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寧從水缸後麵走出來,她望向寺廟裏的回廊,選了一條去佛堂並非最近的路。


    大抵是因為換了路線的原因,這一路倒是還算安穩。直到臨近佛堂門口,一個小丫鬟正等在那裏。


    見蘇昭寧過來,小丫鬟忙熱情地衝過來,去捧蘇昭寧手中的布包:“二小姐來了,老祖宗等了您許久了。奴婢來替您拿佛經吧。”


    蘇昭寧聽丫鬟這樣說,便略揚了下眉,問對方:“其他人都到了嗎,隻在等這佛經了?”


    “是。”小丫鬟雙手捧住布包的下方位置,有些緊張地望著蘇昭寧。


    她擔心二小姐不願意把經書交給自己。


    “是夫人讓我替您拿經書過去的。”小丫鬟擔心完不成蘇柔惠交代的任務會受罰,所以隻好搬了小王氏出來。


    蘇昭寧笑著重複了一句:“夫人讓你替我拿經書啊。”


    小丫鬟的心頓時提到了半空中。


    蘇昭寧卻是鬆開了布包,將它完全遞到了小丫鬟手中,說道:“你可要好好捧著,好好跟在我身後。”


    佛堂裏麵,其餘人卻是都已經齊聚在裏麵。方丈住持正與侯老夫人確定佛經的卷數。


    侯老夫人回頭慈祥地看向蘇瑾瑜,喚道:“瑾瑜,你上前同方丈說。”


    “方丈,今年總數上,比去年添了三卷。分別是一冊《心經》,七冊《妙法蓮華經》,三冊……”蘇瑾瑜一冊一冊的,將經書的全名都說了一遍。


    他注意到所有人中,唯有二妹蘇昭寧尚未到佛堂。


    他在有意拖延時間。


    方丈當然不會催促蘇瑾瑜,其他人也並無焦急之色,隻有蘇柔惠和蘇珍宜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的位置。


    蘇昭寧千萬不要趕到。


    蘇昭寧一定趕不到。


    “還請施主將經書先交給貧僧。”


    蘇瑾瑜終於說完了,方丈同他說道。


    蘇珍宜和蘇柔惠都是心中一喜。


    “施主?”方丈見蘇瑾瑜麵露難色,不禁問道,“可是有何不便?”


    “瑾瑜?”侯老夫人也有些不解地看向蘇瑾瑜。


    蘇瑾瑜隻能硬著頭皮答道:“勞方丈稍等。”


    “瑾瑜,怎麽回事?”侯老夫人出聲問道。她知道她這長孫處事一向有度,絕不會在這樣重要的事情上出紕漏。


    “咦,二姐姐怎麽還沒過來?”蘇柔惠裝出一副詫異的樣子出聲問道。


    侯老夫人知道蘇瑾瑜如今看重蘇昭寧。她環視一遍佛堂,見媳婦們都在,孫輩中又獨缺了蘇昭寧,還有什麽不明白。


    她沉了一張臉,看向蘇瑾瑜,問道:“佛經,在二丫頭手中?”


    “是。”蘇瑾瑜不可回避,隻能承認。


    他替蘇昭寧辯解道:“想是路上被什麽事情耽擱了,所以才來得慢些。不如再去廟門口迎一迎。我去吧。”


    說完,蘇瑾瑜便抬腳往佛堂外麵走去。


    蘇柔惠嗤地一聲笑出聲,望著蘇珍宜說道:“大哥哥去門口可接不到二姐姐,她與我們是一輛馬車過來的。你說是不是,三姐姐?”


    蘇珍宜明白蘇柔惠是要向蘇昭寧發難了,她當然樂見其成。蘇珍宜清脆爽利地答道:“是。”


    “那你們到了,二丫頭人呢?”侯老夫人不悅地問道。


    蘇柔惠望了一眼蘇珍宜,說道:“可不是覺得自己抄了佛經,地位不一般了嗎?二姐姐今日在馬車上就一直說她的衣裳少,出來見不得人。”


    “所以呢?”侯老夫人對門口的蘇瑾瑜喚道,“瑾瑜,你回來。聽你妹妹們怎麽說。”


    蘇瑾瑜頓住腳步,轉過身看向蘇柔惠。


    這位四妹的性格,他是清楚的。


    她說二妹的話,他一個字也不信。


    隻聽蘇柔惠繼續說道:“二姐姐沒有漂亮的衣服不願意進佛堂,三姐姐隻好把自己的衣服讓給她。所以二姐姐去廂房沐浴更衣了。”


    “胡鬧!”侯老夫人重重地把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敲,厲聲喝道。


    蘇瑾瑜忙走近侯老夫人,雙手扶住他祖母手臂,說道:“祖母先不要生氣,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二妹豈是這樣不懂事的人。”


    “那大哥哥是說我在撒謊咯?”蘇柔惠記恨著蘇瑾瑜在南宛宛來長安侯府時,讓自己當著蘇昭寧麵出醜的事情。她索性連著蘇瑾瑜一起汙蔑道:“大哥哥如今是看重二妹妹都超過看重祖母了?”


    “誦經是多麽重要的事情,如今二姐姐耽擱了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大哥哥卻還非要讓祖母忍耐,莫非此事要怪祖母定在這個時辰誦經不成?”蘇柔惠咄咄逼人地說道。


    別人都怕蘇瑾瑜,她蘇柔惠可不怕。


    偏愛一個無關緊要的蘇昭寧成這樣,蘇柔惠不相信她姨母、她大姐姐心中就沒有想法。


    換作平時,若是蘇柔惠敢這樣懟蘇瑾瑜,蘇柔嘉定是要出聲幫腔了。


    今日,蘇柔嘉卻隻是站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瞧著佛堂中的情形。


    “四妹說得對,誦經是多麽重要的事情,如今既然時辰還沒有到,我們就不要在佛祖麵前道人是非了。”蘇瑾瑜也動了真怒。


    如今這情形,他還有什麽看不明白。分明就是四妹算計了二妹。說不定,還有三妹在其中。


    蘇瑾瑜忍不住把視線移到蘇珍宜身上。


    蘇珍宜低下頭,當作沒有看到。


    蘇柔惠也望向蘇珍宜,她有些得意地笑道:“有非才是是非。三姐姐,我說的話,一個字都沒錯,你說是不是?”


    “不如……”蘇珍宜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她看向蘇瑾瑜一眼,似乎是十分顧及對方的情緒,說道:“不如我與大姐姐一同去廂房找找二妹妹吧。”


    蘇昭寧這個時辰還沒來,想來與周若謙已經見上麵了。再加上她吩咐春鵑放在澡水中的東西,和周若謙手中的帕子碰到一起,那可是一樁活色生香的好戲。


    蘇柔嘉聽蘇珍宜提自己,立刻便想到了周家的事上。


    這是成了?


    她右邊嘴角輕抿,露出臉頰一個小小的梨渦,望向蘇珍宜。


    蘇珍宜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二人隻覺得自己做得隱蔽,卻不知道這一來一回的交流,盡數落入了蘇瑾瑜的眼中。


    蘇瑾瑜微握拳頭,心裏已經難受得不行。


    他的大妹、他的嫡親妹妹也參與了此事。


    不可能……


    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那我們幾姐妹就都同去看看吧。”蘇柔嘉終於開了口,她伸出手,輕輕撫了撫侯老夫人的胸口,甚是體貼地說道,“祖母可不要氣壞了自己,左右時辰不是還沒到嗎?姑娘愛俏是好事,如果咱姐妹們都清心得如同一塊石頭般,那祖母才要痛心呢!”


    “就你會哄人。”侯老夫人臉上的不快也漸漸散去了一些。她自己在娘家就是做這樣的姑娘,嫁到長安侯府這些年,長安侯爺又不是沒有納過妾室。


    所以,任事情發展到這個局麵,已經是給了二丫頭一個教訓了。


    蘇柔嘉的話才落音,蘇昭寧的聲音便在門口響起。


    “祖母為了什麽事情痛心呢?”蘇昭寧的身後,跟著的是蘇柔惠的貼身丫鬟,還有蘇珍宜身邊的春鵑。


    三妹和四妹兩個的貼身丫鬟,站到了二妹旁邊。此事還說與她們沒有關係!


    蘇瑾瑜忍無可忍,當即便冷聲教訓蘇柔惠和蘇珍宜道:“你二人丫鬟都放到二妹身邊,是要做什麽?姐妹之間,這樣算計實在令人恥笑!”


    “大哥哥如何說這樣的話,二姐姐沐浴更衣帶上我們倆的丫鬟幫忙,這不正是姐妹情深的體現嗎?”蘇柔惠可一點都不害怕蘇瑾瑜。


    她朝蘇珍宜揚了下下巴,滿是得意地說道:“二姐姐這身衣裳,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她出府的時候,可不是這套衣服。三姐姐,你瞧二姐姐穿著你的衣服,也不如你好看呢!”


    蘇珍宜沒有搭腔,她望向蘇昭寧身後的春鵑。


    春鵑輕輕地擺了擺手。


    蘇珍宜頓時臉色一白,明白事情已經是不成了。


    隻是不知道蘇昭寧發現了沒有。


    她不敢再出聲半句,隻能悄悄後退半步,想將自己完全隱藏住。


    可諾大個佛堂,卻是藏不下一個人。


    蘇昭寧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蘇珍宜,問她:“三姐姐,四妹妹說,我穿了你的衣服。你說,這是你的衣服嗎?”


    蘇柔惠也看向蘇珍宜,朝她道:“三姐姐,二姐姐在馬車上說的話,你可也聽見了。她嫌棄自己衣服不好,非要換了衣服才肯進佛堂送經書,你這才把自己的衣服給了她。”


    蘇柔惠又望一眼蘇瑾瑜,憤然地說道:“如今大哥哥可認定了是我們兩姐妹聯手汙蔑二姐姐,三姐姐你要再當啞巴,髒水可就潑到身上了。”


    “聯手汙蔑二姐姐,豈有的事情。”蘇珍宜目光中露出幾分怯怯來,她帶著畏懼地看向蘇昭寧,說道,“是我犯了錯,被大哥哥丫鬟潑水的時候拉住了二姐姐手臂,這才連累二姐姐要沐浴更衣。”


    不管蘇昭寧有沒有發現自己的計謀,蘇柔惠的這個汙蔑理由已經是鐵定不成了的。


    蘇珍宜看出蘇昭寧穿的不是自己的裙裳時,當機立斷地就倒戈相向了。


    蘇柔嘉也重新回到旁觀者的位置,靜看這三個妹妹互撕。


    她,長安侯府的大姑娘,可從來都是心思純淨,不屑去做這些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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