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發髻間的珠釵比平日多了一根,整體的飾品顏色也更為鮮亮。今日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嗎?


    在南懷信的認知裏,蘇昭寧一直就是素淨、甚至有些簡樸的形象。他理解她這種素淨,他心疼她在長安侯府的生活。


    而今日,她卻換了裝扮。南懷信忍不住移目到蘇瑾瑜身上。


    是他護著蘇昭寧的緣故嗎?


    南懷信再看回來的時候,蘇昭寧卻別開了視線。


    他不看我,我為什麽還要看他?


    起了小情緒的蘇昭寧視線隨意放到任何地方,都不再往南懷信那邊去。


    而不遠處,確實也有一件足夠吸引她視線的事情。


    隻見陳雨蕊站在兩三個桌子之外的地方,正與人在爭執。


    爭執的話,蘇昭寧沒有辦法聽清楚,但看著對方的舉動,她卻立刻感覺到了不妙。


    陳雨蕊對麵的男子雖然年紀很輕,衣著打扮看上去也是官宦子弟,但眉眼之間毫無與陳雨蕊、陳天揚兩兄妹想象的痕跡。


    再看陳雨蕊轉身就走,一臉怒容的模樣,可見對方與她並不是結伴而行的親戚同伴。


    那男子見陳雨蕊轉身就走,伸手竟去拉陳雨蕊的手。陳雨蕊掙脫不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是大庭廣眾調戲良家婦女嗎?


    蘇昭寧忙站起身,往陳雨蕊那邊走去。


    她冷下眉眼,厲聲嗬斥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果真是個登徒子,瞧見一個生臉的清秀佳人過來嗬斥自己,他不惱反笑道:“我是小娘子的好哥哥。小娘子,你叫聲哥哥來聽聽。”


    “她哥哥在這兒!”蘇瑾瑜沒想到自己剝的板栗被人搶了就算了,還有人敢來搶他妹妹。


    他上前一步,將那男子拉住陳雨蕊的手一下打落。


    被個男人打斷了興致,這登徒子可不像麵對蘇昭寧時候好心情了。他怒視麵前的蘇瑾瑜,大聲道:“他娘的!你敢管小爺的事,你知道小爺哥哥是誰,知道小爺爹是誰嗎!”


    這話一聽著就是個紈絝子弟。


    蘇昭寧冷笑一聲,諷刺道:“原是個靠著父親和哥哥護著的黃口小兒。”


    “你說誰是小兒!”被諷刺了的登徒子怒不可揭,上前一步揚起手就要打蘇昭寧。


    南懷信的手從蘇昭寧的頭上伸過,緊緊箍住了對方的手腕。


    他顯然用了力氣,那登徒子臉色當即變得難看起來。


    “疼,你這膽大包天的。小爺哥哥和小爺爹不會放過你們的!”登徒子威脅過後,又認慫道,“小爺這次不和你們計較了。你放開小爺。”


    旁邊圍觀的眾人雖然都看著這邊,但卻沒有一個人敢走近。


    有人還小聲地嘀咕道:“他哥哥和他爹可都是當大官的。咱不要去趟這渾水。”


    什麽大官,若真是大官能認不出定遠侯爺?


    蘇昭寧可不相信這種無法無天的紈絝子弟會真的有什麽顯赫的家世。即便有,她也不會退縮。


    與蘇昭寧有同樣想法的當然還有南宛宛和顧嫋嫋。


    顧嫋嫋話雖用得文縐縐,但道理卻說得很清楚:“調戲良家婦女,任你父親與兄長是何人,都不可能站在理上。”


    “疼疼疼。快放開我,你捏碎我手腕了,我哥哥真的要打死你的!”那登徒子可聽不進什麽大道理。


    南宛宛在旁為她兄長呐喊助威道:“哥哥,捏死他!誰叫他欺負人的。”


    顧大公子也出馬了。


    他心裏其實很納悶,對著自己的時候,這陳三姑娘不是很牙尖嘴利嗎?


    有些話,她不說,隻好他來說了。


    “你哥哥打人,她哥哥才會真的打人呢!知道她兄長是誰?”顧大公子挺胸舉了舉拳頭,威脅道,“她哥哥可是陳天揚!你們知道陳天揚嗎?”


    顧大公子問完這一句,回頭看了眼那些看熱鬧的。


    眾人沒有想到自己站得遠遠的,還是被拉了進來。


    陳天揚,有的人熟悉,有的人不熟悉。普通老百姓,當然大部分還是不熟悉,大家熟悉的是陳將軍這個名號。


    顧大公子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過來。


    他忙補充道:“就是現在在邊關替我們保家衛國的陳將軍!陳將軍在邊關灑熱血,你這等紈絝子卻在這調戲他妹妹!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陳將軍護著你們,你們卻看著陳將軍的妹妹受欺負,你們的良心過得去嗎?”顧大公子又回頭質問了一番旁觀的眾人。


    陳將軍這名字卻是激起了一些人內心的情懷。


    畢竟皇帝離得遠,誰都沒見過。可陳將軍他們見過啊。不僅在邊關打敗了那些敵軍,而且經常救下其他的人啊!


    有被陳天揚救過的店小二,直接端著手中的糕點盤子就衝過來了。他把那一盤糕點都潑向登徒子道:“我要替陳將軍打死你!”


    人都畏懼當第一個出頭鳥。所以有了帶頭的人之後,其他人就不覺得害怕了。


    眾人的義憤填膺感一時間都湧了上來。


    就近拿著桌上的糕點、瓜果開扔的人有之,沒有糕點、瓜果彎腰脫下自己鞋子去仍的人也有之,總之一時間群情激憤。


    “我替陳將軍打死你!”


    “欺負陳將軍的妹妹,我打死你!”


    “你怎麽不去戰場欺負敵人,隻知道欺負保護我們的陳將軍妹妹!你這喪盡天良的!”


    “黑心肝爛肚子的!”


    麵對一個、兩個製止自己的人,那登徒子還有膽出言威脅。如今迎頭蓋麵來的全是打自己的人,他頓時慫了。


    抱住頭,這登徒子便蹲了下去。


    他也沒有注意到,南懷信和蘇昭寧一行人已經離開了。


    走出春興園,顧大公子還對方才的事情回味悠長。


    “陳姑娘,還別說,你哥哥真的很得民心。”顧大公子感慨道,“方才沒提你哥哥的時候,縱使我們這麽多人都站出來了,那群百姓還是不敢幫忙。隻是提了你哥哥名字,他們就這般維護你了。”


    陳雨蕊想到方才的事情,就覺得很是丟人,她眼圈立刻就紅了。


    蘇昭寧注意到她的神情,握住陳雨蕊的手,安慰道:“今日之事,全然是那個人的錯。沒有人會怪你的。他這樣的登徒子,即便遇到的不是你,遇到其他姑娘也肯定是這般沒皮沒臉。”


    “說起來,雨蕊你怎麽獨自出門?”南宛宛也刻意轉移話題,讓陳雨蕊能不再難過。


    陳雨蕊低聲答道:“我聽人說春興園的炒板栗是一絕。母親不讓我出門,我就偷偷溜了出來。”


    好吧。果然能打動陳三姑娘的就是吃食。


    蘇昭寧和南宛宛默默地對望了一眼。


    “你想要這個?”顧大公子展開手心,隻見裏麵是一顆剝好的板栗。


    陳雨蕊有些感動,不禁問道:“你替嫋嫋剝的?”


    看來這顧家大公子也不完全是個差勁的哥哥。


    蘇瑾瑜看到那顆僅有的板栗,有些心疼地看了自家二妹妹一眼。


    這春興園板栗這般好吃,可惜他二妹妹一顆都沒嚐到。


    “你吃吧。”顧大公子把板栗遞給了陳雨蕊。


    他倒不是想要搶蘇瑾瑜的功勞,而是他根本就不敢回答陳雨蕊的問題。


    不是開玩笑。


    陳三姑娘對當兄長的要求那麽嚴格,他要是說不是給嫋嫋剝的,陳三姑娘又得咬著他不放吧?


    話說,為什麽先前對著那登徒子,陳三姑娘就那麽怯弱?顧大公子忍不住偷看了一眼旁邊的陳雨蕊。


    陳雨蕊以為顧大公子是在等自己肯定,便低頭咬了一口板栗,然後小聲答道:“很好吃,謝謝你。”


    顧大公子頓時悟了。


    大概今天的陳三姑娘本來就很好說話。


    而蘇昭寧那邊,她大哥哥蘇瑾瑜低頭小聲同她說話。


    “二妹妹,我改日給你買些春興園的板栗回來。”他承諾道。


    蘇昭寧想到今日替自己下廚的蘇瑾瑜,忍不住彎了眉眼答道:“不如去請教了炒法?”


    蘇瑾瑜明白了自家二妹妹的意思,他點頭答道:“好。二妹妹喜歡就好。”


    南懷信將蘇家兄妹的話聽入耳中。看來這蘇侍郎對蘇二姑娘這個妹妹是真的很不錯。


    隻不過似乎近日蘇侍郎都很忙,怎麽他今日有時間這般悠閑地陪著眾人在街中漫步?


    南懷信看了一眼目光隻對著正前方的蘇昭寧,他心中隱隱產生一個揣測。


    走到自家妹妹身邊,南懷信低聲問道:“你知不知道蘇二姑娘是什麽時候生辰的?”


    南宛宛搖了搖頭,順著自家兄長的視線,看向蘇家兄妹那邊。


    她也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尋常之處。


    “這老先生是個死板性子,怎麽會這麽耐心陪著妹妹出來逛街,還給妹妹剝板栗?”南宛宛覺得此事很不尋常。


    蘇瑾瑜渾然沒有感覺到定遠侯兄妹的目光,他仍在一心給蘇昭寧慶生。


    “今日時辰還早,二妹妹還想做什麽?”蘇瑾瑜問道。


    蘇昭寧的目光落在已經啃完了那顆板栗,一臉戀戀不舍的陳雨蕊,提議道:“不若去八鬥樓參加鬥詩會,好像鬥詩會中對詩勝了,就有小禮贈上。”


    蘇昭寧覺得,以顧大公子的才情,贏點吃食應當不難。


    站在蘇昭寧身後的南懷信也微微揚起了唇角。以蘇二姑娘的才情,他借機送出梅花耳墜應當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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