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寧有種很奇妙的感覺。似乎自己每次不走運的時候,都能遇到這位定遠侯爺南懷信。


    好像自己什麽窘迫的樣子都被他看見了。所幸,最後的結果似乎都還是好的。無論是哪件事,最後都解決了。


    今日這件事,也一定不會例外。


    詠絮社社員那邊,眾人正圍著蘇珍宜,隻因她方才說了一句讓眾人都無比震驚的話。


    蘇珍宜同她們說,我姐姐好像出事了。


    這群社員中,身份地位最高的莫過於七公主。她也是詠絮社現任的社長。


    蘇珍宜容貌昳麗,七公主對她自然有些印象。再加上蘇昭寧是南宛宛請過來的,她便問道:“出了什麽事?”


    蘇珍宜從懷中掏出一個帕子,隻見那帕子上隱有血跡。她一臉焦急地答道:“方才我在東邊林子裏走,疾風吹來一塊帕子,這帕子是我二姐姐所有。而帕子上還有未幹的血跡,我擔心二姐姐出了什麽意外。”


    其餘社員都是家中兄弟陪同的,七公主的話,身邊自然是有暗衛的。


    她出聲喚了一聲,兩名暗衛就從天而降,如憑空出現一般,讓蘇珍宜驚得後退了一步。


    無視這蘇三姑娘上不得台麵的行徑,七公主問道:“這附近可有猛獸出沒?”


    暗衛忙單膝跪地稟告:“來前已經進行過搜索,並無野獸。而且方圓十裏有侍衛駐守。”


    聽到有侍衛駐守的時候,蘇珍宜心裏咯噔了一下。侍衛應該不會閑的無聊,去管野鴛鴦交合吧。


    七公主瞧了一眼蘇珍宜的臉色,鼻間冷哼了一句,說道:“那你先帶路,引我們去發現帕子的林子那邊看看吧。”


    這蘇三還還真是個攪事佬。七公主心中已然猜到,這又是蘇家姐妹在內鬥。


    一個侯府,動不動就在外人麵前算計自家人,也真是少見得令人恥笑。既然她們都這樣喜歡家醜外揚,七公主不吝幫她們把事情鬧得更大一些。


    “叫上你們的兄弟,一起去看看吧。”七公主朝社員們道,“若是真有什麽猛獸,不也可以幫幫忙?”


    她這“猛獸”二字咬音極重,這些社員又都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姑娘,莫不是猜到了另有內情。


    安怡郡主一貫是個口直言苛的,當即就笑了出來,嘲諷蘇珍宜道:“可不是嘛,我們組織那麽多次春行、夏行,都沒見出過什麽野獸傷人的事。如今蘇姑娘們頭一次來,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可真是要一起去好好看看。”


    這話就差沒挑明是去看熱鬧了。


    而且安怡郡主這話一竿子打倒幾人,把蘇昭寧也是笑了進去,南宛宛在旁便生出幾分護短的情緒來。


    她聽她哥哥說過蘇昭寧在長安侯府的情形,又自己與蘇昭寧真正打了交道。在南宛宛心裏,她是喜歡這位蘇二姑娘的。而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南宛宛一向很護短。


    她跟在安怡郡主之後開口,話裏話外卻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一樹桃花中也有開得豔的和開得衰敗的呢。我們詠絮社可不是外麵那些俗人,對自己分辨不明的就索性一棒子打死,那可是失了社裏的麵子了。”


    “你說誰是俗人呢!”安怡郡主聽出南宛宛的話意,立刻怒道。


    南宛宛卻是完全不懼怕安怡郡主的,隻聽她不急不慢地答道:“俗不俗的,大家都看著的呢。咱社員們一個個蘭心慧智的,還怕有魚目混珠、眼光渾濁的不成?”


    “南宛宛,你說話給我注意點!”安怡郡主自己慣會夾槍帶棒的罵人,如何聽不出南宛宛仍是在嘲諷自己。她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瞪向南宛宛。


    南宛宛亦毫不退縮地瞪回去:“不是誰眼睛大,誰就有理的,銅鈴眼!”


    “南宛宛你個眯眯眼!你說誰銅鈴眼呢!”安怡郡主長的其實是一雙杏眼,隻不過南宛宛被她的飛醋胡亂中傷過,所以刻意誇大了這一點。


    而南宛宛長的其實也並不是小而細長的眯眯眼,而是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


    但兩人此時明顯已經失了理智,在純粹對罵了。


    一個是定遠侯府唯一的姑娘,一個是北郡王的掌上明珠,社員們頓時不知道去拉哪一個才好。


    除了身份遠超眾人的七公主,也就隻有個別頭腦本就不太清明的姑娘敢開口了。


    中書令千金、才女顧嫋嫋是其中一個。


    她慣愛吊書袋字,此次自然是不會例外。隻聽顧嫋嫋道:“百年那得更百年,今日還須愛今日。大家難得齊聚出來春行,就不要爭吵了吧。”


    知道安怡郡主性格更為暴躁一些,顧嫋嫋便先喚了一句“宛宛,你且少說兩句。”


    可這句話卻是讓南宛宛一下子暴躁起來。


    憑什麽每次都是她讓安怡!


    “勸我,你知道安怡是怎麽說你的嗎?”南宛宛冷笑了一聲,看向顧嫋嫋,說道,“毽子,一個踢來踢去誰也不想要的毽子!”


    顧嫋嫋本就是個整日悲春傷秋的性子,聽了南宛宛這話當即眼淚就流了出來。


    她哭著問安怡郡主道:“安怡,你為何要這樣說我?我可是什麽地方得罪你了?”


    安怡郡主在背後嘲諷的人多了去了,她可不在乎一個顧嫋嫋。雖然顧嫋嫋的父親是中書令,可她父親還是北郡王呢!


    於是,安怡郡主便絲毫無歉疚之意地答道:“怎麽,就允許你做毽子,不允許我說你是毽子嗎?”


    “七年前,與你指腹為婚的那一個死了,四年前,顧大人想替你去跟陳將軍商量兒女婚事,卻正好碰上天揚出征,此事黃了。去年,顧大人又去定遠侯府,準備給你商量和南懷信的婚事,可卻因為南懷信身上的流言而作罷了!”安怡郡主看了眼那邊焦急卻不知如何插言的蘇珍宜,笑道,“諾,流言好像不就是他們府上的姑娘和南懷信有些不清不楚嗎?”


    “可即便是傳了這樣的流言,長安侯府的姑娘也一個個仍搶手的很,你顧嫋嫋呢,不就是個毽子?沒人要!”安怡郡主擲地有聲地總結道。


    顧嫋嫋當即就被說得淚流滿麵。


    她死死咬住嘴唇,強迫自己不哭聲。


    而這廂蘇珍宜已經是急得不行,她這般精心安排,當然是想要眾人去抓個現行的。時間一點點耽誤,到時候即便蘇昭寧失了清白在周若謙身上,但兩人一旦清醒過來,有些事就不好遮掩了。


    比如,周若謙一開始看上的就是自己。


    比如,周若謙一直以為自己是蘇二姑娘蘇昭寧。


    她忙出聲提醒道:“諸位姐妹,還請先去幫我尋尋姐姐。”


    “誰跟你是姐妹呢。”安怡郡主一點也瞧不慣比自己漂亮的蘇珍宜。她迅速出聲回道。


    蘇珍宜被這話如一個耳光刮在臉上,感覺十分失麵子。可精心安排的事情總不能就這樣中途而廢。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委屈。又將眼淚湧到眼眶,雙膝一彎,就要跪下哭求。


    “請各位幫我找……”


    蘇珍宜的話尚未說完,就被一個更大的聲音壓了過去。


    “安怡你怎麽不去做說書的呢!”南宛宛大聲刺道。


    方才安怡郡主說顧嫋嫋的那番話其實甚為強詞奪理。


    顧嫋嫋確實婚事一直不順,但指腹為婚的未婚夫病逝,這哪裏是她能夠控製的?而與陳天揚和南懷信的議親失敗,這也不能全歸咎為是對方不想娶她。


    這話,別人不敢說,南宛宛卻是敢說。


    她朝著安怡郡主直截了當地說道:“你這般嘲諷顧嫋嫋,還不是為了陳天揚。你說顧嫋嫋沒人要,呦,你又有人要!”


    這話題是越來越直白,越來越露骨了。


    姑娘們之間私下說說就算了,男男女女都在,可是有些不太合適。


    七公主當機立斷,讓丫鬟又去攔住原本要請過來的一眾男子。她是想讓所有人來看蘇府姑娘們的笑話,可卻不想讓所有人來看她的笑話。


    一個郡主,一個侯女,還牽扯了將軍和侯爺進來,這傳出去,她們這詠絮社的名聲可就真是壞了。她這個社長也是不要做了。


    南宛宛瞧見七公主吩咐了丫鬟離開,心底隱隱鬆了一口氣。她與七公主也算相交多年,如何不知道對方的心思打算。


    有她兄長的原因在,七公主雖不像安怡郡主,對任何有意無意靠近陳天揚的女人都拔劍相對,但總歸心底是不太待見與她兄長相識的女子的。


    蘇家兩姐妹相爭相鬥,七公主不會刻意算計,但也絕不會相助遮掩。


    如今七公主熄滅了將事情鬧得更大、鬧得人盡皆知的想法,南宛宛總算是略微放了心。


    此事,也正是先前蘇昭寧拜托她做的事情。


    能這樣麵麵俱到的想到,這位蘇姐姐真是讓她十分喜歡。


    聰明的人,總是喜歡和聰明的人做朋友。南宛宛打心底裏越來越喜歡蘇昭寧這個朋友。


    也因由相信了蘇昭寧的聰慧,南宛宛對那邊的情形生出了幾分期待來。


    不知道蘇姐姐到底是準備怎麽收拾這惹是生非的蘇三姑娘呢?不管怎樣,她肯定是會站在蘇姐姐這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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