    除非真的不想要那個位置,否則蘇昭寧不相信有皇子不在乎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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