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昇聽到詢問,老老實實回話道:“這位小哥,我雖自幼家貧,但娘親卻親自教我詩詞歌賦,識文斷字自是不成問題。”陽雲漢一聽這話,心中更加高興,說道:“那就好了,畢昇大哥,我爹爹有一好友在杭州城開了家書坊刻書,若畢昇大哥不嫌棄,可否到書坊幫幫忙呢?”畢昇一聽忙躬身答謝。


    於是一行人繼續趕路,終於遊覽完天下第一山黃山。陽雲漢、如兒、畢昇和荷葉辭別那中年獵戶,一路趕回杭州城。此時的杭州城是大宋第二大城市,當年吳越國偏安東南的時候,在杭州建西都,越州建東都。杭州經過吳越國近百年的發展,擴城區、疏西湖、消潮患,城市一片欣欣向榮。歸了大宋後,杭州更是富庶一方。


    整個杭州城南北展而東西縮,形如腰鼓。城市南倚鳳凰山,西臨西湖。吳越國舊的宮殿獨占了南部鳳凰山,自宮殿北門向北延伸的主街貫穿全城,成為全杭州城最繁華的區域。主街南段為衙署區,中段為各類商鋪和瓦子勾欄。居住區在城市中部,大多達官貴戚的府邸就設在主街商業街市的背後,各類手工業區及倉庫區設在了城市北部。


    四人從北門入城後,陽雲漢頭前帶路,直接去了北城的“沈家書坊”。這家店的主人姓沈名周,二十七歲年紀。沈周出生在官宦世家,但由於自幼喪父,因此卻落了個家道中落。幸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沈周遇到了陽雲漢的爹爹陽凝,陽凝見沈周聰慧異常,又誌向遠大,就資助他開了這間書坊,更介紹了蘇州書香門第的許氏嫁給了沈周。


    這沈周就一邊經營書坊養家糊口,一邊苦讀詩書參加大宋科舉考試。兩家有了這麽層親近的關係,沈周見到陽雲漢引薦的畢昇,二話沒說,就安排畢昇作了印刷鋪工人,將畢昇安置了下來。


    陽雲漢安頓好畢昇後,領著如兒和荷葉回到坐落在杭州城主街商業街市後麵的一處大宅子。大宅子門口擺著一對過人高的石獅子,看起來威風凜凜,寬大的朱漆大門,高牆內隱隱能看到崇樓高閣,正是江南武林世家陽家的府邸。


    陽雲漢的祖父早年死於一場武林風波之中,祖母今年有七十歲年紀,她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陽凝四十九歲,二兒子陽均四十五歲,但陽家下一輩卻隻有陽凝膝下的一根獨苗,就是陽雲漢。


    去年澶州之戰前,陽雲漢留下一封書信,瞞著家裏人,帶了家傳龍雀寶刀,偷偷跑到戰場參加了大宋和大契丹大戰,家裏人為此擔心了很久,特別是陽雲漢的老祖母和娘親高氏經常思念垂淚。此時陽雲漢平安回來,整個大宅子都沸騰了,大家齊聚大堂,熱鬧非凡。


    老祖母拉住陽雲漢不停地噓寒問暖,高氏卻注意到陽雲漢帶回來的如兒姑娘,非常詫異,走過去輕聲詢問起如兒。陽雲漢見狀,趕忙向老祖母、爹爹陽凝、娘親高氏和伯父陽均介紹起如兒。老祖母見如兒落落大方,美麗絕倫,很是喜歡,拉過來如兒上下左右打量,高氏趕忙陪在一旁,三人敘談起來。


    陽雲漢爹爹陽凝的麵色卻很不好看,陰沉著臉,待老祖母問完如兒的話,他吩咐道:“夫人,你領如兒姑娘先下去安歇吧。”待高氏領著如兒下去了,陽凝又躬身給老母親施禮告退,臨走前他瞪了眼陽雲漢,沉聲說道:“你跟我來。”


    陽雲漢跟著陽凝來到書房,一關上房門,陽凝立刻開口問道:“漢兒,你帶如兒姑娘回來是什麽意思?”陽雲漢自幼家法甚嚴,很少忤逆父母的意見,但此時他已經下定決心,因此昂首看著陽凝,淡然回道:“爹,我要娶如兒姑娘過門。”


    陽凝一聽這話,勃然大怒,對陽雲漢咆哮道:“孽子,自小我就給你許下了婚事,你難道不知道麽?你私自跑出去參加檀州之戰,也算是為國效力,我就不怪你了。但你出門一趟,卻給陽家帶回來個女孩,還要娶她為妻,你是想反了天麽?”


    原來陽家作為兩浙路浙江的武林世家,和兩浙路明州的另外一個武林世家溫家是世交。早年陽凝和溫家的現任家主溫滄海一起闖蕩江湖,溫滄海曾對陽凝有過救命之恩。二人後來分別娶妻,並在同一年生了小孩,陽家生的是男孩陽雲漢,溫家生的則是個女孩,取名溫若水。陽凝和溫滄海一合計,就給兩個小孩定了個娃娃親,並說好等兩個小孩十九歲的時候,也就是今年,給他們完婚。


    不過溫滄海長年行走江湖,溫若水的娘親又在生她的時候,早產而亡,所以,溫若水自小就被爹爹送到河南府,寄居在姑姑家中。這十九年來,陽雲漢和溫若水一麵都沒有見過。可正是由於自小定下了這門親事,陽雲漢才在和如兒同遊東京興慈塔的時候欲言又止,直到二人後來在信陽偶遇,又同遊黃山之後,陽雲漢才下定決心,立誓非如兒不娶。


    陽雲漢見爹爹陽凝雷霆大怒,忙站直身子,目視陽凝說道:“爹,如兒姑娘對我有數次救命之恩,沒有她我早就命喪黃泉了。而且如兒姑娘美麗聰慧,善良勇敢,我再也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的女子,我在黃山之巔已經暗自立誓,今生非她不娶。更何況我從未見過溫若水,她是美是醜,是善是惡我一概不知,我也再不關心,我隻求爹爹能允我娶如兒姑娘。”


    陽凝聽到陽雲漢這樣說,氣的渾身發抖,指著陽雲漢的鼻子說道:“孽子,父母之命,媒約之言。我們和溫家自打你們小的時候,就交換了生辰八字,訂立了你們的婚約,豈能輕易悔婚。而且,若水她並無失德之事,我們陽家若是悔婚的話,讓我有何顏麵再見滄海老弟,這門親事萬萬不可解除,你和如兒姑娘的婚事更是想都別想,你趁早給我死了這個念頭。”


    陽雲漢聽到爹爹說的如此決絕,知道多說無益,於是向陽凝躬身施禮,退出書房。回到房間後,陽雲漢取出筆墨,修書兩封,一封信寫給如兒,說明自己要出門一趟,請她務必在陽家多待幾日等自己回來。另外一封信寫給娘親高氏,也說了自己要單獨出門幾天,請娘親幫助照顧好如兒。


    寫完書信,陽雲漢將它們交給下人,命他一個時辰後再將書信分別交給如兒和高氏。陽雲漢又悄悄做了一番準備,然後到馬廄裏麵牽出陽家最好的一匹南番馬,名曰“龍駒”,隻見此馬渾身漆黑,雖才五歲,但個頭高大,身形壯實,四肢筋腱,端的是一匹好馬。


    景德二年(1005年),黨項羌族李德明剛接手夏國公兩年,他繼承了被吐蕃六穀部酋長潘羅支暗算致死的李繼遷遺誌,徹底截斷了大宋與西域的商道,不僅禁止西域向大宋入貢,還禁止西域諸部向大宋賣馬,因此河套地區的南番馬在大宋極少,更別提“龍駒”這種南番馬中的極品了,價格是奇高無比,也隻有陽家這樣的武林世家才能買得起。


    其實這個時候整個大宋,馬匹來源都極少。其一是來自大契丹國,隻是大宋和大契丹常年征戰,大契丹對馬匹控製極嚴,隻有極少數商販敢冒著殺頭的危險走私少量大契丹國馬匹到大宋。另外,大宋還向吐蕃諸部落購買馬匹,可此通路現在卻被黨項羌族隔斷了,隻剩下從黨項購買少量南番馬。


    陽雲漢騎上“龍駒”,快馬加鞭向明州趕去。第三天他終於趕到了明州城,找當地人一問,陽雲漢很快就找到了溫家大宅。陽雲漢敲開大門後,一個管家模樣的小老頭告訴陽雲漢,溫滄海並不在府中,而是去了河南府,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陽雲漢一聽大失所望,他從懷裏掏出一份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退聘書交到老管家手中,請他務必轉交給溫滄海。


    原來陽雲漢打定主意要解除這門婚約,又見爹爹陽凝態度堅決,因此暗自決定先斬後奏,自己到溫家退了這門親事,並當麵給溫滄海解釋清楚,求得溫滄海的諒解。隻是沒想到溫滄海竟然不在明州,陽雲漢隻好留下自己寫好的解聘書,又打馬往回趕,這一去一回花了陽雲漢六天時間。


    陽雲漢返回家中後,直接去找如兒,在房間裏卻隻見到了荷葉,一問才知道,如兒在老祖母的房間中。陽雲漢一聽心中詫異,又趕去老祖母房間,在門外就聽到屋子裏麵娘親高氏正在和如兒說著話。陽雲漢推門進去,發現娘親高氏和如兒神態親密,不知在說些什麽,老祖母則半臥在床上,滿臉慈祥看著如兒,一副喜歡的不得了的神情。


    三人見有人進來,都轉頭看向門口,一看是陽雲漢,三人都是麵露笑容。老祖母眼中滿是慈愛,高氏眼中則多的是溺愛,而如兒眼中更多的是喜愛。


    陽雲漢給老祖母和娘親各自施禮請安,又朝如兒笑了笑,這才開口問道:“老祖母,您怎麽臥在床上呢?”要知道陽雲漢的老祖母雖然有七十歲高齡,卻也是武林兒女,武功雖然不是很高強,強身健體卻是綽綽有餘,所以身子一向都很硬朗。


    聽到陽雲漢這麽問,高氏搶著回答道:“漢兒,你不知道有多危險,這次多虧了有如兒啊。”說著她拍了拍自己胸口,一幅很是後怕的樣子:“你離開的第二天,家裏養了多年的黑狗突然發狂,竟然咬傷了母親大人。我們找遍了杭州名醫,都是無藥可醫。幸而如兒知道一個偏方,更難能可貴的是如兒一連三天不眠不休,守在母親大人身邊,終於將母親大人給救了回來。”


    陽雲漢不知道自己離開的短短幾天時間,還出了這樣的變故,趕忙關切地走上前去,抓住老祖母的手,問道:“老祖母,您沒事吧?”


    老祖母拍了拍陽雲漢的手,笑道:“奶奶已經沒事了,孫兒不用擔心。孫兒真是好眼光,帶回來一個這麽好的姑娘,奶奶很是喜歡。”說著,老祖母挪開目光,看向如兒。如兒被老祖母看的不好意思低下頭去。


    這個時候,陽凝和陽均兄弟二人也過來給老母親請安。陽凝看到陽雲漢回來了,有點意外,衝陽雲漢點了點頭。陽凝先上前給老母親施禮問候,又看了看如兒,這回目光倒是柔和了很多。如兒見陽凝和陽均都來了,忙起身告辭,回房間歇息去了。


    陽凝待如兒走了,這才開口問道:“漢兒,你告訴為父,你這幾天幹啥去了。”陽雲漢聽到陽凝詢問,回話道:“爹,孩兒這幾天去了趟明州城,可是沒能見到溫伯父,但是孩兒我給溫家留了一封解聘書,請爹爹見諒。”


    陽凝、陽均和高氏聽到陽雲漢這樣說,都是大吃一驚。陽凝這個時候是怒極無語,滿屋子轉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東西,最後抄起銅鏡就要向陽雲漢頭上砸去。


    高氏見狀,連忙攔在陽雲漢身前,護住自己的兒子。陽凝見狀,大聲嗬斥道:“你給我滾開,讓我殺了這個忤逆子。他竟敢擅做主張前去解聘,完全不顧父母之命,媒約之言,卻讓我的臉麵往哪裏放,我有何麵目再見滄海老弟。你給我讓開,讓我殺了他,一了百了。”


    陽凝正欲撥開夫人高氏,就聽到老祖母高聲喝道:“你給我住手。”陽凝聽到母親大人說話了,趕忙放下銅鏡,回到老母親床邊,躬身站住。


    老祖母大病初愈,喘了口氣,說道:“你罵我的孫兒是個忤逆子,我看你才是個忤逆子才對。你隻顧自己報恩,給我孫兒早早許了門親事。可我看孫兒的眼光就遠好過你,他帶回來的如兒知書達禮,賢良仁孝,就是刻木事親、臥冰求鯉、恣蚊飽血、懷橘遺親也不過如此而已。我看如兒雖不通武功,卻遠好過我們這些習武之人。我說啊,我那孫兒娶如兒姑娘沒有問題。”


    聽到這話,陽雲漢一陣驚喜。陽凝則是萬分著急,連連對母親躬身施禮說道:“娘,不行啊,不行啊,若是我們取消這門婚約,那是對不起滄海賢弟,如此不義之舉,萬萬使不得啊。”


    老祖母聽到這話,沉思了片刻說道:“若是這樣,隻能由老身我親自給你那滄海賢弟去道歉了。老身我隻願意那如兒給我當孫媳婦,其他的人我一概不允。你若是不同意這門婚事,老身我沒有其他法子,隻有一死了之,求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聽到老母親以死相逼,陽凝方寸大亂,急的連連搓手,說道:“娘,您長命百歲,萬萬死不得,死不得。隻是這漢兒的婚事還得從長計議啊,實在……”


    老祖母不待陽凝說完,接口道:“沒有什麽隻是,你若是想逼死你的老母親,你就不允這門親事,否則你就聽我的。”陽凝隻得躬身施禮道:“老母親,孩兒哪裏敢逼您呢?”


    老祖母聽到陽凝這麽說,立刻接道:“那就好,解聘書孫兒都已經給溫家送過去了,這就不必再麻煩了。隻是如兒這丫頭心地善良,我看你們誰都不準告訴他孫兒曾有婚約之事,免得這丫頭反悔,不想嫁給我家孫兒了。”


    說到這裏,老祖母喘了口氣,接著說道:“凝兒,你給我一並準備好聘書和禮書,你和均兒一起前往巴蜀一趟,從速和如兒的家人定好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和請期。定下這些後,你們盡快給我備好迎親書,早日完成迎親。將如兒娶入我陽家大門後,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老祖母一心要盡快將生米煮成熟飯,陽凝雖是滿腹委屈,卻不敢違逆老母親的意思,隻得點頭答應,和弟弟陽均馬上退下去按照老母親意思布置去了。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這一天江南武林世家陽家的大宅子裏麵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大堂裏麵人頭攢動,陽家的親屬,各地的武林朋友,以及地方上各行當的好友是濟濟一堂,譬如那沈周也是帶著畢昇來到陽家參加陽雲漢的婚禮。


    這時隻聽讚禮者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堂上一對新人隨著讚禮者的喊聲施禮完畢,四周眾人一陣歡呼。讚禮者接著喊道:“禮畢,送入洞房。”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一聲暴喝:“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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