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侯老夫人一樣,房中尚還亮著燭火的是蘇昭寧的房間。


    跳動的燭火麵前,是蘇昭寧和蘇穎穎兩姐妹的大眼瞪小眼。


    蘇穎穎在別人麵前,一直是十分乖巧的那一個。可是在她姐姐蘇昭寧麵前,卻會情不自禁地露出真實情態來。


    此時的蘇穎穎臉上有些怒氣,她見蘇昭寧一直不同她說話,隻能自己開口問道:“姐姐,你今日這是要做什麽?給我就準備那樣周全的賀禮,自己卻送個欠條樣的過去。”


    蘇穎穎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因為夜裏極靜。走近門口的人還是能聽到一部分。


    “我知道你不喜歡蘇珍宜,我也不喜歡她。可你這樣,祖母不會高興的。”沒娘的孩子懂事早。蘇穎穎並不像侯老夫人以為的那樣是一張白紙。


    房外的人原本是抬手要敲門的,聽到蘇穎穎的聲音,他動作滯了滯。


    “你今日做得很好。姐姐很高興。”蘇昭寧略微將話題引開。她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安排今日這些事情時,蘇昭寧就預想過,蘇穎穎一定夜裏會尋過來。


    可蘇穎穎並不上這個當,她心底其實是有一個答案的。


    眼睛感覺到有些發酸,蘇穎穎眨了兩下眼睛。然後,她依然瞪著蘇昭寧,重重強調道:“我不高興,我一點都不高興!”


    “姐姐,你為什麽一定要去惹祖母不高興,你就算想讓我受到祖母重視,也沒必要自己先去惹祖母不高興。”蘇穎穎清楚,她是她姐姐最大的軟肋。


    可她不願意當這根軟肋的。她不想拖累她姐姐。


    這些話,一字不漏地落到了門外人的耳中。他覺得,蘇穎穎說的話,也是他內心所想。


    蘇昭寧與蘇穎穎是一母同胞,作為長姐,蘇昭寧希望蘇穎穎能得到祖母喜歡,這一點不足為奇。


    可是,為什麽非要拿自己作蘇穎穎的跳板?就不能兩全其美嗎?


    蘇穎穎所問的,房外的人,也同樣好奇。


    房間裏,蘇穎穎站起了身,她目光專注地與蘇昭寧對視,一字一句地說道:“姐姐,我會照顧好自己!真的!我保證!”


    蘇昭寧聽了妹妹的保證,忍不住揚起嘴角。她知道她妹妹的懂事。因為蘇穎穎懂自己的付出,所以蘇昭寧更加想要努力地護著對方。


    看著麵前一本正經的蘇穎穎,蘇昭寧伸出手,揉了揉對方的團子頭,笑著答道:“我知道。”


    聽她這樣說,蘇穎穎頓時覺得,蘇昭寧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她伸手去晃蘇昭寧的衣袖,撒嬌道:“姐姐,你還安排了什麽,告訴我嘛?”


    既然來硬的不行,蘇穎穎就及時改成軟的辦法。


    不過姐妹之間,最多的便是了解。


    蘇穎穎知道蘇昭寧吃軟不吃硬,蘇昭寧也知道蘇穎穎能屈能伸。


    再次重起一個話題,蘇昭寧回避了蘇穎穎方才的問題。她問道:“近日在祖母房中過得如何,連嬤嬤和許嬤嬤是否好相處?”


    蘇穎穎扭過頭,不搭理蘇昭寧。


    房中頓時變得有些安靜。


    門外的人心情有些複雜。他是不屑當這樣的偷聽者的。可如今不知道答案,他也不能安心。


    蘇昭寧是有意回避蘇穎穎的問題。作為姐姐,她更多的是,習慣去給妹妹解決問題,而不是擺出問題。


    蘇穎穎得不到蘇昭寧的答案,又轉回來,拉了她姐姐衣襟撒嬌:“姐姐,你跟我說嘛。”


    “我沒有其他的打算。”蘇昭寧看著妹妹,內心一片柔軟。


    她道:“我哪裏有其他的什麽打算,不過就是希望你能得到祖母的真心喜愛罷了。”


    “我做得再好,再護著你,隻要我自己有什麽意外、有什麽被人算計的地方,你就要一並被拉下水去。所以我希望你能被祖母接去親自教養。”蘇昭寧知道,自己這妹妹,她若不說個清楚,對方是不會同意回房休息的。


    蘇昭寧將蘇穎穎提出的第一個問題,給出了答案。她說道:“我若是將自己的賀禮也安排得與你那份一樣,兩個禮物一是顯得寡淡,另一則……”


    蘇昭寧頓了頓,繼續道:“另一則,祖母反而會質疑。她不會相信那是你的本心。祖母也不會相信我的本心。”


    “隻有你與我送的東西大相徑庭,祖母才會覺得,你所有的禮物都是出自自己的真心,而不是我這個姐姐的精心設計。”蘇昭寧確實是這樣考慮的,她準備了兩份這樣截然相反的禮物,就是希望蘇穎穎能在侯老夫人麵前脫穎而出,且不受自己的拖累。


    蘇穎穎同樣十分心疼蘇昭寧。她聽了答案,心裏隻覺得內疚又苦澀,低聲朝蘇昭寧道:“是我讓姐姐操心了。”


    蘇昭寧擺了擺手,笑道:“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逐客令都下了,蘇穎穎便不好再停留。


    房門外麵,蘇瑾瑜也轉過了身。他原本是想過來看看二妹妹的,可如今聽了七妹和二妹的交談,蘇瑾瑜覺得,他或許不必要過來這一趟。


    一個時辰前,蘇瑾軒到了蘇瑾瑜的房中。今日添妝禮的事情蘇瑾瑜其實已經從下人們遮遮掩掩的議論聲中略知一二。


    可是蘇瑾軒要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弟弟說,是二妹設計了三妹,這才讓三妹嫁去禮部尚書府。


    蘇瑾瑜並不相信這個話。


    但他覺得,兄弟姐妹就是一家人,理應和諧。所以他原本是想過來同蘇昭寧說一說,讓她下次與蘇瑾軒溝通一番,解除誤會的。


    可是到了上一刻,蘇瑾瑜改變了想法。


    二妹在這個府裏,這些年已經過得太小心翼翼了。


    蘇瑾瑜頭一次覺得,年齡不應是判斷誰先低頭的依據。就像現在,對這個府裏的兄弟姐妹更為沒有信任的,應該是蘇昭寧。


    他不想成為那最後一棵稻草,壓得蘇昭寧再也不會敞開心扉。


    房中,蘇穎穎終於決定離開了。蘇昭寧獨自坐在燭火麵前,看著那一下一下躍動的燭火,她對以後的日子充滿了期待。


    她終於打聽到外祖父家的消息了!


    嫡親的外祖父,她親生母親的父親。


    自生母早逝後,蘇昭寧的印象中就越來越少出現外祖父和外祖父家的任何一個人。


    過去,她沒有辦法、沒有勇氣,想都沒有想過,要去聯係自己的外祖父家。


    可如今,蘇昭寧想得十分透徹。除了府裏的內力,蘇穎穎還需要外力。


    畢竟她和蘇穎穎都是外祖父的嫡親外孫女。


    而且打探到的消息也似乎正是解釋了外祖家過去不常出現的緣由。


    原來外祖家過去因貶官出了京城。但值得慶幸的是,今年初春,大舅父調任了京中任職。


    如能和外祖家聯係上,日後繼母小黃氏想要苛待穎穎,也總還是要顧慮幾分同朝為官的情分。


    懷揣中這樣美好的願望,蘇昭寧酣然入睡。


    與之相反的是,禮部尚書府的蘇珍宜在燭火前枯坐了一夜。


    蘇珍宜起初枯坐,不過是想吸引周若謙的注意力。隻有周若謙願意過來看自己,她才有翻身的機會。


    可從深夜等到淩晨,從淩晨等到初曉,蘇珍宜誰也沒有等到。


    雞鳴之後,甚至來提醒她請安的下人都不是周府的。


    整個周府,注意到蘇昭寧這個二少奶奶存在的,隻有她娘家陪嫁過的下人。


    丫鬟知道一榮俱榮的道理,她早早來伺候蘇珍宜更衣,自然是希望蘇珍宜在失了夫君歡心的情況下,能抓住公婆的心。


    隻不過讓丫鬟要注定失望的是,蘇珍宜似乎連見公婆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人來提醒蘇珍宜,什麽時辰是府上慣用的請安時辰。也沒有人來替蘇珍宜引路,什麽地方才是每日要去請安的地方。


    嫁到禮部尚書府的新婦蘇珍宜,就像一個被遺忘的存在。


    沒有任何周府的人注意到她,沒有任何人來搭理她。


    她在這些人眼中,根本不算二少奶奶。


    至於長安侯府三姑娘的身份,現在又還有誰在乎?


    蘇珍宜看著銅鏡之中,自己姣好的容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蘇昭寧,都是你害得我這樣的!


    還有蘇柔嘉,這個麵善心惡的賤人!


    我,我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人的!


    可是,要如何才能報複回去呢?蘇珍宜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敢想這個問題。


    她被帶到繁華的京城,成為長安侯府的三姑娘還不足一年時間,那花樣的人生似乎一下子就戛然而止了。


    她陷入了一種絕望無助的環境之中。


    她引以為傲的樣貌,如今似乎沒有一點用處。


    她還能怎麽辦?她到底要怎麽辦?


    望著銅鏡中的自己,蘇珍宜怎麽也抑製不住內心的絕望。她其實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不想當一顆尚未成長為參天大樹就被砍斷的樹苗。她也不想當被遺忘的塵土。


    她要去尋周若謙!


    蘇珍宜站起身,衝出房子。她拉住回廊裏進出的丫鬟,問道:“二少爺在哪裏?我要見二少爺。”


    丫鬟搖了搖頭,答道:“奴婢不知道。”


    “帶我去見二少爺!”蘇珍宜惡狠狠地攥住周府丫鬟的衣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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