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寧覺得,自己今日的心情是很差的。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回答陳天揚。


    “陳小將軍要讓縣主做妾,大概就隻有娶公主做正室了。”她這話其實很直白。


    安怡會願意做妾,騙小孩呢!


    陳天揚顯然聽出了蘇昭寧的這層暗諷,但他並沒有生氣。反而是噙著笑意,他望著蘇昭寧道:“我不想娶縣主,也不想娶公主。我想娶的姑娘隻有一個。”


    呃,好像刻意引開的話題,又被繞了回來。


    蘇昭寧頓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假作沒有聽懂,把視線放到了更遠的地方。湖亭連接著蜿蜒的回廊,回廊的那邊似乎來了一群人。


    衣袂飄飄,都是姑娘家。


    三四個正當韶華的女子迎麵走向湖亭。


    其中有兩個是過去常陪在安怡身邊,替她做先鋒的。


    那兩個女子瞧見蘇昭寧,立即一副見了仇人的模樣。


    “這不是蘇二姑娘嗎?蘇二姑娘好本事,能比我們更快尋到看景的好地方。”


    這話說得一語雙關。那景致到底是真正的景,還是暗指人,其中意思就要好好推敲了。


    一人已經表明了立場,另一個自然是要跟著來的。


    隻見兩個女子走在四人的最前麵。除了方才開腔那一位,另一位也說話了:“蘇二姑娘可介意我們在此一同觀景?”


    “這裏並不是長安侯府,介不介意兩位可問不到我頭上。”蘇昭寧想到今日自己的遭遇,揚了揚唇,諷道,“兩位不如去問問長公主殿下?”


    “你!”對方當然不可能真的為了此事去問朝陽長公主。即便她們敢去,長公主也未必會見她們。


    口頭上占不了上風,那兩人又望向陳天揚。


    “我們沒有打擾陳小將軍吧?”先開口的仍然是最先那一個找蘇昭寧茬的人。


    陳天揚對這兩人也是有些眼熟的。畢竟安怡在他身邊出現的次數太多,所以她的所有,他都有意或者無意地留下了印象。


    看在安怡的份上,他還是友好地搖了搖頭,答道:“我不過是在此等雨蕊,不耽誤你們看風景就好了。”


    陳天揚自己倒不在乎什麽流言蜚語,但他在乎別人怎麽看蘇昭寧。


    他不願意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陳小將軍總是這般體貼。說起來,我們確實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不若請陳小將軍到那邊去等?”


    “我先前在水榭那邊見過雨蕊。”


    蘇昭寧如同聽不見一般,任由這明顯不懷疑好意的二人一唱一和。


    陳天揚卻不可能視若罔聞。他隻能點了點頭,站起身往湖亭外的回廊走去。


    走過蘇昭寧身邊的時候,他看了她一眼。不過是擦肩而過的一眼,他就覺得,這個身影仍是牢牢印在自己心中的。


    安怡的請求,安怡的眼淚,他是有些不忍拒絕的。可是一看到這心上的女子,陳天揚就覺得,其他人,他大抵都是很難再看入眼的。


    陳天揚走開了,兩女便立刻得意起來了。


    “蘇二姑娘是不是很失望?陳小將軍很快就要同安怡縣主定親了,你就不要癡心妄想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蘇二姑娘你還是腳踏實地點好!”


    兩人走到蘇昭寧的身邊,她們一左一右地站著,兩邊開工地嘲笑起了蘇昭寧。


    蘇昭寧可沒有將二人放在眼裏,她從湖亭內的長凳上站起來,準備離開此處。


    “你怎麽不搭理人呢?”女子有些惱火,伸出手拉住了蘇昭寧的衣袖。


    蘇昭寧皺眉要掙,另一個女子又撲了上來。


    “蘇二姑娘何必惱羞成怒,我們又沒有說錯。再說了,你沒了陳小將軍,還可以有其他人。將軍不成,不還有先鋒嗎?先鋒不成,總還有步兵。想要姻緣這還不容易?”


    蘇昭寧聽著這些話,原本鬱悶的心情竟是逐漸恢複了過來。


    她看著麵前兩個女子,十分認真地問道:“兩位的花呢?”


    “什麽花?”


    對方一臉的不明白。


    蘇昭寧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兩人的臉和秀發,笑道:“上次官媒過來,頭上紮了一朵十分鮮豔的紅花。昭寧不才,竟以為所有的媒婆都是要帶紅花的。”


    “你把我們比媒婆!”


    “你這人,說話怎麽這樣刻薄?”


    蘇昭寧根本不在意對方的反駁。她掙開二人就要往前走去。


    兩人卻是死命拉住她,推搡之間,也不知道是誰用了重力,把蘇昭寧猛然一推。


    她的腳撞長凳,整個身子被撞到了湖亭邊上的欄杆。


    那兩人對視一眼,更加用力地推起蘇昭寧來。


    她們完全就想把蘇昭寧推入下麵的湖水之中。


    “你們幹什麽!”同行的女子中又有人出了聲。


    難得的是,這新加入者嗬斥的是她同伴。


    “你們兩個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安怡縣主已經貶出京了,你們這般賣力又是要做給誰看!快放開蘇二姑娘。”


    對方言辭振振,說完之後,又上前來拖要推蘇昭寧的二人。


    四個女子一路並行,如今已有三個進入了這場爭執之中。


    餘下的那一人顯然已經慌了神,隻知道在蘇昭寧身後拚命喊:“你們別這樣,你們都住手……”


    蘇昭寧看向湖亭下的水麵,那水麵波光粼粼,水中綠草飄搖,其間的深度很難靠眼睛判斷出來。


    她低頭重重踩了一腳身後的人,然後就想轉身去推開那兩個女人。


    才轉過身,蘇昭寧就見到另一個女子把那個諷刺自己的女子手臂咬了一口。


    手臂被咬,對方當然是第一時間鬆開了蘇昭寧。


    這幫蘇昭寧的女子又立刻去對付另一個人。


    也許是先前那一人被咬的樣子嚇到了對方,這個女子也立即鬆開了手。


    兩個害人不成的女子計劃失敗後,隻能狠狠地瞪了其他人一眼。


    “林晏晏,你真愛多管閑事!”


    “等著吧,安怡縣主回來,我們會告訴她這件事的,林晏晏!”


    兩個害人的女子狠狠地剜了一眼蘇昭寧和這位林晏晏,然後就結伴離開了湖亭。


    夏風吹過,湖亭之中重新安靜了下來。


    蘇昭寧望向麵前這位救了自己的女子。


    這女子年紀與自己相仿,衣著明豔,笑容也很是燦爛。


    “我是林晏晏,我們都是詠絮社的。”林晏晏衝蘇昭寧自我介紹道。


    蘇昭寧點了點頭,向對方行了個謝禮:“多謝了。”


    “沒事。她們兩個就是一時間想不明白,以後就好了。”林晏晏十分大度地擺了擺手。


    她擺手的動作幅度略大,擺著擺著自己就皺起了眉頭。


    蘇昭寧忙問道:“林姑娘你如何?”


    林晏晏搖了搖頭,答道:“我沒事。”


    答完以後,她卻又立即皺了皺眉,一副十分難受的模樣。


    蘇昭寧勸道:“林姑娘,你是不是傷到哪裏了,還是請大夫看看吧。”


    林晏晏握住自己的手肘位置,答道:“無妨,這本就是舊疾。方才可能是用力過度,把原本的傷口又撕裂開來了。”


    “林姑娘是因為我才受傷,還請林姑娘一定要跟著我去尋下大夫。”蘇昭寧執意道。


    林晏晏正要回答,對麵回廊卻又來了人。


    “蘇姐姐!”南宛宛看到蘇昭寧的身影,幾乎是一路小跑跑了過來。


    定遠侯老夫人與長安侯老夫人並排而行,兩人不急不慢地走到了蘇昭寧的麵前。


    “寧丫頭你還好吧?”長安侯老夫人惜字如金地關懷了一句。


    蘇昭寧點了點頭,答道:“回稟祖母,孫女一切都好。隻是孫女想求祖母一件事情。”


    長安侯老夫人望了眾人一眼,隻能勉強答道:“你且說。”


    蘇昭寧退後一步,讓林晏晏完全顯露在長安侯老夫人麵前。她同她祖母稟道:“方才我險些被他人推下湖亭,都是這位林姑娘救了我。林姑娘的手似乎因為救我受傷了,我想請祖母允我,替林姑娘請個大夫過來。”


    “這是朝陽長公主府,如何去請大夫進來。”長安侯老夫人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想了一個兩全之策:“還請這位林姑娘先上我們長安侯府的馬車。待在我們府上診治過後,我們再送你回府。”


    長安侯老夫人上下打量了林晏晏一眼,又問道:“不知你是何家的閨秀?”


    林晏晏如實答道:“我父親乃太傅林辰。”


    “原來林太傅的千金。”長安侯老夫人忍不住又打量了一次林晏晏。


    雖然當日聽蘇瑾瑜說過,是因為林家的婚事才惹出了蘇珍宜算計蘇昭寧,爾後蘇珍宜自嚐苦果的事情。


    但是長安侯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認,這林太傅的女兒,本身就是一個極好的孫媳人選。


    她起了一份多的心思,便對蘇昭寧也有了溢於言表的關懷。


    “寧丫頭快來祖母身邊,我的好孫女,今日怎麽如此多的不順。我們還是早點回府吧。”


    長安侯老夫人望向定遠侯老夫人,笑著告辭道:“既然找到了我這孫女,我就不打擾老姐姐了。先行一步吧。”


    南宛宛聽說蘇昭寧要走,忙翹首眺望回廊另一頭。她的兄長怎麽還不來?


    今日到底是誰救出的她蘇姐姐?到底蘇姐姐又經曆了什麽?


    哥哥你還不來,蘇姐姐以後就不歸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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