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話是問的蘇柔惠,可目光卻是從蘇昭寧身上移轉到了蘇珍宜身上。


    這等事情,當然是聽當事人親口說最好了。


    蘇柔惠不想替蘇昭寧和蘇珍宜中的任何一個添磚加瓦,便如七公主所願的沒有做聲回答。


    蘇珍宜期期艾艾地看著一旁的四皇子,隻想對方替自己說一句話。


    蘇昭寧的目光則沒有落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她彎下腰,撿起了被蘇柔惠踩踏過的香囊。


    因她是此時唯一一個走動的人,眾人的目光便下意識聚集了過來。


    七公主視線落在蘇昭寧手中的香囊上麵,不由得明白了對方此舉的用意。


    她望向蘇珍宜,說道:“既然此事這樣說不清楚,不如就讓蘇二跟蘇三你當場繡個圖樣如何?本公主來指定樣子。”


    蘇珍宜頓時臉色灰如死白。她呐呐答道:“皇後娘娘麵前定論過的事情,又豈會說不清楚。久久如意件,確實就是二姐姐繡的。”


    聽了蘇珍宜這番服輸的話,蘇柔惠即便自己也在困境中,仍有了絲幸災樂禍的神情。她瞧向蘇珍宜,嘴角微微有些上揚。


    反而是蘇昭寧,並沒有因為蘇珍宜的主動說明而改變神色。她將香囊拍灰收起後,朝七公主和南懷信行禮道:“請公主和侯爺恕罪,我們姐妹間的小齷蹉,竟牽扯了公主和侯爺進來,還請兩位大人有大量,饒恕我們這一次。”


    蘇瑾瑜聽蘇昭寧這般直接認錯,微微一愣。但旋即他就反應過來,撩袍同樣向七公主和四皇子以及定遠侯請罪。


    原本就跪在地上的蘇柔惠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她恨恨地瞪了一眼旁邊的蘇珍宜,又滿是怨毒地看了眼蘇昭寧,這才跟著請罪。


    竟是讓這死了娘的搶先了!


    蘇珍宜則弱柳扶風般地走了幾步,眼中含淚地朝四皇子行禮道:“我辜負殿下厚愛了。”


    到了這個時候,七公主當然明白那蘇珍宜腰間那玉佩是從何而來了。也是她一時間隻關注心上人南懷信了,這才沒有立刻想起她的四哥才是名字中帶“雲”字,最和雲形玉佩有關係的那一個。


    對蘇珍宜這等恬不知恥的攀附行徑,七公主很是瞧不上眼。她都懶得看那邊一眼。隻不過,今日的事情,蘇家另外兩個姑娘也脫不了幹係。


    七公主問蘇昭寧道:“你說是你們姐妹間的齷蹉牽涉到了我與定遠侯爺,所以是不是一開始,你就知道她們要算計你?”


    蘇昭寧坦坦蕩蕩將七公主下一步想問的話也回答了出來:“我雖不知兩位妹妹會何時何方式為難我,但確實猜到她們可能會利用四皇子殿下。”


    蘇昭寧又朝四皇子行禮道:“小女子認為,治家如治水,堵不如疏。與其等姐妹間矛盾漸深、心思越大,做出什麽連累全家、禍及整門的大錯,還不如任其發展一次,吃虧一次,失敗一次。”


    “見過三妹妹腰間的玉佩後,小女子鬥膽一賭,若隻是牽扯了皇子殿下您進來,看在三妹妹情分上,您或許可以寬恕蘇家這次的無禮。”蘇昭寧再次行禮道,“我不知此事仍超出了預期,牽扯了七公主和定遠侯爺進來,還請恕罪。”


    在場的幾人中,七公主性格最為刁蠻霸道,四皇子性格最為陰晴不定,定遠侯南懷信則最擅隔岸觀火。


    聽了蘇昭寧的這番直白深剖,七公主的怒火便稍熄了一些。對於她和四皇子而言,比起蠢人,更討厭的是自作聰明的人。


    從小在後宮那樣勾心鬥角的地方長大,如果把他們這些公主皇子當傻瓜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傻瓜。


    蘇昭寧若說她全然不知情,那麽相信的恐怕沒有一個。


    她這樣坦誠,讓原本臉色陰鶩的四皇子也稍微緩解了一些。


    隻不過,皇子貴女們被算計的怒氣總還是要發出來。


    四皇子往蘇珍宜那邊走了幾步。


    蘇珍宜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她看著走向自己的四皇子,心跳都不由得加快。可是四皇子的下一句話,卻讓蘇珍宜的心幾乎停跳。


    “蘇三姑娘,既然那玉佩已經發揮過作用,就把它還與本皇子吧。”四皇子並沒有移開看蘇珍宜的視線。


    這樣隻有外表美的東西,看一看還是可以的。隻不過就像一盆美麗卻帶有臭味的鮮花,遠觀還可以,帶回家近玩的興趣卻是已經沒了。


    蘇珍宜聽了四皇子的話,隻覺得腦中嗡地一聲,整個人都慌亂了。


    在來蘭竹軒前,她還滿心期待見到四皇子的情景。也設想了如何以嬌柔惹憐的神情去提醒四皇子自己在宮中受到的侮辱。


    宮中那次,蘇珍宜一直相信四皇子也是迫於無奈的。他不可能是主動去把功勞送給蘇昭寧。


    盡管四皇子沒有明說,可那次在院子裏她傷到腳的時候,蘇珍宜就感覺到,四皇子應當早就知道了久久如意件真正的刺繡者是誰。


    他是默認她去搶蘇昭寧功勞的!


    她還要通過在長安侯府的地位提高,去爭取四皇子府正妃的位置!她可不甘心做個側妃!


    但為什麽?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蘇珍宜的眼淚立即湧了上來,她任由淚水從臉上滑下,整張臉也變得有些慘白。


    “殿下,珍宜知錯了。”蘇珍宜一字一頓,說得甚為可憐。


    四皇子望著她半晌,終於抬起手,親自撫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蘇珍宜心中一喜,臉上卻依舊是做足了楚楚可憐狀。她戚戚然說道:“殿下,珍宜幼年流落在外,心中甚無信心,這才糊塗做了這樣的事情。殿下,珍宜再也不敢了。”


    四皇子溫柔地將蘇珍宜臉上的淚水一點一點擦去。他靜靜地聽她說著解釋的話語。她說得慢,他也不曾有半點不耐煩流露出來,他一直不曾打斷她。


    甚至,蘇珍宜說得哽咽的時候,四皇子還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一下一下,感覺到後背的力度,蘇珍宜能感受到來自四姑娘蘇柔惠的嫉妒。


    這種嫉妒的目光中,不知道有沒有蘇昭寧的。即便沒有,蘇珍宜也相信蘇昭寧是失望了的。


    她早就知道,沒有什麽,會比美貌更重要。四皇子是應承過要納她入四皇子府的。隻不過,她可不甘心做個側妃!


    待蘇珍宜的抽泣聲小些了,四皇子才開口說話。


    他聲音比先前略大一些,可語氣卻是溫柔得要滴出水來。


    四皇子說:“嗯,本皇子都知道了。你不哭了,這玉佩,本皇子就留給你做個念想了。”


    蘇珍宜淚眼朦朧地抬起頭。


    四皇子繼續說道:“畢竟其他的念頭,你都不能再有了。四皇子府,是不可能進你這樣蠢笨的女人的。”


    噗嗤!


    七公主笑出了聲。


    蘇柔惠妒忌的目光瞪到一半,有些收也不是,瞪也不是。


    蘇珍宜的眼淚又大顆地滾落了下來。


    四皇子卻沒有再抬手替她擦眼淚。他朝她一點也不留情麵地溫柔說道:“原本本皇子是應承了你,日後要納你入府的。可你這樣的腦子,待不過三日,恐怕就要變成一柸美人土了。所以,你還是好好地長在長安侯府吧。”


    蘇珍宜的淚水還在流,臉上的神情卻是有些僵硬了。她沒有想到,四皇子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自己說這樣的話。


    他聲音依舊溫柔,可他的眼中,卻半點情意和留戀也沒有。


    她就這樣被拒之門外了?


    在她還沒來得及通過祖母、通過大哥哥,爭取到比妾室更重要的位置的時候?


    七公主不需遮掩的笑聲就這樣爽朗地回想在整個院子中。


    蘇柔惠臉上也有了笑意。


    蘇瑾瑜的目光則從三妹、四妹身上移到了二妹蘇昭寧身上。


    隻見蘇昭寧麵色如常,一如先前被汙蔑時不悲一般,如今也並沒有大喇喇的喜悅模樣。


    七公主說錯了,二妹蘇昭寧才是最與自己相像的人。蘇瑾瑜如是想。


    定遠侯南懷信因七公主而產生的不快也散去了不少。他望向麵前那清雅如柳的女子。


    蘇二姑娘,他一直就覺得她身上有著美貌的蘇三姑娘、端莊的蘇大姑娘所不具有的東西。


    如今想來,大抵就是他常想、常以作目標的東西。


    能屈能伸、能彎能折的柳!


    南懷信望著麵容清秀、周身氣質幹淨堅韌、雙目澄澈的蘇昭寧,內心有著不被察覺的喜悅。


    若不是這位蘇二姑娘與自己一樣,總是個黴運纏身的人,他大抵發現不了,她是這樣的不同一般!


    常常見到蘇二姑娘,果然會有好事發生。


    這一點,在七公主沉浸在四皇子傷害蘇珍宜的快樂中,以至於都忘記糾纏了南懷信,直接回宮後,定遠侯爺南懷信更加深信了。


    而沒有定遠侯爺南懷信在場的蘇二姑娘,其實並沒有他說的那樣倒黴。


    至少,被侯老夫人罰抄經書、禁足三月的人,不是她蘇昭寧。


    蘇柔惠領了責罰後,第一件事就是想著去找她母親,借小黃氏尋蘇昭寧的晦氣。


    可惜小黃氏派去的人,同樣是無功而返。


    “二姑娘跟著大少爺出去了。大少爺說,請二夫人準二姑娘近段時間不請安的假,他有事要常找二姑娘幫忙。”


    是以,當夜,抄經書的四姑娘就不小心摔碎了三個硯台。最後據說還是二夫人親自研墨,四姑娘才抄完那日的經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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