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山林之中,風總是十分的疾勁。一樹樹的梅花被吹得漫天飄搖。旋轉的梅花瓣落在蘇昭寧的烏發之中,也落在南懷信的肩頭。


    看著南懷信一身淺紫色的衣服上開出了潔白的梅花花瓣,蘇昭寧忍不住走近去替他摘下那點點白色。


    南懷信看著麵前離自己這般近的蘇昭寧,歡喜與不安同時充滿他的內心。


    他抬起手,想替蘇昭寧亦摘去鬢角的那片花瓣,最後手卻是落在了蘇昭寧的眉上。


    “有人替你畫過眉嗎?”南懷信低頭輕問。


    蘇昭寧卻覺得這問題有些傻。


    她再是不濟,也仍是長安侯府的二小姐。畫眉之事,豈不曾被丫鬟代勞?


    不過,她知道,南懷信想問的肯定不是丫鬟。


    蘇昭寧想到自己在長安侯府唯二牽掛的兩個親人,唇角不禁就有了笑意:“穎穎倒是替我畫過一次。不過……”


    她話未說完,笑意便加濃了。


    一雙清澈的眸子中明明白白裝滿了歡樂。


    南懷信便能猜到是何種的情況。


    他把手自蘇昭寧的眉上落下,牽起她那雙小手,領她在梅林之中前行。


    那梅林茂盛,一排一排之後仍是一棵一棵的樹。直走過了約二十來步之後,梅林之中的那竹屋才完全出現在麵前。


    竹屋的竹子顏色尚新,蘇昭寧就充滿意外地問道:“侯爺你是才搭建的?”


    南懷信的眸子一黯。


    蘇昭寧迅速反省過來,她立刻糾正道:“花花你為什麽想到修個竹屋在梅林之中?”


    聽蘇昭寧換了稱呼,雖然並不是他心底最想聽到的那一個,但南懷信還是一掃先前的失落感。


    他領著她走進竹屋,將那竹門推開。裏麵桌椅床榻皆出現在蘇昭寧的眼前。


    “清清你愛梅,我就想在梅中修一屋,你若想看梅,我便隨時陪你在此小住。”南懷信將桌子的鐵壺拎起,走到竹屋外麵。


    蘇昭寧雖然想到他是要燒水,但卻好奇在這簡陋的竹屋之中,他如何一下子就能生出火來,就亦步亦趨地跟在南懷信的身後。


    隻見竹屋後麵,有些較大的石頭和零散的樹枝。


    南懷信將石頭搬動,搭成一個灶台的模樣。然後他又把樹枝放到灶台裏麵,用懷中的打火石點燃了。


    那鐵壺就牢牢地放在灶上燒了起來。


    蘇昭寧看著南懷信嫻熟地做完這一切,陡然發現了一件事。


    她忙提醒道:“你沒打水?”


    說完,蘇昭寧就忙想要上前去取下鐵壺。


    她的手卻被南懷信一把拉住。


    因為情急,南懷信力氣用得不小,不僅拉住了蘇昭寧,而且將她拉得踉蹌後退了一步。


    南懷信又忙去接蘇昭寧。


    他將她穩穩攬在自己懷中,而為了站穩,蘇昭寧的手正好勾住了他的脖子。


    兩人目光相對,彼此都能看清楚對方眸子中的倒影。


    南懷信感覺著懷中人的柔軟溫度,喉口便有些發燙,似乎急需一杯冷水澆灌下去。


    他望向那鐵壺那邊,自己都忘記了方才阻攔蘇昭寧的原因。


    手指才碰到鐵壺的壺柄,南懷信就迅速收回了手指頭。


    被燙到的巨大痛意一瞬間從指尖傳到心裏,他忍不住顫了一下手指。


    真是太不小心了。此時的鐵壺哪裏能直接提?


    南懷信將自己被燙傷的那隻手默默收到了身後。


    蘇昭寧卻是反應過來。這竹屋之中準備的東西雖然看似齊全,但物件品質是遠不如家中所備的。


    比如這鐵壺,家中的鐵壺必定是瓷包著的握手處。且即便那樣,直接從火上取壺時都還要用布包上。


    如今灶上柴火還旺盛地捎著,南懷信直接伸手去提壺,豈會不被燙到?


    蘇昭寧目光下移,想去尋南懷信受傷的地方。


    可這人將一隻手背在身後,完全不肯漏出來。


    肯定燙得很嚴重。


    蘇昭寧很是著急,她直接就去伸手拽南懷信。


    “方才燙到了嗎?快給我看看,燙傷可不是小事。”蘇昭寧勸道。


    可南懷信卻是一點也不準備改變隱瞞的想法。


    笑話,他一個大男人燒水燙到了,還要給自己夫人看嗎?而且她夫人喜歡的可不是這樣弱不禁風的男人。畢竟……


    南懷信將受傷的手指頭蜷縮到拳心去,不讓蘇昭寧看到。


    蘇昭寧好不容易將南懷信背在身後的手拉到前麵來時,就看到了這一個緊緊的拳頭。


    她簡直要被氣笑了。


    “南懷信,有你這樣孩子氣的嗎?燙傷了還要傷上加傷?”蘇昭寧用力去掰南懷信的手,可對方就是不肯鬆開。


    蘇昭寧又說道:“你再不把傷口露出來,以後留疤了可不要後悔。”


    南懷信將握緊的拳頭抬到自己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緩解自己內心的窘迫。


    他純粹安慰蘇昭寧道:“我沒有燙傷。”


    “沒有燙傷,那你伸開手指頭給我看看?”蘇昭寧卻是很執拗。


    也不知道怎麽地,這會兒她就是不想退步。


    即便已經成親了,即便兩個人已經是真正的夫妻了,這個人還是喜歡什麽都放在心裏。


    付出的不說出來,擔心的也不說出來。


    她就裝不知道,看他準備繼續埋到什麽時候。


    南懷信用另一隻手去抬起撫摸蘇昭寧的頭發,安撫她情緒道:“好了,外麵風大,你進屋內等我吧。我重新燒上水就進來。”


    蘇昭寧深吸了一口氣,一動不動地看著麵前的南懷信。


    第一次見到蘇昭寧這般倔強的表情,南懷信心底的喜愛更深。


    他聲音放得更柔,哄小孩一般地同她商量:“你先進去好不好,乖。”


    這樣的語氣,即便是兩人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也不曾出現過。


    蘇昭寧的心倏地就軟了。


    她長歎了一口氣,伸出手,主動拉住了南懷信。


    將有些愣神的南懷信一直拉到她發現的水缸旁邊,蘇昭寧彎腰舀了一勺涼水,然後捉住南懷信的手放入其中。


    “侯爺,你總是這般孩子氣,我真的會……”蘇昭寧又換了稱呼,她想了想,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完。


    南懷信卻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


    他手指在水中又顫了一下。比手指更顫抖得厲害的,是他的內心。


    “我比你年長幾歲,豈是孩子。”南懷信這句反駁說得甚為幹澀。


    他的心情也有些發苦。


    在情之一字上,他遠比陳天揚要做得笨拙。這種習慣性得隱藏,與其童年的經曆不無關係。


    因為兩人都是這樣的童年,都是沒有父母庇佑著長大,所以蘇昭寧理解南懷信的這種深埋心底。


    她經曆陳天揚一事,明白有些話、有些事,盡早說出口,比拖著要好得多。


    可是,一個女子,她要如何直白?


    蘇昭寧深深地看向麵前的南懷信,話說得已經到了最大的限度:“侯爺,你我已是夫妻。夫妻之間,理應交心,不是麽?”


    南懷信低頭看了一眼蘇昭寧,可對上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時,他又忍不住有些閃躲。


    蘇昭寧心底忍不住生出失望,她將那瓢塞到南懷信自己的手中,轉身就走向門口的位置。


    看著這心心念念的身影迎光而行,就要把自己丟在這冰冷、暗淡的房中,南懷信的心陡然一痛。


    他就總是這麽沒有運勢嗎?


    五彩琉璃馬、母親、父親,還有蘇昭寧。


    瓢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原本狠心走向門口的蘇昭寧緊張地回過頭,視線卻被一個人的胸膛完完全全擋住。


    他把她一把拉入自己的懷中,緊緊地箍住了她。


    “對不起。不要離開我。”南懷信不知道聽完自己的話後,蘇昭寧會怎麽做,但他仍然將所有的話坦誠說出了口。


    “我知道天揚曾送你一片花海,我知道他曾帶你去他的木屋。所以我就特意移了這一片梅林,修了這一間竹屋。我不想你再想他。他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去做。他對你的感情,我半點不會少。”


    蘇昭寧被擁住的手,輕輕抬起。


    她按住南懷信的胸口,將他慢慢推開。


    那雙桃花眼中的受傷,她不忍去看。


    盯著腳尖,她做了這輩子,她最大膽的事情。


    唇輕輕印在南懷信的眼角。


    蘇昭寧聽到自己清楚明白的聲音。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陳天揚。一點都沒有。”


    這句話,讓南懷信心底一直放著的石頭陡然一鬆。而下一句,徹徹底底讓他的心上,開滿了花朵。


    “我喜歡的人,大抵隻有一個。就是我的夫君你,南懷信。”


    南懷信這三個字,其實比什麽都好聽。比夫君聽起來還要好聽。


    因為她說了自己的名字,不是因為嫁給自己才不得不喜歡自己。


    南懷信重新將蘇昭寧拉入懷中,他撫摸著她柔順的烏發,嘴唇輕輕碰觸著她發燙的耳朵。


    他一遍一遍地告訴她:“我南懷信,從頭到尾,從始至終,從今生到來生,都隻心儀蘇昭寧。”


    “心儀我什麽?”表白似乎不是第一次聽,可總是沒有徹底甜入心底的蜜。蘇昭寧悶著聲音,開口問他。


    身子陡然被橫腰抱起。


    蘇昭寧忍不住失聲驚呼一聲,爾後,她的身子終於又有了落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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