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陪嫁到禮部尚書府的老嬤嬤在旁替白氏遞上一杯溫熱的菊花茶,勸白氏道:“夫人,此事雖看上去是一件禍事,但實則一件幸事。”


    這老嬤嬤是白氏的奶娘,在白氏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如今她奶娘親自端茶來勸,白氏總還是能聽進去兩句的。她伸手接了那菊花茶輕抿了一口,那恰到好處的水溫和味道暫時熨帖了白氏的心。


    她一臉愁容地同這老嬤嬤說話:“奶娘,你也知道若謙從生下來開始就身子孱弱些。後來他總算健健康康長大,又生了一副好容貌,我這才鬆了口氣。他身子不好,我不想讓他去費心仕途,得個有力的嶽家是他最適合的途徑。”


    “可一場麻疹,毀了若謙的容貌,毀了我的安排,也毀了若謙的自信。”白氏提及此事,悲從心來,聲音都變得有些哽咽。


    她娘家強勢,禮部尚書周大人又性子溫和,便愈發縱得其性子潑辣。


    可再強勢、再潑辣的女人,隻要站在母親的位置上,就是柔和得如同水一般的。


    白氏本就覺得周若謙已經是陷入困境之中,不得解救之法。這次的事情,可真是把困境幹脆變成絕境了。


    “奶娘,我恨死了那長安侯府的小賤人,恨不得立下就把她剝皮抽筋了。可是我真正痛心的還是我的若謙、我的幺兒。即便殺了那小賤人,若謙的名聲也是徹底毀了啊!”白氏是個悍婦,卻不是蠢婦。她現在要的是解決之策,不僅僅是泄憤之策。


    那老嬤嬤一手將白氏奶大,自然了解白氏的性情。她拿了帕子,替白氏揩了揩眼角,說道:“夫人怎麽進了死胡同。二少爺出麻疹的時候,夫人求的是隻要二少爺能好起來就行了。後麵二少爺好了,婚事被退了,夫人又想替二少爺求個好姻緣。”


    “如今,可不就是個姻緣來了嗎?”老嬤嬤顯然旁觀者清,利弊看得更清楚。


    白氏尚在氣頭,想不了這麽多,隻是張口就問:“這哪算好姻緣呢?”


    “夫人,你想,長安侯府雖然過去瞧著人丁不旺、前途不明,但如今他們的侯府大少爺攀上了四皇子,二少爺就是這三姑娘的親生兄弟。夫人還怕,日後長安侯府真能完全不管不顧我們家少爺、他們的姑爺?”老嬤嬤顯然已經將長安侯府的真正關係打聽得清清楚楚。


    白氏卻仍有些擔憂:“此次的事情不去對質,便能成婚事。若去對質,便是婚事也結仇。哪裏還可能真的有什麽以後照應之說。再講那長安侯府大少爺和二少爺之間又豈能真正相和?”


    “夫人考慮得太多了。”老嬤嬤三下兩下扯開旁絡,隻講中心,“夫人就是隻瞧著咱二少爺日日在房中看著那副畫,也該去娶了這三姑娘回來。”


    白氏手中已掌握了蘇珍宜刻意邂逅周若謙,以及張冠李戴的等等證據,如今要她認下這樣一個兒媳婦,她心裏仍有些不甘心。


    她說道:“那小賤人,不過是個外室女的身份,做我兒的正妻,實在太便宜她了些!”


    老嬤嬤耐著心勸白氏道:“夫人莫鑽死胡同。待那三姑娘進了周府,日後生下個一兒半女,讓二少爺的心裏有了個支柱。夫人想怎麽*就怎麽*她,若*不來,取了她性命也沒個顧慮。”


    “誠如夫人所慮,若是這三姑娘得不到長安侯府的助力,那麽日後也是定得不到長安侯府的庇護的。”老嬤嬤眼睛一轉,又想到一計,她朝白氏進言道,“夫人盡管往足裏造勢,一定要讓這次的提親讓京城上下都知道才好。”


    白氏被老嬤嬤勸了這一陣,心思已經漸漸回轉過來,她也想明白了關鍵,不由得歎道:“我明白奶娘你的意思,若謙才出這事,我便往長安侯府提親,明眼人都知道,是我們遭了他們的算計呢。”


    “隻是這個禍害,去娶時有場仗要打。娶回來,少不得我還要打仗呢。”白氏又歎了一句,說道,“原以為兒子弱冠了就不用我操心了,誰知道如今還是一樣一樣撒不開手啊!”


    老嬤嬤見白氏主動端了茶水再喝,知道她心中鬱結舒緩了不少。老嬤嬤便笑著應和道:“可不是嗎。老奴說句逾越的話,夫人如今都讓老奴一直擔心著呢。”


    白氏依賴敬重這奶娘,一點也不以這話為忤,反而笑道:“說了不許奶娘這樣稱呼自己。”


    禮部尚書府這邊已經定下來主意,長安侯府裏,卻還是一無所知。


    踏春行上,蘇珍宜一番精心謀略,卻因為南宛宛和安怡郡主的相爭而被耽擱。


    她尚想再做爭取,卻發現蘇昭寧已經自行回了眾人當中。


    再從外麵回到長安侯府,麵對蘇柔嘉的質問,蘇珍宜就有些開不了口。


    這次又失敗了。


    蘇柔嘉瞧著蘇珍宜那神色,就將答案了然於心。


    而蘇昭寧這邊,蘇柔惠正怒氣衝衝等在她房中,想要尋她的麻煩。


    因為踏春行中的一番經曆,蘇昭寧心情很好,一點也不被蘇柔惠的沉沉臉色所影響心情。


    她踏入房中,輕快問對方:“四妹妹,今日怎麽在我房中等著?”


    蘇柔惠猛地站起來,轉身質問蘇昭寧:“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選擇帶蘇珍宜出去,也不帶我。蘇昭寧,你還記得你是哪房人嗎?不要以為大哥哥能護得你一世!”


    蘇昭寧不被蘇柔惠影響心情,但不代表現在的她還會無言忍受對方的怒火。


    回望蘇柔惠一眼,蘇昭寧走過她的身邊,自顧自地坐回桌前,拎起水壺倒水。


    蘇昭寧朝蘇柔惠悠悠說道:“四妹妹說得真好。我也覺得,靠別人護著,這不是個長久之計。”


    “你明白就好。”蘇柔惠冷哼了一聲,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她如往日般氣勢淩人地吩咐蘇昭寧道:“南姑娘還下帖子過來,你必須帶上我。”


    “四妹妹想去,那就去吧。”蘇昭寧並不遲疑地應了下來。蘇珍宜的事情即將得到徹底解決,這侯府自然又要一番改天換地。


    蘇柔惠想鬥,她是肯定會奉陪的。


    兩邊四個蘇府姑娘正相對時,禮部尚書夫人領著媒人,直接抬著十八台聘禮,繞了全城一圈後,就進了長安侯府的消息也傳了過來。


    蘇柔嘉心機深沉當即反應過來,她目光淩厲地望向麵前的蘇珍宜。


    本就心虛的蘇珍宜當即打了個哆嗦。


    而蘇柔惠卻是跺了下腳,惱怒地罵道:“周家人怎麽這樣,選在這風口浪尖來提親!”


    她說完,就徑直衝出了蘇昭寧的房中,直接去找小黃氏了。


    這句惱怒看似無心,蘇昭寧卻品出幾分其他的意思來。


    看來她繼母是早就留意這禮部尚書府了。畢竟除了毀了容的二公子,禮部尚書府還有一位正是官場新貴的大公子。


    長安侯府老夫人鄭氏也這樣認為。


    這定是來替禮部尚書大公子向他們府的四小姐蘇柔惠來提親了。這關口,禮部尚書府不正被人恥笑著嗎?


    是想拉著他們長安侯府一起遮羞呢。


    侯老夫人有些不悅,但還是吩咐人去立即請小黃氏過來。


    白氏入廳的時候,侯老夫人便和二夫人小黃氏都等候在廳中了。


    小黃氏之前刻意結交過白氏,如今見對方都過來了,雖然也埋怨這時機不對,但還是擺了笑臉說道:“白姐姐今日過來,怎麽也沒提前派人來知會一聲。瞧我上次同你說的養顏膏,都還沒從那邊坊子裏取回來。你且坐著,我這就派人去取。”


    白氏望一眼小黃氏,目光移到侯老夫人身上。她笑眯眯地看著道:“老夫人,我知道這有些唐突。可孩子們都已經這樣了,我瞧著,還是早點把事情辦了吧?”


    這話說得那般胸有成竹,唬得侯老夫人和小黃氏都當蘇柔惠背地裏做了什麽私相向授的事。


    侯老夫人立刻不悅地看向小黃氏。


    小黃氏想著女兒方才惱羞成怒的樣子,心裏有些發虛,便隻好硬著頭皮同白氏攀談:“姐姐這話說得,可是有什麽誤會?”


    因禮部尚書府這大公子如今正是風頭上,小黃氏也明白如今算是在高嫁,她唯恐黃了此事,便模模糊糊地應下道:“當然姐姐說的話,我是認同的。”


    顧及侯老夫人的情緒,小黃氏又道:“我一切以母親的為準。”


    竟是把鍋直接扔到了侯老夫人那邊。


    侯老夫人氣得鼻子都有些冒煙,便臉色十分不虞地同白氏說道:“勞周夫人把話說得更直白些,親事當然是要歡歡喜喜的結,有什麽誤會就不好了。”


    侯老夫人這話十分拿喬,小黃氏唯恐惹惱了白氏,忙在其後補充了一句道:“是的,說清楚了,該定日子就定日子。”


    這般奉承的樣子,侯老夫人煩悶地把頭轉向一邊。她真想完全不管這兩母女了。


    四丫頭始終不如三丫頭讓她滿意。如果不是三丫頭惹惱了瑾瑜,她還是想親自教養三丫頭的。


    侯老夫人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徹底的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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