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雲漢看著這十二盞幽冥鬼火越升越高,暗自凝神戒備。突然,濃霧中出現了影影綽綽許多身影。


    陽雲漢借著燭光仔細看去,那些漸漸清晰的身影竟似百鬼夜行,個個麵目猙獰,體態恐怖。


    其中一鬼酷似猿猴,獨目,頭頂盤子,麵目可憎。另有一鬼集人、龜、青蛙於一體,長相醜陋。還有一鬼長相若貓,尾分兩股。更有三鬼形似鼬鼠,後腿直立而走。如此這般,百鬼飄忽而行。


    若是換做常人,恐怕早就被眼前情景嚇暈過去,可陽雲漢是何許人也,他心中一陣冷笑,靜待這些鬼魅魍魎出招。


    果然百鬼夜行到陽雲漢周圍,那形似鼬鼠的三鬼驟然發難,以風一般的速度撲向陽雲漢,三鬼鐮刀般銳利的爪子分上中下三路,狠狠抓向陽雲漢。


    陽雲漢輕哼一聲,待三鬼的利爪靠的近了,這才不慌不忙揮手中“繞指柔”寶刀砍去。寶刀瞬間砍中三鬼,可著力之時全然不似砍中了正常肉體,陽雲漢心中詫異。


    與此同時,那三鬼的身子竟猶如碎片般破裂開來,散落了一地。而在這三鬼身形破碎之處各自升起一縷青煙,飄向陽雲漢。


    陽雲漢心知這青煙之中必有古怪,一個縱身飄然閃開。這時百鬼已紛紛靠近,那形態若貓的惡鬼猛撲過來,用貓爪抓向陽雲漢胸腹。


    陽雲漢手中“繞指柔”寶刀斜劈過去,那貓鬼應聲破碎,同樣也冒出一縷青煙。如此幾番,衝上前攻擊陽雲漢的惡鬼越來越多,但全都無一例外地倒在陽雲漢的寶刀之下。


    隻是惡鬼死的越多,陽雲漢周圍凝結的青煙也就越密,那些青煙混雜在四周藍色濃霧之中,發出刺鼻的味道。


    即便是陽雲漢也不敢過多吸入青煙和藍霧混雜之物,可那些環伺周圍的惡鬼仿佛無窮無盡一般,在十二盞幽冥鬼火光照之下,竟又迅速補齊。


    陽雲漢心中泛起了殺之不盡的感覺,他趕忙靜下心來,邊斬殺靠近的惡鬼,邊細細觀看周圍的各色惡鬼。


    隻見陽雲漢接連又斬殺了兩個靠近的惡鬼之後,口中陡然暴喝了一聲:“鳥翔式。”伴隨著這聲暴喝,陽雲漢身形變幻若晴空一鶴衝天而起,體內真氣奔流不息,掠空滑翔之際,手中寶刀刀勢將對麵一個木魅和一個樹魅籠罩其中。


    那木魅和樹魅顯是大吃一驚,作勢就要努力掙脫身形,可無奈被陽雲漢“龍甲神訣”的“鳥翔式”死死封住去路,眼睜睜看著陽雲漢手中寶刀若雄鷹又若麻雀般分襲向二鬼。


    陽雲漢手中寶刀眨眼之間砍在二鬼身上,這二鬼卻沒有像先前那些惡鬼般破碎開來,而是各自身上的鋼製鎧甲破裂開來,露出裏麵口吐鮮血的兩人。仔細一看,這二人豁然正是日本兩大陰陽師安倍吉平和賀茂光榮。


    這二人臉上此刻皆充滿著不可思議的神情,安倍吉平手捂前胸忍住疼痛問道:“你,你怎麽能從這麽多惡鬼中認出我們二人?”


    手持寶刀傲然而立的陽雲漢仰天哈哈笑道:“你們莫要忘了,周圍雖是百鬼叢生,可唯獨你們這兩隻惡鬼的眼珠子是能動的,我豈能認不出你們。”


    安倍吉平和賀茂光榮這“百鬼夜行”之陣自練成之後,與敵較量,從未失手,沒料到今日會被陽雲漢如此輕易識破,二人各自一聲喟歎,重傷跌坐地上。


    隨著這二人露出真容,周圍那些惡鬼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般,紛紛委頓在地。緊接著十二盞幽冥鬼火也從半空中跌落地上,恰好點燃地上的草木。


    火起之後,很快驅散周圍的青煙和藍色濃霧。皎潔月光重新照耀大地,露出了站在不遠處的藤原道長,在他的身後則站著最地、最火、最水三個和尚。


    這幾人顯然也沒料到陽雲漢會這麽快就破了“百鬼夜行”之陣,看到陽雲漢掃視過來,幾人全都嚇得心驚肉跳。


    藤原道長更是滿心震驚,此次愛子藤原賴通被抓,藤原道長原本想調集大軍前來追殺,卻又怕身為人質的愛子藤原賴通受到傷害。藤原道長與兩大陰陽師安倍吉平和賀茂光榮商議,這二人立刻自告奮勇用“百鬼夜行”之陣前來捉拿陽雲漢幾人。


    藤原道長一直對兩大陰陽師異常篤信,立時帶著幾人匆匆趕來,提前埋伏在陽雲漢幾人返回奧巴馬的必經之路上。隻是藤原道長萬萬沒想到兩大陰陽師在陽雲漢麵前竟依然是如此不堪一擊,這麽快就敗下陣來。


    陽雲漢也沒想到藤原道長竟敢親自前來,仰天哈哈大笑,聲震四野之際身形已如飛般掠向四人。藤原道長眼見逃跑不及,高聲大喊:“三位大師,速速救我。”


    最地、最火、最水三人早就對陽雲漢畏懼無比,可三人在新主子的呼喝之下,實在無可奈何,隻得亮出太刀,閃身護在藤原道長身前。


    陽雲漢轉瞬飛掠而至,口中一聲暴喝:“蛇蟠式。”手中“繞指柔”寶刀在內力激發之下,變成“~”形,閃電般劃向三僧。此時在這三僧眼中,陽雲漢的“繞指柔”寶刀分明就是攻向自己,三僧趕忙各自運“大日如來神功”,舉起手中太刀迎敵。


    上次幾人相鬥,陽雲漢身中“鬆骨散”之毒,施展出“龍甲神訣”絕學隻能困住三僧而已,而此刻陽雲漢傾盡全力施展“龍甲神訣”絕學,內力澎湃而出,手中“繞指柔”寶刀以怪異弧線瞬間連斬三僧手中太刀。


    隻聽三聲巨響好似同時發出,最地、最火、最水三人手中太刀竟一齊折斷。三僧同時向後連退四步,一齊噗通跌坐在地,緊接著三人口中同時噴出鮮血。仁和寺三僧這番在陽雲漢全力一擊之下,各自受了重傷。


    第一次仁和寺“地水火風空”五大長老以“大日如來陣法”和陽雲漢相鬥,到最後五僧陣法被破各自為戰,在以五敵一之時,最風和最空直接被陽雲漢打的失去戰力,而最地、最水和最火三人隻是負了輕傷。


    此番仁和寺武僧以三敵一,加上陽雲漢又是全力施展絕學,隻在一招之內,最地、最水和最火三僧就各自身負重傷倒地不起。


    藤原道長見狀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欲逃跑,卻被陽雲漢飛掠到身邊,將他一腳踢翻在地後,踏於腳下。


    陽雲漢冷笑道:“藤原道長,沒想到你有膽親身追來救你兒子。這許多惡事都是你幕後主使,你還有何要辯解的?今日就讓我了結了你,你也算是惡貫滿盈罪有應得。”


    此時的藤原道長早失了平日裏關白的威風,嘴裏啃著泥土,嗚咽著說不出話來。恰在這個時候,淩孤帆、上官碧霄和伊采三人押著藤原賴通離開牛車,走了過來。淩孤帆順手將藤原賴通丟在地上,藤原道長和藤原賴通恰好遙遙相對。


    藤原道長自以為必死,眼淚汪汪看著自己的兒子藤原賴通。藤原賴通卻想著自己此時被陽雲漢幾人所擒,萬萬不敢開口為父親藤原道長求情,生怕殃及到自己,見藤原道長看過來,藤原賴通連忙將腦袋偏開,不敢回看自己的父親。


    藤原道長眼見自己一心前來相救的兒子不顧自己死活,心中失望之極,隻得趕快吐掉口中的泥土,開口大聲呼喊道:“陽大俠手下留情,陽大俠手下留情啊!”


    陽雲漢卻不管藤原道長的呼嚎,正待下手,遠處馬蹄聲起,有人高聲大喊:“手下留人。”兩人策馬疾馳而至,卻是藤原威子和源賴義趕了上來。


    藤原威子翻身下馬,跪倒在陽雲漢腳下,緊緊抱住陽雲漢的大腿說道:“陽大哥,家父罪不至死,還請陽大哥手下留人。”源賴義也跟著翻身下馬,跟在藤原威子身後衝陽雲漢五體投地拜倒。


    陽雲漢低頭見藤原威子雙目之中全是企盼之色,精致典雅的麵孔上滿是淒惶,心中不由得一軟,可又想起藤原道長殺死藤原隆家在前,設計謀害三條天皇在後,更對自己幾人恩將仇報。


    想到這裏,陽雲漢心中一橫,腳下用力,單腳將藤原道長挑了起來,緊接著陽雲漢右掌平推而出,正中騰空而起的藤原道長前胸。這一掌打的藤原道長口吐鮮血斜飛出去。跌落的時候,恰好摔在打坐的最地、最火、最水三僧身上,一時間,四人滾了個人仰馬翻。


    陽雲漢昂首說道:“藤原威子,你快起來吧。我今日放過藤原道長,可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一掌略施懲戒,希望他日後謹記少作惡事,多行善舉。”


    陽雲漢這一掌打的藤原道長內腑重傷,日後藤原道長雖在日本遍求名醫,卻一直沒能完全治愈,就這樣斷斷續續掙紮了十年,方才一命嗚呼。


    源賴義見陽雲漢放過藤原道長,趕忙起身上前攙起家主,扶著藤原道長上馬,匆匆倉皇離去。跌坐地上的安倍吉平和賀茂光榮,以及最地、最水和最火三僧見藤原道長離開,也趕忙掙紮站起,互相攙扶著狼狽離去。


    唯獨藤原威子留了下來,毫不猶豫地走上前攙扶起藤原賴通,然後衝陽雲漢幾人說道:“陽大哥,我陪著大哥送你們一程。”藤原賴通此時也是無可奈何,隻得跟著陽雲漢幾人重新上了牛車,繼續向奧巴馬進發。


    天明時分,牛車終於回到港口。大海船上的船夫們見到眾人返回,紛紛湧了出來。船老大接到淩孤帆遞過來的船資,打開細細數了一遍,這才興高采烈地招呼船員們準備啟航去了。


    淩孤帆、上官碧霄和伊采三人先行上船,陽雲漢則拍開藤原賴通被點的穴道,說道:“藤原賴通,我們大宋之人信守諾言,今日就放過你。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望你以此為戒,日日自省。”


    藤原賴通聽到這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知該為逃得性命而高興,還是該為陽雲漢的訓斥而羞愧。


    陽雲漢轉頭衝藤原威子說道:“藤原威子,我們這就要返回大宋了,你也多珍重。”聽到這話,藤原威子低下頭去,喃喃說道:“陽大哥,你真的要走了麽?”


    隻聽藤原威子低聲吟唱道:“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一曲唱罷,藤原威子愴然涕下:“陽大哥,家父已經答應後一條天皇,也就是我那九歲的侄兒,讓我嫁給他,位列中宮。”


    聽到這話,陽雲漢吃了一驚,扭頭問道:“藤原賴通,這是你的主意麽?又是為了藤原家的私利,讓你的妹妹嫁給小自己九歲的侄兒?”


    藤原賴通聽到陽雲漢的質問,嚇了一跳,趕忙辯解道:“陽大俠誤會了,這一定是家父的主意,與我可沒絲毫關係,請陽大俠明鑒。”


    藤原威子插口說道:“陽大哥,這的確是家父的主意,與我大哥無關。”


    聽到這話,陽雲漢略一思討,接著說道:“若是如此,藤原威子,你莫不如隨我們回大宋吧?”


    陽雲漢剛說出此番話,藤原威子雙眸之中閃耀出異樣的神采,可轉眼之間,那神采又黯淡下去。藤原威子緩緩搖頭道:“陽大哥,多謝你的好意。其實,我,我好想能跟你去天朝,早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說到這裏,藤原威子已是淚如雨下:“隻是我早就想好了,藤原家族需要我留在這裏,我不能隻顧著自己隨你而去。”


    聽到藤原威子這番話,陽雲漢不解其意,說道:“藤原威子,你這樣做,隻是助紂為虐之舉。”


    藤原威子聞言點頭道:“陽大哥,我明白,我之所以留下來,就是希望能勸誡家父多行善事。”


    話已至此,陽雲漢終於明白藤原威子留下來嫁給後一條天皇的苦心,心中對藤原威子這弱小的女子不由得又敬又佩,柔聲說道:“威子,希望他們都能像你一樣明心見性,諸惡莫做,眾善奉行。你且好自為之,我們這就離開日本了。”


    說到這裏,陽雲漢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藤原賴通。藤原賴通嚇得立刻躬身作揖,唯唯諾諾。


    藤原威子明白終究留不住陽雲漢,輕拂淚水道:“吊影分為千裏雁,共看明月暗垂淚。纖纖玉手揮無助,願君別後多珍重。”陽雲漢猛一拱手,毅然返身走上海船。


    海船起錨揚帆而行,陽雲漢、淩孤帆、上官碧霄和伊采站在甲板之上。碼頭之上,藤原賴通見陽雲漢終於走了,心花怒放之下,拉扯了一把藤原威子。


    藤原威子卻是一動不動站在那裏,藤原賴通見狀自顧掉頭匆匆離去,隻留下藤原威子一人癡癡地站在碼頭,看著大海船漸行漸遠。


    過了許久許久,屹立在甲板上的陽雲漢眼中,藤原威子的身影愈來愈小,愈來愈淡,直至最後完全不見了蹤影。


    海船之上,伊采看著漸漸消失的藤原威子,想到下一個離開的將是自己,再也歡笑不起來。


    隨後的日子裏,海船在浩瀚的大海上一路航行。伊采早失去了雀躍的興致,餘下陽雲漢和淩孤帆也都是潛心打坐練功,唯獨上官碧霄看出了伊采的心思,時時陪在伊采身側,和她聊天解悶。


    這一日,海船重又回到流求島的白沙灘海灣邊,眼前美景依舊,萬頃琉璃般的水麵,潔白如銀的沙灘,錯落有致的樹叢。可上一次是伊采和眾人初次相逢,這一次卻是伊采和眾人離別之時。


    海船剛剛靠岸,伊采的幾十個族人就從樹叢中鑽了出來,圍繞著上岸的伊采和陽雲漢幾人又碰又跳。這些族人日日在此苦苦等候族長歸來,此刻見到伊采哪有不興高采烈的道理。


    和族人擁抱之後的伊采回過身來看了看陽雲漢、淩孤帆和上官碧霄,最後停在了陽雲漢身上:“陽雲漢,你是那展翅翱翔的雄鷹,我沒法留你在這小小的流求島上。而我,我也不能離開我的族人,陪你去遨遊天朝那廣闊的天空。我隻願……”


    說到這裏,伊采聲音哽咽:“我隻願今生有緣再見。”說完這話,伊采突然撲上前來,緊緊抱住陽雲漢,在陽雲漢的臉頰處輕吻一口,然後鬆開臂膀,快速退後兩步。


    陽雲漢猝不及防之下,怔怔站在那裏看著伊采。伊采不再看向陽雲漢,卻張開雙臂和一旁的上官碧霄擁抱在一起,這次淚水再也止不住地從她的眼角嘩嘩流下。擁抱之後,伊采向淩孤帆揮了揮手,毅然決然回身帶著一眾族人們快步離去。


    上官碧霄此時也是淚如雨下,看著伊采消失在叢林之中,口中輕輕念道:“但叫人間莫有情,他生莫作有情癡,別情無極待追憶,此恨綿綿無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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