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驍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長臂一伸,用被子將宋巷生給遮住。


    他本身就混賬,多件衣服少件衣服在身上,都沒有什麽妨礙,但是她不行,即使隻是領口的紐扣微微敞開了些,被什麽無關緊要的人給瞅見了,約莫都要不舒服一陣兒。


    他前腳用被子將宋巷生給遮住,後腳就被人一把扯起,麵頰上挨了重重一拳,緊接著沒有任何停頓的就朝著他的腹部招呼。


    每一下都沒有虛的,實打實的就差要他的命。


    江君驍此刻也看清楚了來人是誰,用手揩了下唇角,“是你。”


    宋巷生此時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站起了身。


    南先生眸色沉冷的看著兩人,之後,走上前,用力的握緊了宋巷生的手指,他說:“南太太,我還活著。”


    說完,在宋巷生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南先生竟然就此打住,什麽都沒有再多說,拽著她朝著病房門口走去。


    江浪蕩手臂一伸,攔在了他的眼前。


    宋巷生見狀,擰了一下眉頭,喊了一聲“江君驍”,然後細微的搖了一下頭,不讓他再繼續胡鬧下去。


    江浪蕩的眉眼頓了下,跟她對視了兩三秒之後,也真的收了手,事情鬧開,他怕她難堪。


    而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都被南先生盡數看在了眼中,握著她的手掌越發的收緊。


    宋巷生當晚沒有再留在醫院,因為南風謹……出院了。


    無論是他的傷勢還是身患的病症,在醫院無疑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南先生決定的事情,哪裏容得旁人多加置喙。


    張助理勸說他:“先生,還是再留院觀察幾天,出院的事情不著急,集團的事情也已經開始有了好轉,警方那邊暫時還在調查……”


    言外之意,起碼目前來說,沒有什麽一定要他不顧及健康出院的到來,但——


    南風謹不過是抬了抬手,便製止了他勸說的話。


    張助理沒有辦法,隻好將希望投放到了宋巷生的身上,先生可以不聽任何人的,但是如果太太開口,那他多多少少都會重新思考一下。


    然而宋巷生卻瞥開了他投過來的視線。


    因為她知道,南風謹執意要盡快出院的原因,多半是因為……今天她跟江君驍的事情。


    依照以往,南先生的脾氣秉性,根本不會這般息事寧人,但從那一句“南太太,那我還活著”之後,他對她什麽都沒有說。


    甚至也都沒有找她的麻煩,隻是麵色沉冷的安排了自己出院的事情。


    再重新回到新城壹號院,張媽聽到汽車的聲音,連忙從裏麵出來。


    宋巷生下了車,但南風謹卻沒有從車上下來。


    “先生還要出去?”張媽遲疑的問道。


    南風謹低聲“嗯”了一下後,讓司機開了車。


    當天,南先生出現在集團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的傳遍了每個員工的耳中。


    他的出現,就像是一劑鎮定劑,迅速的維穩了不少職員躁動的心。


    南氏集團這個商業帝國是他一手建立的,隻要他平安無事,絕大部分的員工都相信他可以再建昔日的輝煌。


    即使目前,南氏集團因為再三的醜聞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話從來都不是虛的。


    南風謹再次出現在集團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開高層會議,即使這兩天一直都在開視頻會議,但效果肯定還是現場來的好。


    這場會議持續了兩個小時,將集團目前的困境逐一進行分析,應對措施一一商討,如何聚攏口碑,後續企劃……


    他始終穩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擲地有聲,眸色寡淡,還是那個殺伐決斷的南先生。


    他的沉穩和冷靜,無形之中就安撫了高層們的心。


    當會議結束,高層們陸陸續續散場,南風謹負手而站立在會議室裏側的落地窗前,清冷如昔,千古如斯。


    “先生,今天這場會議的效果很好,高層們一掃前段時間的頹然,又恢複了以往的信心……”


    張助理在看到各位高層們的反應,便覺得南風謹今天回集團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但,南先生聞言卻沒有太多的情緒變換。


    他說:“想要在短時間內扭轉南氏集團的口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在他身上還有那些醜聞的時候。


    在很多時候,上帝都會原諒你曾經的過錯,但網羅大眾不會,口碑崩塌容易,想要重新建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集團隻要有先生,就一定可以扭轉局麵。”


    這是所有集團職員的心聲,借助於他的口說了出來。


    南先生唇瓣輕扯了下,“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張助理有些擔憂的朝著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知道他心情不好,卻也不知道該勸說些什麽。


    南風謹身體有恙,患有重病的事情,南氏集團內部隻有張助理一個人知道,其他的人都被蒙在骨子裏。


    沒有了明霆躲在背地裏下黑手,南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行了集團內部一係列的改革,同時也在積極配合司法方的工作,他積極的參加商業內的活動,開始熱衷於慈善事業,大手筆的在偏遠地區建立起了五座校園,並且提供了一係列的設施和教育資源。


    他像是涅槃重生後的大徹大悟一般,不再展現的那麽拒人於千裏之外,沒有了寡淡沉冷的外衣,也開始接受媒體的單獨采訪,他本就樣貌出眾,俊美清蕭比之娛樂圈最當紅的男星都絲毫不遜色,再加上自帶的清貴氣息和沉穩,采訪一出便引起了各界的廣泛關注。


    無論是年輕人喜歡的顏值,還是中年人關注的事業,他身上都帶著足夠的話題和眼球。


    因為頻繁的出現在雜誌和電視上,甚至開始有商界大佬笑稱:“南先生這是要轉戰娛樂圈,給我們這群老家夥留口飯吃了……”


    南風謹淺淡的笑了下,杯酒交錯,其樂融融。


    南氏集團的股票在回暖,集團內也漸漸重新步入正規,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隻是,沒有人知曉,每當夜幕降臨,拋開白日裏前呼後擁的南先生,褪去裹在身上的高級定製西裝外套,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療時,手掌牢牢的握住了床把手,額頭脖頸不斷的冒著冷汗,不消一刻鍾的功夫,整個人就像是從水中被撈起一樣。


    以至於每次都需要張助理準備兩套衣服進行更換。


    每當他疼到身體像是絞著疼一般時,他便隻能按照醫生所說的,在腦海中去想一些開心幸福的回憶。


    這樣或許有助於減輕他所承受的痛苦。


    可他這人的前半生,哪裏有什麽幸福和快樂的回憶可言,他能拿來反複回憶的,也不過是幼年跟宋巷生在醫院的那幾天時光。


    說來,那真的是他度過的最輕鬆和自在的幾天,沒有無休止的打罵,沒有刺鼻的血腥味,隻有那連聲音都輕輕淺淺的小姑娘,告訴他“不疼”。


    越是回憶,南風謹就越加覺得不公,他寧願當時自己斷掉了一隻胳膊,又或者是一條腿,為什麽偏偏受傷的是眼睛?


    如果他能看見,是不是後來的諸多事情就都不會發生?


    他一定可以找到她,一定可以認出她,一定可以……早一點愛上她。


    身體陣陣絞痛,他硬是一聲都沒有吭,饒是見過那麽多病人的醫生見此,也不由得對他抵抗病痛的能力感到咋舌。


    可實際上,南風謹也不是鐵人,肉體凡胎,怎麽會不知道疼,但對於習慣了隱忍情緒的人來說,過於暴露自己軟弱的一麵,無疑是將自己剝光了袒露人前。


    “先生——”張助理地上一條幹淨的毛巾。


    等最極致的疼痛感慢慢的消散,他撐著手臂,坐在床邊的位置,接過了毛巾在額前和脖頸處擦了下。


    一個小時後,重新換好了幹淨衣物的南先生,回到了新城壹號院。


    他長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開燈。


    宋巷生下來喝水,樓梯上的感應燈細微的亮著,足夠她看清楚腳下的路,所以便沒有開燈,等走到還剩下三四階台階的時候,她猛然看到沙發上站起來一道黑色的人影,整個人駭了一下,就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路。


    當即踩空,就從上麵跌了下來。


    腳踝磕在最後一階台階上,疼的她當時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南風謹察覺她要從上麵跌下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蹲下身,看著她通紅的腳踝,想到她剛才冒冒失失的舉動,忍不住就訓了她一句:“下樓梯的時候也能走神?這次是台階低,台階高一點,你知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嗯?”


    跌坐在地上的宋巷生捂著自己的腳踝,一句話都沒有說。


    南先生看著她這幅模樣,當即就心軟了,拿開她的手,“我看看。”


    他手掌在上麵輕輕的按壓了一下,想要看她這一下有沒有傷到骨頭,但是他這才剛剛將手指按上去,她就已經痛呼出聲,“疼,你輕點。”


    聽到她喊疼,南先生削薄的唇角噙著抹淺淺的笑意,“我還以為你……”


    不知道疼,這幾個字,在觸及她紅了的眼眶後,盡數咽了下去,大掌在她的眼瞼下輕擦了下,似歎息又似悵然的低聲說了句:“怎麽哭了?”


    他說:“別哭了,我馬上讓家庭醫生來一趟,不會有事,嗯?”


    他不知道怎麽哄人,就是看她哭的時候,心髒絞成了一團,不自覺的就放緩了聲音和語調,跟哄小孩子似的。


    夜晚的溫度有些低,南風謹放棄了先打電話的打算,跪在地上的單膝撐起,朝她伸出手,“我先抱你回房間。”


    她整個人都坐在地上,不方便他施力,隻能她自己先抱住他的脖子。


    她紅著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不知道是不是光線造成的視覺誤差,好像連鼻尖也有點紅紅的,看上去脆弱的可憐。


    “準備就這麽在這裏坐一晚上?”他眸色深深的問她。


    宋巷生抿了下唇,這才站起身,用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


    南先生托著她的腰,找準了施力點以後,一把將人抱在了懷中。


    他站起身,看著懷中麵色有些不自然的女人,無聲的歎了一口氣,“上樓了,抱緊一點,別摔到。”


    她動作很輕的點了下頭,但隨之想到,他如果沒有低頭的話會看不到,於是又“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南先生將她接連的反應都看在眼裏,有點傻氣,有點憨,卻也透著讓人疼的可愛。


    這或許便是心理學上的暈輪效應,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她怎麽樣都是好的,百般模樣都是可愛。


    他腳步沉穩,因為沒有開燈,懷中還抱了一個人,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很實,自然速度也就慢了下來。


    宋巷生稍微一抬眉眼,就能看到他弧度分明的下頜,他的肩膀很寬闊,這樣的姿勢,讓她幾乎是不自覺的就想到了在縣城醫院,兩人第一次碰麵時的畫麵。


    那時,她從高處跌落,被他抱在懷中,他的懷抱寬闊的好像可以抵擋住一切的紛紛擾擾。


    許是回憶的太過專注入神,直到南風謹推開門,將她放到臥室的床上,宋巷生的目光還呈現出一種出神放空的狀態。


    南風謹一邊找出別墅內的藥箱,一邊就給家庭醫生打去了電話。


    “嘶——”


    當冰涼的藥膏噴灑在她的腳踝上,絲絲涼涼的涼意傳來的同時,南先生已經用手按了上去,先給她疏通一下化瘀消腫。


    宋巷生吃痛,下意識的就想要把腳縮回來,被他按住掙紮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將腳丫踢在了他的下頜上,之後房間內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宋巷生咬了一下唇,手臂撐在腰後的位置,理虧的同時,消停下來了。


    南風謹也沒有想要真的跟她計較些什麽,繼續給她上藥消腫。


    很快的,家庭醫生來了,檢查了一下她的腳踝後,說:“沒有什麽大事,隻是扭傷了,骨頭也沒有錯位,用點藥按摩一下消腫了,過幾天就好了……”


    家庭醫生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上床休息了,聽到南先生略顯急切的聲音,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


    當一番仔細檢查,確定以及肯定真的隻是普通扭傷,並且都已經上了藥以後,家庭醫生的內心世界是複雜的。


    “你既然都知道隻是扭傷,還叫他來幹什麽?”宋巷生想到醫生檢查完之後,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覺得有些羞憤。


    如果不是礙於南風謹的威嚴,怕是家庭醫生剛才就要直接脫口而出一句——大驚小怪。


    對此,南先生給出的答案是:“他是醫生,多檢查一下,我才能放心。”


    他給她上藥,隻是為了減輕她的疼痛感,他不在她的身上做出任何非專業的判定。


    宋巷生聞言抬頭朝他看了一眼,又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靠坐在床頭,拿起了手機,隨意的翻看著手機上的訊息。


    當目光觸及一條八卦新聞之後,視線頓了一下。


    這段時間在南先生積極營業,開始廣泛在媒體麵前露麵之後,關於他的傳聞和報道也隨之就多了起來,為了流量和眼球,自然而然對於他私生活方麵的報道也少不了。


    雖然當時在記者會上,宋巷生公開要跟他離婚的事情著實熱鬧了一段時間,但因為記者根本見不到她,也挖不到任何新一步的進展,慢慢的就開始將視線移向了別處。


    畢竟,這有權有勢的男人,再如何的清心寡欲,身邊說是連個外室都沒有,都顯得有些……那麽不真實。


    於是就有人想要挖出點什麽桃色新聞出來。


    隻是還沒有等媒體這邊發力,就有無法判定是二流還是三流的女星,在公開場合隱晦的暗示記者,自己跟南先生的關係匪淺。


    這話前腳說出來,後腳就被大肆的傳播開來,女星也因此多了不少關注和指名的采訪。


    宋巷生原本隻是在看著上麵的文字,但是手指下滑的時候,不小心就把視頻給點開了。


    臥室裏很安靜,當女星在說出“南風謹”三個字的時候,宋巷生第一反應就是戳屏幕,按暫停。


    但好像……


    已經有些晚了,因為南先生已經聽到了。


    他深沉的視線落過來,從她略顯不自然的麵頰落在了手機上,聲音低低的問:“在看什麽?”


    宋巷生頓了下:“看你的外室。”


    外室?


    南先生劍眉擰了一下,“胡說什麽。”


    他哪裏有什麽外室。


    他伸手將她反扣在一邊的手機拿了過來,點開了她剛才看的那條新聞,一目十行的看完後,隨之就點開了視頻。


    視頻中的女人,南風謹隱約的是有著幾分的印象,應該是在什麽地方打過照麵,但是具體,他已然記不清楚。


    “沒有的事。”他沉聲說道。


    他這邊沉聲解釋,另一邊的明麗在看到這篇報道後直接就把手機給摔了。


    “把剛才那個女人的資料都給我調出來……我明天要見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予君歡喜城,長歌暖浮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夜盛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夜盛夏並收藏予君歡喜城,長歌暖浮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