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他沉聲問。


    宋巷生頓了下,輕輕的搖了搖頭,開口的時候隻說:“……我們先回去吧……”


    “我可以……自己走……”她看著徑直彎腰把自己抱起來的男人,低聲說道。


    南先生卻隻是眸色深深的朝她看了一眼,卻沒有放開手。


    車上,他拿著濕巾細細的給她擦拭麵上和受傷的汙漬,動作細致和繾綣。


    張助理、張瀟瀟和司機三人,坐在前排,眼觀鼻鼻觀心,車內一片安靜。


    “都摔到了哪裏?”他問。


    宋巷生接過他手中濕巾,將麵上簡單的處理了一下:“一點輕傷,沒有什麽妨礙……先送我去巡捕局吧,陳淩峰開著我的車跑了,他應該會盡快出國。”


    她在車上什麽不計較的話,自然都隻是形勢所逼。


    想要高枕無憂,最起碼,當然要以絕後患,陳淩峰隻有入了獄,今天的事情才不會第二次發生。


    “……先去醫院,報警的事情不著急。”南先生說道。


    可宋巷生卻搖頭:“我沒有什麽大事,還是先去巡捕局。”


    “巷生……”他大掌握著她的手,聲音低低而沉沉,“沒有什麽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在兩人僵持的時候,張助理朝張瀟瀟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張瀟瀟頓了一下,“……reborn,還是先去醫院吧,檢查一下,用不了太長的時間,巡捕局那邊,我可以先打個電話,把事情給他們說明一下……”


    張助理:“是啊,太……還是先去醫院吧……”


    在幾人的勸說下,宋巷生隻好點下了頭。


    醫院裏。


    張瀟瀟和張助理在外麵打電話,司機已經回去,診室裏,隻有宋巷生和南風謹兩個人。


    宋巷生的腳扭傷了,腿部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腰後麵青紫了一大片,看上去有些可怖。


    給她做檢查的女醫生還以為她是被家暴了,詢問了幾次,她這傷是怎麽回事。


    宋巷生一開始沒有明說,女醫生甚至以為她是在畏懼南先生,趁著拉上簾子進行檢查的時候,低聲道:“你不要怕,如果有什麽困難都可以跟我說……是不是外麵那個人欺負你?”


    麵對女醫生的善意,宋巷生有些哭笑不得:“我沒有被家暴。”


    雖然她進行了解釋,但女醫生還是顯得半信半疑。


    宋巷生被攙扶出來的時候,將這件事情說給了南風謹聽。


    南先生削薄的唇瓣微微揚起,看向她的目光越加的溫柔。


    隻是,這份柔情指定持續不了多長時間,江君驍從巡邏車上下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三步作兩步的走了過來,一把將人給抱在了懷中。


    緊緊的,像是擁抱住了失而複得的珍寶。


    “江君驍……”他抱疼她了。


    “哪裏受傷了?宋巷生你知不知道,再有那麽幾次,我這條命都要交代在你這裏。”


    他心髒沒有那麽穩健,禁受不住她一次又一次的置身危險之中的擔憂。


    宋巷生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我沒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等失而複得的的擔憂和喜悅慢慢的身體中消散,歸於平靜,江君驍這才把人給鬆開,“……蹭了趟巡邏車。”


    此時,前來的警員正在跟張瀟瀟了解情況。


    宋巷生見狀,笑著抿了下唇,看著他。


    江君驍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拿個繩子把你綁在身邊,隨身帶著,才安全。”


    他們之間的相處,輕鬆且愜意。


    佇立在一旁的南先生就那麽靜靜的看著,看著她麵上的笑,看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盛著另一個男人的模樣。


    手掌重重的按壓著胸口的位置,他僵直的目光頹然的躲開。


    是,躲。


    也是,逃避。


    江君驍像是這才注意到他,握著宋巷生的手腕,“南總,多謝。”


    江君驍道謝,跟南風謹道謝,謝他……找回了宋巷生。


    誰說江浪蕩腦子裏沒有什麽彎彎繞繞,單是看他上不上心罷了。


    他在昭示所有權。


    南先生神色微斂,眼眸深黑的朝他看了一眼,隨後,抬起腳步,什麽都沒有說的,離開。


    宋巷生在做完了筆錄後,坐著巡邏車回去。


    車上,江浪蕩無視警務人員的威嚴,堂而皇之不加任何掩飾的跟她說:“我今晚住在你那裏。”


    宋巷生臉皮可沒有他的厚,警告的橫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我下午翹班了,老頭子正準備家法,你忍心看著我挨家法?”他總是理由充分的很。


    宋巷生沒什麽好氣的說道:“那就去住酒店。”


    江浪蕩:“居家過日子,還能能省就省。”


    他這話,讓同行的警員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想要看看這世間怎麽會有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在知道了江浪蕩就是江氏藥業那位揮金如土的大少後,這曾經聽過的八卦,那是攔都攔不住的就往腦子裏倒灌。


    這位當年為了跟人爭搶誰跟一美人共舞的機會,那是連天價的珠寶首飾都可以往外送。


    凡是跟他有過一段的女人,即使是被甩了,也一個個都念著他的好,說他是真男人。傳言便是因為他舍得砸錢,分手費給的奇高。


    就是這麽一個揮霍無度,窮奢極侈的大少爺,現在滿嘴是——居家過日子,能省則省?


    警員表示了深深靈魂震蕩。


    “看什麽,存老婆本,不懂?”江浪蕩狹長邪肆的桃花眸子上挑,在後視鏡中跟警員的視線對上。


    警員:“……”老婆本?


    現在的富二代,都已經開始走……接地氣的人設了?


    宋巷生踢了他一腳,“瞎說什麽。”


    江君驍是順杆爬的性子,腦袋壓在她的肩上,死賴著。


    在兩人抵達的同時,送餐的人也正好趕到。


    宋巷生狐疑的看著他:“你什麽時候點的?”


    江浪蕩漫不經心道:“車上。”從洗手間沾濕了毛巾給她擦了擦手,“……腳扭傷就不要再亂動,有什麽事情等吃完了飯再說。”


    說著,就把她手中的平板給收了起來。


    宋巷生:“……我還要回郵件。”


    “先吃飯,郵件我給你念,需要回什麽,我給你回。”將人按坐在餐桌旁,說道。


    宋巷生掀眸:“你不吃?”


    江君驍:“……我吃過……”


    “咕咕。”


    他要嘴硬,肚子卻很不給麵子。


    這打臉的速度有點太快,江浪蕩也不禁有些訕訕,抬眼就看到,宋巷生強忍笑意的模樣。


    “待會兒再回吧,先吃飯。”宋巷生輕咳一聲,說道。


    江浪蕩有些沒麵兒。


    夜晚,萬籟俱寂。


    宋巷生起來上洗手間的時候,聽到外麵好像有動靜。


    就慢步走了過去,是江君驍正在打電話。


    聽語氣,該是江父。


    “……沒什麽事情……嗯,在陳淩峰被抓之前,我會跟在她身邊……”


    “已經睡了……說是從被從高處推了下去……人抓到之後,勞資在他身上開幾刀……沒……不亂來……您老早點睡……”


    “嗯,這幾天就不回去了,她一個人獨居不安全……爸,我是你兒子……這不是為了給你追兒媳婦……我護著……”


    宋巷生在他快要通話結束的時候,腳步很輕的離開了。


    難怪,他一定要留下來。


    這人,直說是為了保護她,也就是了,偏要弄那麽多彎彎繞繞。


    宋巷生細微的笑了下,掀開被子,重新鑽了進去。


    ……


    新城壹號院。


    無邊的夜色中,整棟別墅都已經陷入了一片沉寂。


    南風謹就那麽靜默的站在窗邊的位置,他站了良久良久。


    張媽起夜的時候,覺得風有點大,像是什麽地方的窗戶沒有關,就那麽找到了陽台的位置。


    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陽台邊吞雲吐霧的男人。


    今晚的月色好像是格外的寂寥,要不然怎麽把人都襯托的如斯瘦削。


    “先生……該休息了。”


    披著外套的張媽,低聲提醒他,“已經淩晨了。”


    明天他還要去公司,這麽熬,身體可怎麽受得住。


    南風謹沒有回頭,香煙夾在修長的指尖,手掌微微撐在欄杆上,所回答的也不過是一聲低沉的“嗯。”


    可人,卻沒有動彈一下的跡象。


    張媽輕聲歎了一口氣,“先生,太太也會希望,您能好好照顧自己。”


    他一直都是沒有什麽動靜的,可當張媽一句“太太”說起的時候,他的脊背就僵了一下。


    張媽趁勢說:“……先生累了,該去休息了。”


    指尖的煙頭就那麽熄滅了。


    他也轉過了身,不知道是不是張媽的視覺產生了誤差,又或者是燈光昏暗。


    南先生好像真的清瘦了不少,身形就更加顯得修長。


    “太太”二字,儼然已經成了再好用不過的金字招牌。


    “先生,太太說讓您好好照顧自己……”


    “太太也不會希望你太過勞累……”


    “先生,太太……”


    每每如此,明明那麽清冷卓絕的男人,偏生就像是個聽老師話的乖學生,言聽計從。


    事情轉變的陡然。


    這天,四方城半個小時前還是豔陽高照的大晴天,可不知道怎麽,天氣陡然巨變,天色很快就陰沉了下來。


    “嘩嘩嘩”的傾盆雨而下,黃豆粒大小的雨珠砸在身上。


    砸的沒有絲毫防備的行人皮膚生疼。


    南氏集團內的燈都亮了起來,燈火通明的宛如是夜晚。


    不少職員抬頭看了眼外麵陰沉沉的天幕,分神思索了一下這場雨會持續多久,下班之前還能不能停下來。


    第一會議室內,正在商討集團下一步的戰略計劃。


    南先生高坐在首位,氣氛肅穆,高層們沒有人去在意窗外的天色如何。


    他們滿腦子都是思索著,如何戰略下一時期的商界高地。


    當一個個高層們接連將自己的意見發表出來,自然少不了的是一番唇槍舌劍,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展現自己所言是多麽的重要。


    僵持不下的結果,自然是,決定權就要落在南先生的身上。


    長年以來大家的共識便是,南先生的決策十次中有九次半都不會出錯,另半次那便真的隻是因為……天公不作美。


    “先生……”


    張助理出聲,“您看……”


    南先生站起了身,走到了大屏幕前,將第一類方案在屏幕上點開,投放……


    字字珠璣的將利弊言明,之後,沒有做出評判,而是有點開了第二類方案,滑出,放大。


    這第二類方案,也是絕大多數人都讚同的方案,可南風謹卻覺得,“……守舊不是我們集團的風格,南氏集團能迅速崛起靠的是前沿和遠矚……社會在高速發展,企業跟產品一樣,良幣驅逐劣幣……想要占領高地,就要把握時代的發展趨勢,依我看,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第一類和第二類交叉進行……”


    他在接下來的五分鍾內,將麵臨的風險和挑戰以及機遇,盡數講述了出來。


    南先生惜字如金,每次大型會議,卻從不吝嗇於話語。


    眾人幾次提出疑問,他通常略一沉思,便可以給出答案。


    即使是最開始心有疑惑的高層,也很快被說服。


    掌聲雷動,明亮的燈光印照在南先生的臉上,由於是單方麵的燈光,並沒有任何人發現他逐漸變白的麵色。


    直到——


    “先生。”


    張助理看著鼻翼下開始流血的南風謹,猛然站起了身。


    南風謹自然也覺察到了身體的異樣,用手背擦了一下,殷紅的血沾染了手背。


    下一秒。


    眼前一白,腦子一空,整個人轟然倒在地上。


    在場的眾人駭住,紛紛從座位上起身。


    張助理第一個來到南風謹的身旁,將人從地上架了起來,“聯係司機,馬上聯係司機,送先生去醫!!”


    這一場陡變,所有人都愣住了,但他們這些人是集團的引領者,這個時候大動靜的喧鬧隻會引起職工的恐慌。


    “會議繼續,徐總經理代為主持。”這是南先生在意識消失前,做出的安排。


    眾人雖然心有疑慮,卻也隻能按照他的指令行事。


    這場雨下得很大,路麵上積水很深。


    車輛堵塞,前方的交警冒著大雨在路邊指揮著交通。


    時不時傳來的鳴笛聲,更為這場大雨增添了幾分的混亂。


    七寶巷。


    宋巷生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整座城市被大雨顛倒。


    “四方城好久……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雨了。”走進辦公室的張瀟瀟,將咖啡給她放在桌邊的位置,看著她的背影說道。


    宋巷生轉過身:“……下班之前,如果雨沒有停下來的話,沒有開車的職工,就用班車送回去吧。”


    張瀟瀟笑:“好,我待會兒就聯係司機。”


    “老板娘這麽體貼員工,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體貼一下自己的未婚夫,嗯?”江君驍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位置,戲謔著問她。


    宋巷生詫異的轉過身,看著他身上幾乎濕透的衣服,“你瘋了是不是?雨下這麽大,還來幹什麽?”


    江君驍開口之前,先打了個噴嚏。


    宋巷生找出條大的毛毯丟給他,“去隔間先把衣服脫了,等晾幹了再穿上,先披上這個。”


    她這裏沒有男士衣服,現在也不好讓人冒雨去給他買。


    張瀟瀟見狀,輕笑了一下,悄然走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給兩人把門給帶上。


    “雨下那麽大,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他伸手接過她丟過來的毛毯,說道。


    宋巷生把人推進隔間,“先把衣服換了,待會兒該感冒了。”


    ……


    原本半個多小事情的車程,因為大雨的原因,用了整整一個小時。


    張助理和司機一同將已經昏迷的南風謹抬上了推車,醫生護士一同將人送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燈,醒目的刺眼,張助理去找了南風謹的主治醫生,主治醫生聽到他反應的情況,也迅速的穿上了手術服,走進了急救室。


    兩個小時候,這場大雨還沒有暫停的趨勢。


    嘩啦啦的傾盆模樣,有些駭人。


    主治醫生出來,張助理連忙問道:“怎麽樣了?”


    “情況很不容樂觀,惡化的很快,上次輻射的事情……給他身體造成的損傷難以估計……國外某知名的醫學周刊上看到米國研製出了一種新型的藥物說是有所療效……隻是這價格實屬昂貴,一般人支付不起,但我想……依照先生的財力,不過是耗時的問題……我建議,盡快安排去那邊治療……”


    張助理欣喜:“……消息確定嗎?這藥……已經應用了臨床?”


    主治醫生點頭:“消息還沒有傳到國內……加之……我說的,價格高昂,不會被普遍人群接受……時間不等人,盡快吧……”


    拍了拍張助理的肩膀,主治醫生暫時離開。


    南風謹蘇醒是在一個多小時後。


    “你說……米國?”因為剛剛蘇醒,他的神情還是遮蓋不住的疲憊,當張助理將主治醫生的話原封不動的敘述了一遍後,南先生沉默了數秒,這才開口。


    “是,米國。”


    南風謹默聲,卻沒有了後話。


    就在張助理忍不住開口的時候,南先生這次開了口,他說:“聞山,我這一去……短時間內,就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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