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寧被邀去參加詠絮社的事情,除了偷聽了的蘇柔惠知道以外,長房的蘇柔嘉幾乎也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失了侯老夫人寵愛的蘇珍宜,近日也頗多到蘇柔嘉麵前示好。


    她沒有想到自己今日竟能這樣運氣好,正好撞上下人稟告蘇昭寧的事情。


    要是她自己,在這個侯府可不能剛剛才發生的事情,立刻就有人主動來稟。


    可瞧著蘇柔嘉這神色,似乎這並不如何要緊?


    蘇珍宜看著大姑娘蘇柔嘉依然在專心致誌地泡著她手中的茶,半點也不受這個稟告影響的模樣,心中便有些拿不準了。


    不過,撇開詠絮社是不是個好地方,該挑撥的話她還是仍舊可以挑撥。


    蘇珍宜一邊主動替蘇柔嘉捧著白底藍花的茶葉瓷罐,一邊說道:“聽著名字,就知道這詠絮社是個整日玩耍享樂的地方。也虧得大哥哥這樣看重二姐姐,實際上就隻顧著自己,想著如何出去玩耍。”


    “雖然如今民風開放,大家閨秀是不必整日閉門不出。可二姐姐也是十六歲的姑娘了,整日就記掛著出去玩耍。還帶著定遠侯府的姑娘一起,真是有些玩物喪誌。”蘇珍宜說完,將茶葉瓷罐往蘇柔惠那邊遞了遞,生怕耽誤對方泡茶,惹來不快。


    如今她在這長安侯府,真是個鬥敗的鳳凰不如雞。遲早,遲早她要將蘇昭寧生吞活剝了去!


    蘇柔嘉聽了蘇珍宜的話,抬眼望了對方一眼,徐徐地問道:“你聽過詠絮社?”


    “沒有,大姐姐知道,我才來京城。”蘇珍宜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蘇柔嘉的臉色,揣摩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蘇柔嘉先用竹瓢舀出一瓢沸水,然後用竹夾在麵前正燒著的茶壺中轉了轉圈,那沸水便出現了旋渦的形狀。


    她的動作從容不迫,舉手投足間頗有意境,然而麵前的蘇珍宜卻是半點也不懂得欣賞,目光之中隻有急切。


    真是土包子!


    蘇柔嘉心中嗤笑一聲,麵上神情卻是不顯。她繼續做著手中的煎茶步驟,隻是漫不經心間,又問上一句:“你前幾日去見過了周二公子?”


    “是與弟弟去佛寺的時候,無意撞見的。”蘇珍宜忙答道。


    她知道蘇柔嘉關心的是什麽,可是因為方才蘇柔嘉沒有回應她告蘇昭寧狀的話,蘇珍宜便刻意不往下延伸。


    蘇柔嘉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一般,她將茶沫放入沸水之中。待手下的茶水沸若奔濤,她便又把先前舀出的那一勺水加回去。


    遲遲等不到蘇柔嘉的問話,蘇珍宜隻好率先敗下陣來,她主動說道:“周二公子容貌毀得厲害,他的婚事肯定會受到影響。我想著,等下次宴會的時候,二姐姐與他都出席了的話,事情便好安排了。”


    蘇柔嘉卻是轉開了話題,她道:“弟弟如今功課如何,先生說的,可都記下了?他是男兒,還是要以學業為重。”


    “是。”蘇珍宜表麵上應了一句,心裏卻是無比煩悶。這又不是為了她一個人,不要以為她不知道,蘇柔嘉也很希望蘇昭寧倒黴。


    否則,周二公子的事憑什麽送到了她耳邊來。


    出了蘇柔嘉的房門,蘇珍宜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引誘蘇昭寧出席一個周二公子也在的宴會。


    她實在不想,也不能再等了。這樣低頭伏小的日子,她實在是受夠了!


    園子裏,梨花的香味沁入鼻尖,蘇珍宜看到那白裏透粉的花瓣,心情稍微好轉了一些。


    都說前朝的許妃有羞花之貌,蘇珍宜自信,自己也是不差的。


    她走進梨花樹下,將那梨枝攀到鼻尖,閉目輕嗅梨香。


    蘇瑾瑜從回廊走過,目光稍微往旁一觀,就看到了美人在梨樹下的這副情景。


    一陣春風輕輕吹來,那滿樹的梨花搖曳晃動,花瓣不少紛紛墜落。春風之中,蘇珍宜芙蓉如麵柳如眉,容貌美麗得讓人挪不開腳步。


    她睜開眼,恰恰好看到了回廊中駐足的蘇瑾瑜。


    果然,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對美的欣賞。


    也沒有人能拒絕美人的要求。


    蘇珍宜輕挪腳步,往蘇瑾瑜翩翩走去。她聲音柔婉,目中含笑,朝蘇瑾瑜喚道:“大哥哥。”


    蘇瑾瑜點頭示意:“三妹。”


    “大哥哥,聽說二姐姐要去參加詠絮社的活動,珍宜初到京城,一直未有什麽閨中密友。大哥哥能不能帶我一起去踏青玩耍?”蘇珍宜將自己的聲音、表情都控製得恰到好處。她篤定蘇瑾瑜拒絕不了這樣美的自己。


    蘇瑾瑜不是第一次聽到蘇珍宜這樣柔情似水的說話,可今日不知怎麽地,他耳邊突然就響起了定遠侯府南姑娘的聲音。


    那嗲聲嗲氣,讓蘇瑾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再望向麵前的蘇珍宜,他也不覺得那麽楚楚動人了。


    “三妹。”蘇瑾瑜正色答道,“這詠絮社的事,你須得自己去同你二姐說。與我說,並沒有什麽作用。”


    蘇珍宜聽到這無比公式化的回答,笑容頓時有些僵硬。她勉強保持住臉上的神情,仍柔柔地道:“上次弟弟惹惱了二姐姐,她一直都不想見我。珍宜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二姐姐原諒。”


    蘇珍宜說這話,其實並沒有真要向蘇瑾瑜討主意的意思,她隻是想在蘇瑾瑜麵前暗示蘇昭寧是個多麽小量、多麽不友愛弟妹的人。


    但沒有想到的是,蘇瑾瑜竟真給出了一個建議。


    想到先前他祖母褪給南姑娘的那個鐲子,蘇瑾瑜認真建議道:“你或許可以給二妹送點首飾,你們姑娘家不都喜歡這個嗎?”


    是啊,姑娘家都喜歡,所以我也喜歡啊!我為什麽要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送給討厭的人!


    蘇珍宜覺得心口當即被堵了一個石頭,可她偏偏口中還不能說出拒絕的話。


    蘇珍宜雙眸微垂,作出一副潸然淚下的模樣,她答道:“我也想過。可大哥哥你知道的,珍宜自幼就在外長大,過去沒什麽拿得出手的首飾,現在亦是。”


    所以,大哥哥你就打消讓我送禮給蘇昭寧的念頭吧!


    蘇瑾瑜上下打量了一番蘇珍宜,見她卻是打扮裝束都遠不及自己大妹,便輕歎了一句,說道:“確實如此。三妹,你一個姑娘家,竟然連個玉佩腰墜也沒有。我都有好幾個。”


    蘇珍宜目光熠熠地看向蘇瑾瑜的腰間。


    所以,大哥哥你是要送我一個嗎?


    自從四皇子說過要收回玉佩的話後,蘇珍宜腰間就再沒有係過玉佩。若是蘇瑾瑜送的,她自然是要收的。玉佩的價值在其次,玉佩代表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今日,她裝扮這樣簡單素淨,自然是因為要來見蘇柔嘉的緣故。


    哪個女人喜歡別人比自己出眾呢?


    “珍宜讓大哥哥見笑了。”蘇珍宜話語中帶上了一絲委屈。


    她感覺得到蘇瑾瑜仍然在望著自己,這種長時間的注視,她已經好久不曾享受過了。


    即便蘇瑾瑜今日不送自己玉佩,可她重新被這長安侯府目前最有地位的人之一注意到,就是最大的成功。


    隻聽蘇瑾瑜語帶喜悅地說了一句“想到了”,蘇珍宜尚有些不明白他是想到了什麽,就聽到蘇瑾瑜繼續說道:“三妹,你囊中羞澀,也不可能去買什麽新的東西送給二妹。但之前,大嬸娘不是送了你一個紅翡鐲子嗎?你就送那個鐲子給二妹好了。”


    蘇珍宜心中頓感被重錘了一下。那紅翡鐲子成色極好,就是侯老夫人賞賜的那些首飾,也不能超過那紅翡鐲子。當日蘇珍宜從小黃氏手上得到這紅翡鐲子,就是看得出挖了小黃氏心頭肉的,如今還要她拱手送給蘇昭寧,她怎麽甘心!


    “一隻鐲子而已,也不知道二姐姐喜不喜歡。”蘇昭寧再接再厲地上眼藥水,朝蘇瑾瑜說道,“更重要的是,那鐲子還是大嬸娘的。二姐姐一貫和大嬸娘不和睦。”


    所以,大哥哥,你可要看清楚。你如今護著的這個長安侯府二姑娘,是個對弟妹不仁,對母親不孝的人!


    蘇瑾瑜對後宅之事雖然甚少關心,但蘇昭寧與小黃氏的關係,他也能想到一些。尤其是近日他對蘇昭寧產生了一種母雞護雛似的兄妹之情後,就更加覺得這二妹生活得不易。


    如今聽三妹都這樣說,蘇瑾瑜心中憐惜更甚,腦中已經在盤算著要如何讓蘇昭寧在二房中過得好點。


    “大哥哥。”感覺到蘇瑾瑜有些出神,蘇珍宜忙又喚了一句。


    蘇瑾瑜回過神來,忙點撥蘇珍宜道:“三妹不必這樣擔心。二妹性情開闊,一向坦蕩豁達,瑾軒的事,你誠心向她賠罪,她一定不會再怪罪的。”


    “當然,賠罪不一定能得到好處。”蘇瑾瑜補充道,“詠絮社的事情,四妹也想去。三妹你能不能同去,還是要看二妹的意思。隻不過,這紅翡鐲子本就是二妹生母的,你能送給她,她一定十分高興。”


    “三妹,你送禮也是為了給二妹賠罪,讓她高興,不是為了自己得到什麽好處,對吧?”蘇瑾瑜望向麵前的蘇珍宜,等待她的回答。


    送禮給蘇昭寧,是她想的嗎?


    讓蘇昭寧高興,是她想的嗎?


    嗬嗬。蘇昭寧真想把那方才那攀低的桃枝甩到蘇瑾瑜的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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