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府小霸王南其琛如今就是個要糖果的小孩子。


    他衝著蘇昭寧毫無廉恥心地撒嬌道:“好嫂子,你送禮不能隻送一半啊。這武功招式雖然新穎,但實在太少了。你少說也得創個十本八本的秘籍,讓其自成一派吧。我替你做個開派祖師如何?”


    這話,有些扯遠了。


    南宛宛瞪向南其琛,道:“你是不是又看那些俠客話本子了?”


    南其琛吐了吐舌頭,根本不回答他姐姐的話。


    他的目光全膠著在蘇昭寧身上。


    蘇昭寧便坦誠以告道:“不瞞弟弟妹妹,這畫上的招式並不是嫂嫂我創的。這些其實是藏錫的招式。當日聖上圍獵,我有幸入了內場卻又不幸攪入遇熊的一眾人中。藏錫人善戰,那藏錫二王子對熊姿勢卻有些獨特之處。我便記了下來。”


    “怪不得這些招式,完全沒有我們的軟綿之處。”南其琛若有所思地點頭道。


    他壯誌滿滿地許願道:“我以後一定要去藏錫看看,與他們那些勇士痛快地打一場。”


    蘇昭寧心底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想過,定遠侯府本就比自己娘家長安侯府要家底豐厚,自己送的貴重物品或許在對方眼中也不過如此。是以,對她知道的這兩個弟妹,蘇昭寧便提前準備了親手所做之物。


    至於其他親戚,蘇昭寧沒有想到自己完全不必準備。


    雖然這消息知道得有些晚,但總的來說,還是挺好的。


    蘇昭寧眼底有了笑意。


    隻不過她身邊的南懷信眼底卻有了些不確定的擔憂。


    所以,他夫人果然是比較欣賞善戰者?陳天揚如此,藏錫二王子也如此?他這個在戰場上屢戰屢敗的,是不是就很不討她喜歡?


    她嫁給自己,應該不完全是為了陳天揚吧?


    南懷信的擔憂並沒有影響他原就安排好的事情。


    吳老太君才吩咐了擺早飯,南懷信的貼身小廝就來稟,說是四皇子有事相邀。


    南懷信抬腳就直接離去了。


    蘇昭寧與南宛宛相挨坐著,跟著吳老太君一起用早飯。


    飯桌上的氣氛略微嚴肅,幾人都是謹遵著食不言的規矩。


    待到早飯用完了,小霸王南其琛腳底抹了油般地迅速溜出去了。


    南宛宛倒是想陪著蘇昭寧,可吳老太君卻是親自開口吩咐道:“宛宛,你先回去,我有事同你嫂嫂說。”


    南宛宛隻能應聲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留下蘇昭寧一個人獨自麵對這新上任的祖母。


    這位祖母在蘇昭寧心中的嚴苛印象,半點不遜色於長安侯府的老太君鄭氏。


    要知道,蘇昭寧初見吳老太君,就是撞上了對方訓孫的。


    這一留,讓蘇昭寧很是忐忑。


    不會問她元帕的事情吧?


    蘇昭寧沒有生母出嫁前教,對於婚嫁的規矩不是全然清楚。但夫家長輩要驗元帕,蘇昭寧是知道的。


    她一顆心提得老高,吳老太君也是目光鬱鬱地看著麵前的蘇昭寧。


    半晌,這老太君終於開口了。


    “昭寧,你是定遠侯夫人,這管家之責,你雖年紀小,但也要承擔起來。我今日就把對牌交給你了。”吳老太君說完,便真的立刻吩咐人把對牌、府上的賬冊、庫房鑰匙等一應拿了過來。


    蘇昭寧完全沒有想到迎來的是這樣的話。


    她忙擺手推辭道:“我年紀尚小,府上之事還是要叨擾祖母。”


    “我一個老婆子,早就想休息了。”吳老太君望了蘇昭寧一眼,直接說道,“我不是你婆母,是你祖母。所以這管家的事,我是真心半點不想抓在手裏。如今你來了,就該替我分憂。”


    “這便全部接過去吧。”


    吳老太君說得這般直白,蘇昭寧根本不好再拒絕。


    她隻能點頭應了。


    吳老太君難得地補充了一句柔情的話:“若是有什麽困難,有不服管束的下人,再來尋我。”


    此時時辰尚早,蘇昭寧出了侯老夫人院子,便讓白術去請府上管家和召集所有下人過來。


    既是接了掌家之權,每日事宜即便先不變動,也總要打上個照麵的。


    蘇昭寧雖然沒有母親在娘家手把手教,但她有顆周全細致的心、有雙觀察入微的眼,所以對掌家一事,她並不犯怵。


    先前猜測敬茶的情形,蘇昭寧是想得過於困難了。而現在見下人的情景,蘇昭寧則發現自己先前想得過於簡單了。


    一炷香的時間過了,除了幾個婆子、丫鬟,廳中並沒有其他人。


    管家沒來。


    下人們也是稀稀鬆鬆地站在院子裏交談,完全沒有把蘇昭寧放在眼中。


    “周婆子,你今日還是東門口買魚嗎?小少爺喜歡吃魚,我瞧著那裏的魚還是最新鮮。”


    “昨日那盒胭脂的錢還沒給你呢?我家那女兒,吵著鬧著要,我就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麽用。”


    下人們低聲攀談著,唯一能顯示蘇昭寧存在的,也就是那個低聲了。


    好像還是知道是在主子麵前。


    隻是也沒有多知道。


    一個丫鬟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她手裏端著一個盤子,盤子上放了個小湯盅,但顯然不是來送給蘇昭寧的。


    端著湯盅的丫鬟對著蘇昭寧旁邊的茯苓就是一陣痛罵:“你怎麽這樣沒大沒小?我那火上還煨著雞湯的。你竟敢直接把這雞湯端下來,你知道這是誰吃的嗎?”


    茯苓望一眼蘇昭寧,唯恐給自家主子惹來麻煩,忙解釋道:“我是瞧著雞湯已經燉好了,這才移動到小灶上去的。而且,我也沒有隨意放下來。我隻是把這個由大鍋移動到小鍋那邊去了……”


    茯苓的話還沒有說完,那丫鬟就推了她一把,直接把茯苓推倒在了地上。


    “我要用大鍋燉又怎麽的,輪得到你來動我的東西。我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丫鬟對著茯苓一臉的咄咄逼人。


    蘇昭寧揚聲問道:“不知道你是什麽丫鬟,與茯苓有什麽不同?”


    聽到蘇昭寧的聲音,下人們說話的聲音停了一瞬。


    但隨著那興師問罪般的丫鬟回答完話,下人們又繼續你行我素起來。


    那丫鬟可半點都不害怕蘇昭寧的質問。


    她昂首挺胸,一臉驕傲地答道:“我可是定遠侯府小少爺身邊的一等丫鬟。”


    茯苓雖然不如白術考慮問題周全,但並不是個懦弱膽小的性格。


    她立刻反駁道:“我家主子還是定遠侯夫人呢。我也是一等貼身丫鬟。你的主子要用大鍋,我的主子就不能用大鍋了嗎?”


    那丫鬟跺了下腳,就要轉身去告狀,她道:“你這是不準我們小少爺用廚房了不成?我這就去告訴老祖宗。”


    白術連忙伸手擋住丫鬟。


    她雖然跟著自家小姐隻到長安侯府短短一日多點的時間,但其間的一些事情,白術已經明了了。


    比如,這小少爺在定遠侯府,是個備受寵愛的身份。


    雖然對方明顯是汙蔑,但若是讓侯老夫人遷怒自家主子,那可就太得不償失了。


    白術道:“有些話還是要請說清楚再走比較好。否則我們也可以理解成,你是覺得我家主子,不如你家主子?小少爺可以走的事情,我們夫人不行?”


    白術甚為機智地把問題繞回了對方身上。


    丫鬟果然有些愣神。她張了幾次口,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同在院子裏的外院雜掃丫鬟就有出聲當和事佬的,勸道:“姐姐們都是大忙人,還是先趕緊忙自己的事情吧。”


    “不用你說!”那最先挑事的丫鬟重重回道。


    她如今有種屈辱感。


    這開口的是什麽身份,不過一個最末等的咋掃丫鬟,怕什麽跟她這個一等丫鬟開口。


    而且,她還是、還是……


    “總之,你等著瞧吧!”挑事丫鬟推開白術就繼續往外走。


    白術又去攔,那丫鬟怒火上來,直接用手中的托盤去撞白術。


    白術發出一聲悶哼,坐倒在地上。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顯然是被撞傷了。


    自己的人被撞傷,蘇昭寧可不會再沉默。


    她冷了表情,冷了語氣道:“茯苓,你就跟著這個一等貼身丫鬟去老祖宗麵前好好聽聽吧,看到底什麽叫身份不同。”


    蘇昭寧這話是也要追究挑事丫鬟的責任了。


    那丫鬟看了白術坐在地上捂著肚子冒汗的模樣,心底也有些發虛。


    但仆隨主子,南其琛是定遠侯府的小霸王。他的下人自然不可能是個知錯就改的好性情。


    挑事的丫鬟惡狠狠地瞪了白術茯苓一眼,然後對蘇昭寧直接出聲威脅道:“夫人想要懲戒我,可要好好想清楚。我是小少爺的房中人,夫人難不成還想處置了我?”


    有小丫鬟聽了這話便羨慕地看向挑事的丫鬟。


    沒有想到小少爺這個年紀,就已經……


    挑事丫鬟的話太過驚人,以至於對方再次走出院子的時候,蘇昭寧沒有立刻想到去攔。


    一個下人,這般大喇喇來挑事,還安然脫身,眾人對蘇昭寧的不敬就更加嚴重了。


    有婆子就直接問道:“夫人可有什麽吩咐?奴婢廚房裏還燉著湯的。夫人要是沒事,奴婢可就先回去了。”


    “夫人,管家還沒過來,奴婢陪著夫人幹等也不是一個辦法。奴婢都是有事情要做的人,不如先讓奴婢回去吧。”另一個婆子也開了口。


    這些人一個個,擺出一副來到蘇昭寧這院子,是多給這侯夫人麵子的態度來。


    他們毫無敬意,既與早上眾目睽睽下南其琛的那次找茬有關,又與新婚第二日定遠侯爺如此早離府相關。


    一個完全不受寵的定遠侯夫人,他們怕什麽?


    管家不是做出了表率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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