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從窗戶翻下去摔個骨折傷殘,也好過被困在火海裏。


    可惜她雙手都被束縛,光是靠著雙腿,無法從窗戶翻下去。


    她隻能繼續朝著窗口呐喊,回應她的卻隻有夜裏的風聲。


    再說對麵屋頂上的秋葉,心中記掛著妙星冷的安危,好幾回想往屋子裏衝,卻被刺客糾纏得無法靠近,即使滿腹火氣,也不能一意孤行。


    若是她一個不留神被刺客給砍死,王妃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她在這裏和刺客繼續僵持,至少可以保證刺客也傷不到王妃。


    嚴如畫請的這些刺客,功夫最差的兩個已經斃命,剩下的這三個可真不是好對付的,若是此刻能有個幫手就好了……


    嚴如畫很快就提著油桶奔跑回來,大步跨進了門檻,朝著妙星冷獰笑道:“從我們踏進雅間開始,整個茶樓就隻有我們幾個人了,這個路段處於街尾,人本來就少,天黑了更是沒有幾個行人,你以為還有誰能來救你?就算有幾個路人敢衝上來,恐怕也來不及!”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油倒在了地上,倒夠了之後,便從袖口裏掏出了一個火折子,吹燃了火星子,朝地上一投。


    油遇上了火苗,立即就起火了,眼見著火勢朝周圍蔓延開,嚴如畫慌忙跑出了房門。


    她站在門口,望著依然綁在機關椅上的妙星冷,隻覺得大快人心,唇角勾起冷冽又得意的笑。


    “白星,大哥死的時候我就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你陪葬!今天我終於能夠得償所願,用你的命祭奠我兄長和夫君的在天之靈!”


    “王妃!”秋葉眼見著火勢大起,心急如焚,一瞬間的分心,後背就被刺客劃了一道傷口。


    痛意令她迅速回神,出劍越發得狠。


    雅間之內,妙星冷察覺到周圍一陣熱意,眼見著火舌越竄越高,這會兒也無法保持鎮定了。


    而就在這樣緊急的關頭,她腦海中又蹦出了一個想法。


    也許……還有機會。


    雖然她的雙臂和腰肢都被固定住,她依然能夠低下頭,用嘴叼著自己的衣袖。


    她用牙齒咬著衣袖,翻開了袖口,費了一會兒的功夫,用牙齒叼出了銀針弩。


    叼著銀針弩到了手邊,她終於可以握住銀針弩,在大片火苗之外,依稀能看見嚴如畫的身影。


    她扣動了銀針弩,細小的銀針飛射而出,命中了嚴如畫的腹部!


    由於火光強烈,嚴如畫沒有看清朝自己飛來的東西,她原本就不懂武功,無法及時閃避,中了一針,便悶哼了一聲。


    “嚴如畫,你中了我的暗器,暗器有毒,如果你不救我出去,你也要來給我陪葬!”


    她故意恐嚇,又朝著嚴如畫射出一針。


    這一針命中了她的腿部。


    嚴如畫疼得腦門都要冒冷汗,此刻卻不願意屈服。


    “我不會救你的!謀殺王妃是死罪,如果這次我放過你,我就再也沒有機會殺你,我會麵臨朝廷的追殺,我已經沒有親人可以依靠,放你或者不放你,我都是死路一條!”


    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到了這個節骨眼,不容許她退縮了。


    妙星冷見她如此決絕,氣得咬牙切齒。


    火勢已經燒到她的衣服了,但還不至於把她吞沒。


    她用腳頂著地麵,整個人帶著椅子繼續挪動,想要去看對麵屋頂上的情形,由於大門是打開的,她隻要找準了角度,就可以偷襲刺客,讓秋葉可以輕鬆一些。


    她察覺到後背灼烈的熱意,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


    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她還能再堅持,她隻要能用銀針弩殺掉一個刺客也好。


    忽的,一道熟悉且帶著濃烈擔憂的男聲在背後響起,讓她幾乎熱淚盈眶——


    “阿星!”


    敏捷的紅影直接從窗戶掠進來,直奔到她的身邊。


    眼見著她被綁在機關椅上,卓離鬱眸中湧動著凜冽光芒,“阿星,你腦袋前傾一些,我把椅子劈開。”


    卓離鬱的武功比她好得多,十幾年的內功渾厚,她一聽他要把椅子劈開,連忙把上半身盡量往前傾,讓他可以毫無顧慮地劈開椅子靠背。


    她低著頭,察覺到身後似乎刮過一道勁風,卓離鬱幾乎是用盡了全力,一掌下去把椅子劈得碎成好幾塊——


    “嘩”


    機關椅內部的機關零件掉了一地,妙星冷總算可以掙脫了束縛。


    椅子壞掉的同時,她整個人差點也跌在了地上,卓離鬱及時拉扯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懷裏一帶。


    耽誤了一點時間,火已經燒了兩個人的衣角,卓離鬱摟著妙星冷,立刻朝著門外奔去。


    火勢已經燒到了房梁,妙星冷隻聽頭頂上空“喀”的一聲,她一抬頭,便見長長的橫梁掉了下來,正對著卓離鬱的頭頂砸下。


    “小心!”她喊了一聲。


    卓離鬱把她按在懷裏,迅速低頭。


    妙星冷被他護著,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疼痛,可她卻聽見耳畔響起一聲噴血聲。


    她的心頓時一緊,不等她抬頭,卓離鬱已經抱著她離開了著火的屋子。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橫梁落下的那一瞬間,他閃避不及,是用他的背部來頂著。


    那麽緊急的關頭,他卻把她按在懷裏,甚至不讓她抬頭去看。


    她覺得胸腔裏的心一抽痛,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瞬間,就連忙抬頭查看他的狀況。


    卓離鬱唇角溢血,似乎體力不支,整個人就要往地上倒去。


    妙星冷連忙伸手扶住他,讓他能夠緩緩躺下來順氣。


    她驀然抬頭,緊盯著站在他們眼前,呆若木雞的嚴如畫。


    卓離鬱倒下的那一刻,她殺人的心都有了。


    她自己被算計的時候,都沒有氣到如此程度。


    “這麽喜歡放火,就自己嚐嚐被大火吞噬的滋味!”


    她開口,語氣冷得如同冬日寒水,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她伸手就扣住了嚴如畫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嚴如畫無法掙脫,被她拎著直接丟進了著火的屋子裏!


    嚴如畫的軀體摔在地上,痛得爬不起來。


    猛烈的火勢襲擊著她,使得她發出淒厲的慘叫。


    妙星冷充耳不聞,目光如冷箭一般射向屋頂的刺客,手裏的銀針弩迅速發出幾針。


    銀針攜帶著她的怒意,準確無誤地命中了兩個刺客。


    剩下的,秋葉自己就可以解決了。


    火海裏的慘叫聲還在繼續,妙星冷蹲下身,抱起疲憊不堪的卓離鬱。


    從帶火的橫梁砸下的那一刻,她就已經不敢去設想後果。


    她的手探向他的後背,幸好隻是燒壞了兩層衣服,由於及時離開火場,躺在幹爽的地上便可以熄滅火苗,這才沒有把皮膚也燒到。


    可他的臉色卻已經蒼白如紙,唇角殷紅的血跡,襯得臉色更白。


    “我真是大意,又太自信了……”


    妙星冷低喃著,語氣中盡是內疚。


    嚴如畫在她手上從來沒有討到過好處,因此,她真的沒有將此女放在眼裏。


    可她沒料到,嚴如畫豁出命來要害她,顯然不計後果,也難得聰明了一回,準備了一把機關椅。


    如果不是那把椅子,她又何至於陷入困境?


    若非卓離鬱及時趕到,誰又能猜到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這一回,她是真把卓離鬱害得不輕。


    “嘀嗒”


    有淚珠滑落眼眶,滴在卓離鬱的臉龐上。


    妙星冷知道自己流淚了,當愧疚自責到說不出話時,她也就隻能落淚。


    卓離鬱察覺到臉盤上的濕意,眼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就對上了妙星冷的眸子。


    那雙眸子裏帶著氤氳霧氣,有懊惱,有心疼。


    阿星是在心疼他?


    想到這裏,他朝她擠出一抹虛弱的笑意,“阿星,別哭。”


    說著,他緩緩抬起了手,想要幫她抹眼淚。


    手抬到一半,卻被妙星冷緊緊握住,“我們這就馬上回王府,給你處理傷勢。”


    她猜測卓離鬱的內傷不輕,不能拖延。


    想起她埋在他懷裏的時候,聽到耳邊的噴血聲,讓她有些心悸。


    卓離鬱沒有回答她,而是又緩緩閉上了眼,被妙星冷抓著的那隻手,似乎無力了。


    妙星冷頓時慌亂,心急如焚,“鯉魚,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疼?”


    她俯下頭聽他的呼吸聲,察覺到他微弱的呼吸,心吊到了嗓子眼。


    “卓離鬱,你不能有事,你說過要一直陪著我的!”


    “你說過要和我攜手白發,共度一生,你不能忘記自己的承諾。”


    “我欠你太多,還沒來得及補償你……”妙星冷的眼淚愈發洶湧,試圖要把卓離鬱橫抱起來,“你一定要撐著我把你帶回王府……”


    她正黯然神傷,低頭的那一瞬間,卻看見卓離鬱的唇角牽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隨即朝她睜開了眼,笑道:“你哭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樣,我隻是太累了。”


    他的呼吸此刻又順暢了。


    妙星冷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隨即臉色一沉,“你剛才呼吸那麽虛弱,我還以為你要撐不下去了。”


    她心中有了一個猜想。


    他剛才可能是故意的。


    果然,卓離鬱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哭笑不得,又氣又無奈——


    “阿星頭一次為我哭,我就想嚇唬嚇唬而已,開個玩笑。”


    “你開這種玩笑幹什麽!”妙星冷惡聲道,“一點都不好笑!反而要把人嚇死!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有多難過?你是不是想找揍?”


    要不是因為他還受著傷,她真的想揍他。


    她的情緒大起大落,心中更多的還是慶幸。


    雖然被他騙了,但她更在意他的受傷情況。


    聽他的呼吸順暢,還有心思跟她開玩笑,應該就不是那麽嚴重了。否則……真的不敢想。


    秋葉總算解決完所有的刺客回來了,和妙星冷一起把卓離鬱扛著,從二樓的走廊直接躍向對麵的屋頂,再落到陸地上。


    二樓火光衝天,已經吸引了一些路人大喊救火。


    救火的事,她們已經顧不上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卓離鬱的傷勢。


    反正那棟樓裏已經沒有其他活人,隻剩下嚴如畫的屍體,就算一整棟樓毀了,也不會牽連其他人。


    卓離鬱把頭靠在妙星冷的肩頸處,低聲道:“阿星哭起來的樣子也挺好看的。”


    妙星冷:“……”


    真想打人啊。


    ……


    “來,把藥給喝了。”


    卓離鬱躺在床榻上,眼見著妙星冷端了一碗藥過來,挑了挑眉,“我自己喝,還是你喂我?”


    妙星冷沒說話,卻是把藥擱在了一旁,把卓離鬱從榻上扶起來,讓他靠著床壁,拿了個枕頭給他當墊背的,這才端起碗。


    舀起一勺藥汁吹了吹,遞到了卓離鬱的唇邊。


    卓離鬱確實受了內傷,橫梁砸在背上,砸得他氣血翻湧,在那種情況下,忍不住要吐血的。


    好在他拿背去擋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關鍵時刻,以體內真氣和內力抵擋橫梁的重力,能夠化去一部分的衝擊力。


    受的內傷,不輕不重。


    若他隻是個文弱書生,被那麽一砸,恐怕就要魂歸九天外了。


    “阿星還在自責嗎?”卓離鬱的聲音傳入耳膜,“不需要自責,我受個傷能換來你的平安無險,很值了。”


    妙星冷依舊很鬱悶,“反正都怪我。”


    她從來不會逃避自己的過失。


    “吃一塹長一智,阿星會越來越聰明的。”卓離鬱笑著安慰。


    “我不需要以這樣的方式來變得更聰明。”妙星冷道,“如果是我自己吃虧也就罷了……”


    她的過失,付出代價的人卻是卓離鬱。


    這讓她自己都沒法原諒自己。


    “這樣的結果難道還不夠好麽。”卓離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至少我很滿意。”


    她沒事,就是遂了他的意了。


    “這有什麽可滿意的。”妙星冷嘀咕道,“兩人都毫發無損,才能叫滿意。”


    “在那樣的情況下,想要二人都毫發無損是不大可能的。”卓離鬱悠悠道,“火勢猛烈,房頂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這樣的結果已經不算糟糕,我雖然吃了點虧,也隻不過是身體承受了些疼痛而已,我更不能接受的是心痛。”


    說到此處,一雙漂亮的眼眸泛起柔光,“阿星要是受傷,我會心痛的,若是我自己受傷……無妨。”


    妙星冷有些詞窮了。


    相處這麽久,早就看出了他的情真意切。


    他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也說到了她的心坎裏。


    “我以後……會對你好的。”妙星冷隻能想到這麽一句話來回應,“我不會再任性,不會再自負,更不會害你受累了。”


    “生活中的苦難是難以避免的,不要覺得自己害我受累,你有困難,我能趕得及出現,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還要再奢望什麽?指望人生如靜水般毫無波折嗎?那是妄想。”


    妙星冷忽然發現,卓離鬱是多麽樂觀的一個人。


    一個從不抱怨苦難的人。


    他覺得人生處處有驚險,不要奢望能毫發無損,隻要終究能脫險,他不在意受個傷吃個虧什麽的,更不會埋怨旁人。


    有幾人能有他這樣的心態。


    “幸好有你。”妙星冷道了一句,“我大概是修了好幾輩子的福氣吧。”


    這是她發自內心的感慨。


    就她目前所認識的人當中,她發現真的沒有人比卓離鬱更加適合她。


    “晚飯的時候遲遲不見你歸來,我就有些擔心了,我讓席洶帶人分頭去找,我自己也出門了,當時天色已黑,我看到遠處有火光,就想去看看,還沒靠近,就聽見遠遠地傳來喊叫聲,似乎是你的聲音。”


    當時隔得遠,他也沒聽清妙星冷喊了什麽,隻覺得像她的聲音,便毫不猶豫地朝著那著火的屋子去了。


    當時心想,不管是不是她,不管有沒有聽錯,都一定要去看一看。


    幸好,他去得不算太晚。


    他根本無法想象,他要是去晚了,會發生怎樣的後果。


    之後脫險了,他就不願意再去多想。


    他並不在乎自己承擔什麽樣的後果,或傷或殘,都比失去阿星好得多。


    因此,就算被橫梁砸中,心裏也不會有半點怨氣。


    還是慶幸更多。


    尤其看見阿星為他哭,他覺得受傷似乎也沒什麽不好。起碼讓他有收獲,更加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但是這話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是討罵了。


    “你餓不餓?”


    妙星冷給他喂完藥之後,想起兩個人都還沒有吃晚飯,她都覺得餓,卓離鬱是病人,大概會比她更餓?


    “確實餓,阿星要不要喂我吃飯?”


    “等著,我去叫人把飯菜送來。”


    下人們的手腳十分利索,很快就送來了清淡可口的飯菜。


    卓離鬱是傷員,吃不了太油膩重口的食物。


    妙星冷把飯菜端到了床邊,給卓離鬱喂了幾口。


    “你也吃。”卓離鬱道,“怎麽就光我一個人吃。”


    “好,我也吃。”妙星冷把飯菜遞到了他的唇邊,又繞了個彎,送進了自己的口中。


    接下來便是一人一口。


    二人的胃口都挺好,下人送來的飯菜全都吃完了。


    此刻已是深夜,妙星冷也就不再出門,挪到了床的裏側陪著卓離鬱躺下。


    “阿星。”


    “嗯?”


    “我睡不著。”


    “那你想如何?”


    妙星冷一聽他睡不著,腦海中有了個猜想。


    果然,卓離鬱接下來說的話,也很接近她的想法。


    “我今天保護了阿星,阿星是不是該給我個獎勵?”


    “你想要個什麽樣的獎勵?”妙星冷耐心十足。


    卓離鬱道:“你至少應該親我幾下,以示嘉獎。”


    “哦,可以的。”


    妙星冷答應得十分爽快,又朝他挪近了一些,一個翻身覆在了他的上空,卻沒有朝他壓下。


    明知他是傷員,她當然不會朝他施力,手肘放在他的身軀兩側支撐著自己的軀體,這才俯下頭去吻他。


    含著他的唇瓣,十分溫柔地輾轉。


    卓離鬱卻不太滿足於這樣的溫柔,伸手扣上了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親吻。


    唇舌交纏,在這樣的時刻,無疑能夠激發人內心深處的渴望。


    卓離鬱想要有更進一步的行動,卻被妙星冷給阻止了。


    她按著他的雙肩,十分認真道:“我已經獎勵你了,接下來就好好躺著吧。”


    “就這麽點兒獎勵?”他挑眉,“阿星可真小氣。”


    “這是你自己提出來的要求啊,我不是已經給你兌現了嗎?”


    “不夠。”


    卓離鬱說著,把她朝著床的裏側輕輕一推,正想要往她身上壓,卻被她抵著肩膀,又把他壓回了榻上。


    緊接著,她拉上了被子,蓋在他身上。


    卓離鬱:“……”


    望著他那明顯帶著不滿的眼神,妙星冷緩緩道:“今夜不行,受傷了就安分點躺著吧。”


    “受傷了不代表沒力氣。”


    “受傷了,就是不能劇烈運動。”


    “床榻上的運動也算劇烈運動?”卓離鬱反駁,“我以為隻有練功和奔跑才算劇烈運動。”


    “你為何就這麽執著呢。”


    “因為我想要阿星。”卓離鬱的目光帶著期盼,語氣萬分柔和,“給不給?”


    “等你傷好了,好說。”妙星冷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隨即笑著躺下,“睡吧。”


    卓離鬱望著床頂,無言。


    很快,身旁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妙星冷安然入睡了。


    他自然不能再遐想連篇,便側了個身,抱著她,也閉上了眼。


    ……


    卓離鬱受傷的事情,自然沒有瞞過白湖幺。


    白湖幺一早就在和吳銀商量事情,聽到手下人匯報齊王受傷,詢問了一下原因,得知是因為救妙星冷而受傷,便打算帶上禮物去問候問候。


    “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可一定得給我辦好。”白湖幺朝著吳銀道,“現在,我要去看看我那位賢婿了。”


    “師兄交代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忘記。你要去齊王府,也帶上我一起吧。”吳銀道,“自從阿星成親之後,我都沒有去看望她。”


    白湖幺道:“你不是說,要嚐試著放下阿星?就怕你見到她之後,又舍不得放下了。”


    “師兄這話就錯了,既然要嚐試著放下,自然就不能畏懼見麵,隻有放不下的人才會逃避相見,真正灑脫的人,是不會因為見個麵而猶豫不決的,以後我就把阿星當做妹妹看待,不再有非分之想了。”


    “你說得倒是真灑脫。”白湖幺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一同去齊王府吧。”


    ……


    齊王府內,妙星冷正在給卓離鬱剝水果吃。


    卓離鬱雖然是傷員,卻並不影響走路與動手,原本是想要自己剝果子的,妙星冷卻非要幫他,他自然也就不拒絕了。


    難得阿星溫柔體貼,他承受著就是了。


    “我給你燉了紅棗蓮子,補血的,我去看看好了沒有?可不能給燉爛了。”


    妙星冷去了廚房之後,王府的下人前來稟報,護國公與吳家公子登門拜訪。


    卓離鬱道:“請進來。”


    老白和吳銀竟然是一起來的。


    這是否說明,來王府之前,他們也在一起商量著什麽。


    這兩人向來是一個鼻孔出氣,吳銀總是很樂意幫白湖幺做事,白湖幺想必也給了他不少好處吧?


    那麽,吳銀是否也會參與白湖幺的計劃呢?


    卓離鬱正想著,下人就把那二人給請進大堂裏來了。


    二人落座,卓離鬱即刻讓人上茶。


    白湖幺開口,“你的傷勢如何?要不要緊。”


    “不輕不重,休養一段時日就能康複,有勞嶽父大人關懷,特意跑這一趟。”


    “我隻知道你是為了阿星而受傷,卻不知道詳細的過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卓離鬱把事情的始末大概說了一遍,白湖幺的臉色陰沉無比。


    “為何要讓嚴如畫死得那麽輕鬆?”他道。


    卓離鬱道:“她是被活活燒死的。”


    “這怎麽能夠?”白湖幺的語氣仍然平靜,“你這王府裏多得是酷刑,隨便找幾樣都比被火燒死來得痛苦,應該把她帶回來,全都嚐試一遍,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說起折磨人的話,也是雲淡風輕。


    卓離鬱道:“當時沒空考慮這些,我體力不支,阿星把嚴如畫直接丟進著火的屋子裏,然後就帶著我回王府了。”


    “多虧有你。”白湖幺難得說出好聽的話,“我是應該感謝你,不顧危險營救阿星。”


    “這是我分內之事,何必言謝?說謝反倒見外了。”卓離鬱說著,目光一轉,落在了吳銀身上,“想不到此事還驚動了吳兄。”


    “聽到消息的時候,我與護國公剛好在一起,便也跟來探望殿下。”吳銀微微一笑,“怎的不見阿星呢?”


    “本王要糾正你言語中的錯誤。”卓離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犯了和謝將軍一樣的錯誤,對於本王的愛妃,怎麽能稱呼得如此親昵?”


    他說這話的時候,妙星冷剛好端著紅棗蓮子羹就要走進大堂,一聽‘愛妃’兩個字,隻覺得要抖一身的雞皮疙瘩。


    平時阿星阿星叫得不是挺正常的麽,愛妃雖然也是一種愛稱,聽著卻覺得有些肉麻了。


    白湖幺倒是還算鎮定,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吳銀一眼。


    吳銀見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輕描淡寫道:“我與護國公乃是師兄弟,阿星得喚我一聲師叔,既然是長輩與晚輩的關係,那麽長輩稱呼得親切一些又有何不妥?殿下,你也應該喚我一聲師叔的。”


    “是嗎?”卓離鬱挑了挑眉頭,“你平時是怎麽稱呼我父皇的?”


    “自然是叫陛下。”


    “你怎麽沒膽在滿朝文武麵前喊師兄呢?”卓離鬱悠然道,“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禮儀至關重要,皇家人尤其重視禮儀,如果你非要扯上師門關係,就先去父皇麵前喊幾聲師兄,再來叫本王喊你師叔吧。”


    吳銀唇角的笑意有些凝固。


    他是大臣之子,與皇帝沒那麽熟,喊師兄等於無禮了。


    卓離鬱的口齒還真是挺伶俐的。


    妙星冷站在大堂外邊聽了一會兒,隻覺得卓離鬱大概是看吳銀不順眼,說話才如此不客氣。


    他對待吳銀的態度,就跟對待謝子荊差不多。


    是時候進去緩和氣氛了。


    妙星冷邁出了步伐,走進大堂之內,把熱騰騰的紅棗蓮子羹放在了卓離鬱的手邊,這才轉頭朝著其餘的兩人問候。


    “老狐狸和師叔都來了啊,可惜我沒準備你們的蓮子羹,隻能拿些水果和好茶招待你們了。”


    “無妨。”吳銀優雅一笑,“有好茶足矣。”


    “這紅棗蓮子羹,聞著可真香。”卓離鬱朝著妙星冷道了一聲,“辛苦愛妃。”


    “……不客氣。”


    妙星冷覺得那兩個字怎麽聽怎麽別扭,但她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應該是故意那麽喊的,便也不去糾正了。


    “阿星來了,正好。你覺得我是應該尊稱你一聲王妃,還是像從前那樣,叫阿星?按照禮儀,我理應叫你王妃,可咱們畢竟也算是熟人,我一時還難以改口……”


    “稱呼而已,不用太糾結。”


    之前謝子荊叫阿星的時候,也被卓離鬱喊著糾正。


    他似乎就是挺介意其他男子喊她喊得親切。


    “其實本王也並不是太小心眼的人,大多時候還是很寬容的。”卓離鬱拿湯匙攪拌著熱乎的蓮子羹,悠悠道,“隻有咱們幾個人的時候,稱呼隨意一些也無妨,可要是在人多的情況下,你也喊得如此親切,隻怕有些人會亂想啊,本王不能讓愛妃的名譽受到任何損害。”


    吳銀懶得再與他爭辯了,終究選擇妥協。


    “殿下,王妃,我今日來此的目的隻是單純看望二位,我的目的已經達到,就不久留了,告辭。”


    吳銀說完之後,便要起身離開。


    白湖幺也起了身,“既然賢婿沒有大礙,我也就不擔心了,我也走了。”


    “留下來一起吃頓午飯如何?”妙星冷開口留人。


    “不了,賢婿受傷,飯菜應該會挺清淡的吧?我吃不慣清淡的,還是回府去吃大魚大肉好了。”白湖幺說完,和吳銀一起走了出去。


    “這個齊王真是太小心眼了。”走遠了一些之後,吳銀才開始抱怨,“一個稱呼還斤斤計較,阿星人都是他的了,他竟然還有不滿。”


    “這恰恰說明他對阿星極其在乎啊。”白湖幺笑了,“他陷得越深,阿星就越不容易受傷,挺好的。”


    吳銀斜睨了他一眼,懶得說話了。


    這一個兩個都不是什麽正常人,隻有他最正常。


    二人走後,卓離鬱吃著妙星冷燉的紅棗蓮子羹,稱讚道:“愛妃的手藝可真不錯。”


    “人都走了,你怎麽還不把稱呼改過來?”妙星冷撇了撇嘴,“這兩個字聽著讓我覺得有些惡寒。”


    “我叫著倒是挺順口的。”卓離鬱微微一笑,“愛妃。”


    “我挺佩服你的,那麽執著於讓我的朋友們改稱呼。”


    吳銀和謝子荊在她看來,都隻是正常朋友,稱呼隨意即可。


    “除了老白之外,我不太聽得慣其他男子叫你叫得那麽親切,我知道你對他們沒有任何想法,卻還是忍不住要糾正他們的語言錯誤。”


    “所以我挺佩服你的執著。”


    “我更佩服愛妃。”卓離鬱的眉眼彎起,“沒有人比你更值得我敬佩。”


    “這是為何?”妙星冷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麽特別優異的特點,能讓他如此敬佩。


    “因為愛妃是飛天大盜,眼明手快,連本王嚴防死守的東西都能盜走。”


    “胡說。”妙星冷下意識反駁,“我好像沒偷過你什麽吧?”


    “有啊。”卓離鬱麵不改色,“我左胸口第四根肋骨往裏一寸。”


    妙星冷:“……”


    左胸口第四根肋骨往裏一寸,是心髒的位置。


    他嚴防死守的東西,是心。


    有些時候他說些撩人的話,她不曉得該怎麽接。


    大堂外頭似乎有飄零的雨絲。


    她道:“外邊好像下雨了,剛才還是豔陽高照的,這天氣說變就變。”


    卓離鬱吃著蓮子羹,慢條斯理道:“不論天氣如何,與你在一起的每一日,都適合翻雲覆雨。”


    對於他的暗示,妙星冷裝糊塗,“不明白你說什麽。”


    卓離鬱斟酌片刻,伸手覆上了她的手,一本正經道:“我想在你身上鑽木取火,點燃此生。陰陽和合,共享極樂。”


    “還是沒明白。”妙星冷的眼神望向別處。


    昨天夜裏沒有同意滾床單,她就知道他還會再提出來的。


    “阿星,你是豬嗎?”卓離鬱見她裝糊塗,輕哼了一聲,“閑著的時候,多花些時間去看書,肯定能參透我的意思。”


    他說話的時候,似乎有點兒咬牙切齒。


    妙星冷心裏暗笑,不再逗他,轉頭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拒絕你也是為了你考慮麽?傷都沒好還這麽不安分。”


    “我覺得自己似乎快好了。”卓離鬱唇角勾起,“不要小瞧我的康複能力。”


    妙星冷顯然不信,“昨天才受的傷,今天就康複,你覺得自己這個說法靠譜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等到了夜裏,你就知道我有沒有康複了,我依舊會和平時一樣神采奕奕。”


    妙星冷撇了撇嘴,“不知從何時開始,你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純潔的你了。”


    “這要怪你。”卓離鬱道,“我的純潔是被你抹殺的。”


    妙星冷:“……”


    這也要賴到她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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