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如畫收斂起目光中的憤懣情緒,幾步走到了妙星冷麵前,唇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白姑娘,咱們之前有些恩怨,陛下已經出麵處理完畢了,今日你我就冰釋前嫌,如何?”


    妙星冷聽著這話,心中自然是不信。


    這種假意和解的把戲又不是沒見過,多少人表麵上維持著平和,暗地裏卻要耍花招。


    明知嚴如畫是虛情假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自然不能拆穿,周圍的這些貴女全都是嚴如畫的朋友,如果她拒絕與嚴如畫和解,這些人必然全都站起來指責她沒有胸懷。


    她就先答應下來,放軟態度,看看嚴如畫到底想幹什麽。


    “郡主真的願意跟我和解嗎?”妙星冷神色十分無害,“你不責怪我砸傷人的事了?”


    “嗬嗬,這事已經過去了,咱們以後就不用再提,井水不犯河水的,多好。”


    嚴如畫說到這,竟然抓起了妙星冷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副十分友善的模樣,“白姑娘,我之前對護國公有些不敬,希望他不要往心裏去,請你轉告他,我以後不會了。”


    “好。”妙星冷同樣笑得虛偽,一邊答應下來,一邊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


    嚴如畫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搞握手言和的這一套,強顏歡笑,怪會裝模作樣的。


    大庭廣眾之下的虛情假意,十分老套,卻總有人這麽做,有句話怎麽說得來著?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白姑娘果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我之前對你有些誤會,在這裏跟你賠個不是了。”嚴如畫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緊緊握著妙星冷的手,不肯鬆開。


    “如畫郡主,咱們已經和解完了,請你鬆開我的手,你把我抓得有點疼了。”


    妙星冷目光泛涼。


    而就在下一刻,嚴如畫突然鬆開了力道,妙星冷成功抽回了手,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嚴如畫的身體朝後仰倒,眼見著就要栽進身後的池子裏了!


    妙星冷的瞳孔驟然一緊。


    她立刻反應過來,剛才抽回手的動作有些過於猛烈,因為想要掙脫嚴如畫的手,所以稍微使了點勁,嚴如畫卻趁機往後仰倒,這麽一來,落在外人眼中,倒像是自己甩開了嚴如畫,用勁過猛才讓她跌倒。


    嚴如畫這種嬌生慣養的人,竟然願意吃這麽一個虧,隻為了陷害自己。


    哪能讓她得逞?


    妙星冷反應快,腳下早已經有了動作,一個箭步衝上前,抓緊嚴如畫的手腕!


    嚴如畫身體的重心偏向水池,妙星冷這麽一抓她,並不能抓穩,反而被嚴如畫帶著前傾了身子,妙星冷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的力氣貫注在抓著嚴如畫的那隻手臂上,用最大的力氣,把嚴如畫甩上了岸!


    “撲通”一聲,妙星冷自己跌進了水池裏。


    而嚴如畫自然沒事,被妙星冷落水前最後灌注的力道扯回岸上。


    一人落水,一人上岸,幾乎是在同一刻發生的事,令周圍的人都愣神了片刻。


    “郡主,她……好快的反應啊。”嚴如畫的貼身丫鬟走到嚴如畫的身旁,低語了一句,“眼看著你們都要掉下去了,她是怎麽做到把你推回岸上的……”


    嚴如畫:“……”


    那姓白的是真有兩下子。


    自己後仰的那一瞬間,她竟然一下子就閃過來了,眨個眼睛的功夫,就調換了兩人的位置。


    本來應該自己在水裏的,現在換成對方落水了。


    剛才那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裏,隻會覺得是白星奮不顧身地救了如畫郡主。


    簡直……氣死人。


    計劃沒得逞,反而要莫名其妙背上一個人情了。


    她太小看那個女子了,那女子的反應壓根就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


    再說妙星冷落水了之後,迅速屏住了呼吸,避免讓自己嗆水。


    她原本就懂水性,自然明白落水時應該如何保護自己,雖然一點都不擔心被嗆著,但這冬日的水……是真他大爺的冰涼啊。


    也無所謂了,被冷水泡兩下子,就摧毀了嚴如畫的計劃,這麽多人看著呢,嚴如畫是欠定了自己一個人情了。


    除了知情者之外,誰又能知道這是一場虛情假意?而嚴如畫本人絕對不會拆穿,還得佯裝感激涕零,一想到她得當著眾人的麵對自己千恩萬謝的,妙星冷就覺得心中暗爽。


    “快來人啊!白姑娘落水了!”


    “誰來救救白姑娘?”


    岸上的女子們此刻自然要高聲呼喊,包括嚴如畫的朋友們在內。


    看見有人落水,不呼救豈不是太奇怪了,喊得越大聲,越能顯示出救人心切的情緒。


    “嘩”


    妙星冷的頭冒出了水麵,朝著岸邊的眾人道:“不用擔心,我自己可以遊上來。”


    說著,很快就遊到了岸邊。


    岸邊的人想要去伸手拉她,卻聽見空氣中響起一道焦急的男子聲音——


    “阿星!”


    卓離鬱從遠處奔上前來,推開了要拉妙星冷的人,自己伸手抓住了妙星冷的雙臂,把她從水裏拉了上來。


    縱然明白她是故意這麽做的,他依然心疼這大冷天的她泡進池水裏。


    她懂水性,不會溺水,可水太涼,有可能因此而著涼生病。


    “殿下,我沒事的……”


    “什麽沒事!水這麽涼還說沒事,你難道就不覺得冷嗎?”


    卓離鬱說著,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橫抱而起,轉身迅速離去。


    才走出幾步就撞上了白湖幺,妙星冷落水時,他與白湖幺都看見了,而他的動作更快,先一步到達了妙星冷身邊。


    “阿星,不用擔心,我用內功幫你烘幹衣物,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就好。”白湖幺道。


    “離這不遠處有個雜物間。”卓離鬱說著,腳步飛快。


    嚴如畫望著遠處三人的背影,腦海之中被憤恨的情緒填滿。


    白星不光是有父親疼愛,就連齊王對她也是嗬護備至,眼見著她落水,那麽緊張不安。


    這一刻,腦海中響起了謝查楠的話——


    “娘子,想要對付白星,就得委屈一下你。她故意砸破我的頭,卻要說是不小心,因為沒有證人,所以她能抵賴。我提議,讓她做一件抵賴不了的錯事,咱們就找一堆證人在旁邊看著,咱們要確保那些人都站在咱們這邊,讓她百口莫辯。”


    “娘子,你看這樣如何?煙花盛會之上,你找個有水池的地方,假意跟她握手言和,緊緊抓著她的手不鬆開,她這個人脾氣不太好,一旦失去耐心,就會掙脫開你的手,你趁機摔進水池裏,讓我們安排的證人們指證她把你甩下水,吸引附近的人一同來控訴她。這樣一來,她也就坐實了驕橫跋扈的名聲,再去找陛下評理,我就不信陛下還偏袒她。”


    “咱們這麽做,一來能讓她名聲受損,受到陛下懲罰,二來,護國公也失了顏麵,多少人背後會說他教女無方?慣出了一個凶神惡煞的女兒。沒準能讓她連齊王妃的位置都丟掉,你想,愛慕齊王的女子那麽多,肯定有不少人要跳出來落井下石,她們不管是非對錯,都不會放棄這個打壓情敵的機會,麵對悠悠眾口,陛下不能包庇。”


    思緒回籠,嚴如畫握緊了拳頭。


    謝查楠分析的確實有理,白星一旦遭到眾人控訴,是一定要受罰的,護國公都不能替她開脫。


    但是如今計劃泡湯了,白星非但不會受到任何指責,反而要收獲無數讚譽。


    嚴如畫不僅氣憤,又覺得有些寒心。


    齊王見到白星落水時的反應,誰都能看出來他有多在意這個未來王妃,明知她懂水性,也擔心她著涼受寒。


    反觀自己的夫君,慫恿自己故意落水,可曾考慮過自己不懂水性,可曾想過這冬天的水池有多涼?


    沒有比較,就看不出差距。


    嚴如畫越想越覺得氣憤,轉身快步走開。


    “郡主,您等等我。”丫鬟連忙緊跟了上去,“郡主,您消消氣,您要是被氣著了,那姓白的豈不就得意了。”


    嚴如畫冷冷道:“郡馬爺在哪裏?”


    “和他的朋友們在一起呢,離這不遠。”


    嚴如畫心情原本就不好,見到謝查楠的那一刻,更是怒火高漲了。


    隻見那廝靠坐在涼亭裏,一雙眼睛在前方的一堆貴女裏打轉。


    嚴如畫走上前,故裝平靜道:“怎麽?又看上哪個美人了?”


    謝查楠轉過頭,連忙解釋道:“娘子,我沒有看別人,我看花呢。”


    “是嗎。”嚴如畫冷笑了一聲,“你給我過來!”


    說著,揪著他到了一處花圃後邊,周圍沒有別人,這才揚起手抽了他一個耳光。


    “你出的什麽餿主意!你怎麽就沒考慮到她的功夫好?我都要掉進水池裏了,她還能給我撈上來,算計她不成功,反倒要背上一個人情,都是你這個驢腦子想出來的!”


    謝查楠捂著臉頰,皺起眉頭,“失敗了?”


    “怎麽?你還想來怪我嗎?本郡主怎麽就嫁了你這麽一個混蛋,你隻關心成敗,隻關心自己,什麽時候為我考慮過?白星落個水,齊王緊張的不得了,抱起她就跑,換成是你,你懂得心疼我嗎?大冷天的還讓我去跳水池。”


    “你少在這裏曲解我,大夫說過我頭頂上的傷不能碰水,否則要發炎惡化的,我這才讓你委屈一下,怎麽就變成不關心你了?你們這些姑娘家的就是嬌貴,我們男人從小就習武,受過的傷數都數不清了,隻不過是讓你去水池裏泡兩下子,你就在這跟我鬧脾氣,我不也是為了給你出氣嗎?”


    嚴如畫聞言,緊繃著一張臉,不語。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失敗就失敗了,娘子啊,不要總是吃點苦就嚷嚷個沒完沒了的,這是上蒼對你的考驗呢。”


    “……”


    ……


    “阿星,坐下。”


    雜物間內,白湖幺叫妙星冷就地坐下,待她盤腿坐好了之後,白湖幺便也在她身後坐了下來,抬起雙手抵上了她的後背,讓手掌之中的熱源,隔著衣物傳遞到妙星冷的身上。


    妙星冷隻覺得頃刻間便有暖意席卷了全身,連帶著身上的濕衣也有漸漸變幹的跡象。


    “嶽父大人會的這門功夫挺有意思。”卓離鬱站在旁邊看著,道了一句,“要不要傳授給我?這麽一來,在阿星感到寒冷的時候,我可以隨時給她暖身。”


    “改日再教。”白湖幺道,“你是個有天賦的人,或許不用我教,把秘籍直接給你,你自己練。”


    “也成。”


    沒過多久的時間,妙星冷身上的濕衣服已經幹爽了。


    白湖幺抓起她還未幹的頭發,繼續用手掌中的熱源來烘幹。


    “今天這筆賬,我一定會找嚴如畫算的。你們說,我把她丟到冰窖裏麵怎麽樣?冰窖裏麵的溫度,比起冬日的水池,還要低上好幾倍。”


    妙星冷聽著卓離鬱的話,笑出了聲,“我不急著報複她,今天發生的這事兒,我一點都不生氣,其實我不虧呀,雖然泡了兩下子涼水,卻賺了一個英勇救人的好名聲,人人都會說護國公的女兒勇敢又正義,這是很有麵子的事情,嚴如畫心裏都要氣死了,這麽一想,我心裏就痛快了。”


    “阿星做得不錯,在那種情況下,你也不得不這麽做。”白湖幺挑了挑眉,“如果不這麽做,你會吃更大的虧。”


    “嗯。”


    烘幹了衣物和頭發之後,妙星冷站起了身,轉頭朝著卓離鬱笑道,“放心,我沒什麽事,咱們回禦花園去吧,我還等著嚴如畫對我千恩萬謝呢,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她必須‘感激’我。”


    三人離開了雜物間,原路返回。


    還沒走到落水的地方,就看見嚴如畫一路走過來。


    嚴如畫早已經整理好了心情,此刻麵對著妙星冷,故作感激,“白姑娘,剛才真的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及時拉住了我,掉進水池裏的人就是我了,都怪我自己沒站穩,否則也就不會連累你落水了,天氣冷,你可別著涼了。”


    妙星冷聞言,回以一個優雅的笑容,“郡主不用太內疚,類似這樣助人為樂的事,我也沒少做過,隻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我都會伸出援手的,更何況,我懂水性,掉進去也不會溺水,郡主可別覺得欠了我的人情,隻是小事而已。”


    顏如畫心裏低咒了一聲,表麵上還要維持著客套,“白姑娘,今天這件事情我記在心裏了,回頭一定會準備謝禮。”


    “謝禮就免了吧。”


    “要的要的。”


    妙星冷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當著眾人的麵,嚴如畫演得倒是不錯,把感激之情體現出來了。


    自己落水的時候,岸上的人在呼救,有不少人是聞聲趕來的,聽到的說法自然都是:白姑娘為了搭救郡主,自己掉進水池裏了。


    這樣的舉止,少不了要受到稱讚。


    “白姑娘不愧是護國公的千金,真是勇敢啊。”


    “何止勇敢?隻有心懷善念的人,才會做這樣的事。”


    “我自認為是做不到像白姑娘這樣的,為了救人自己吃虧,不得不讓我敬佩啊。”


    妙星冷聽著周圍的聲音,自然明白,這些話當中,有的是真心誇獎,有的也是刻意奉承。


    老狐狸就在身後,有人想要討好他,自然就要拚命地誇他女兒。


    她不怨恨嚴如畫,甚至應該感謝她,要不是她整了這麽一出,自己都不會想到這種博美名的方法。


    “多謝諸位的誇獎,我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麽好,如果我不懂水性,可能就不會這麽做了。”妙星冷朝著眾人展示一個得體的笑容。


    “誒,白姑娘別謙虛,善良就是善良嘛。”


    “懂水性的人不少,但是願意這麽做的人卻很少呢,這水多冷啊,一不小心就得生病。”


    “我身體好得很,不勞大家擔心。”妙星冷正說著,就看見一名宮女端著托盤走過來了。


    走近了,才看清那托盤上是一碗薑茶,熱騰騰的。


    “白姑娘,陛下剛才聽說了您落水的事,就立馬吩咐禦廚煮了一碗薑茶,可以驅寒暖身,您快趁熱喝了。”


    妙星冷沒料到,會得到皇帝的關心。


    不過想想也是,這可是在皇宮,皇帝的消息當然靈通。


    “替我謝過陛下。”妙星冷端過了薑茶,捧到唇邊吹了吹。


    身後,嚴如畫險些咬碎一口牙。


    喝過薑茶之後,就有太監過來通知眾人,宴席就快要開始了,請所有人入席。


    禦花園之內有一處十分空曠的地方,專門用來設宴,位置的分布是:身份越高貴,越往裏坐越靠前,這麽一來也更能看清表演。


    除去帝後和太後之外,身份最高的要屬皇子公主,其次就是大臣們以及家眷。


    白湖幺的位置也十分靠前,太尉將軍以及六部尚書都排在他之後。


    “阿星,你過來跟我坐一起。”白湖幺朝著妙星冷道,“卓離鬱的席位是單獨的,你們沒有成婚,不能靠在一起坐。”


    “好。”妙星冷應了一聲,隨著白湖幺一同坐下了。


    視線隨意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掃過一道人影時,停頓了一下。


    那人麵容冷峻,端坐在席位之上,此刻也正看著她,目光之中帶著錯愕。


    正是謝子荊。


    妙星冷並沒有與他對視太久,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大哥,之前就聽二哥說,妙星冷搖身一變成了護國公的女兒,我就覺得納悶,我們所認識的妙星冷,分明就沒有貴族的儀態,可二哥說他沒有認錯人,妙星冷消失了一年,再次出現,就用茶壺砸了二哥的腦門,這應該隻是一個小小的報複。”


    謝子荊身旁的謝驍夜說道,“現在看來,二哥是真的沒有認錯人,以妙星冷如今的身份,二哥奈何不了她,而且,二哥的處境也會有些危險。”


    “我們能幫他一時,幫不了他一輩子,再看吧。”謝子荊說著,低頭給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想不到,她連容貌都偽裝了那麽久,分明是同一張臉,卻因為膚色差異,讓人險些都要認不出來。”


    曾經那麵黃瘦弱的女子,褪去了偽裝竟然是那麽好看。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貶低過她的容貌,因為他一向不以貌取人,但不得不說,今日見到妙星冷,還是讓他眼前一亮。


    皇帝宣布宴席開始之後,眾人便停止了交頭接耳,保持寂靜。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幾名宮人端著托盤到了帝後的麵前,托盤上麵整齊地擺放著一張張竹牌,都是空白的一麵朝上,有字的那麵朝下。


    宴會上的規矩就是,把所有年輕貴女的名字刻在竹牌上,由帝後隨意翻起一張牌子,被翻到的人,就要表演一項才藝。


    貴女們躍躍欲試,誰都希望自己能有表現的機會。


    被皇帝翻到的第一個人,是兵部尚書的女兒。


    那姑娘表演的是舞藝,隨著絲竹之聲響起,舞姿柔美,表演結束了之後,獲得眾人的一致稱讚。


    妙星冷欣賞著,朝著身旁的白湖幺道了一句:“老狐狸,你好像從來都沒讓我學唱歌跳舞。”


    “那些玩意學來有什麽用。”白湖幺慢條斯理道,“我怕你對歌舞產生興趣,就荒廢武功,我寧可讓你一開始就學習武功,其他亂七八糟的才藝都是次要的,如果危險來臨,你覺得唱歌跳舞能保命嗎?”


    “……”


    正說著,皇後已經翻起了第二張竹牌。


    這一回被翻到的人,是司空夏。


    “怎麽這麽快就輪到我了……”司空夏朝著身旁的父親低語了一句,“都怪你,非要拉著我過來。”


    “你這是什麽話?既然輪到了你就好好表演,別給爹丟臉,要是表現得不好,這個月你都別出門了。”


    聽著父親的警告,司空夏撇了撇嘴,站起了身。


    她所表演的,是彈琴。


    “錚——”


    瑩白的指尖撥上了琴弦,如山泉流水般旋律緩緩從指尖流瀉出,緩徐低回。


    “這姑娘平時看上去沒有貴女的優雅氣質,想不到,彈琴彈得還真好聽,果然,出身名門的沒有一個是無能之輩。”


    妙星冷聽著空氣中的旋律,笑著說道。


    “阿星,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要表演什麽了。”白湖幺道,“你用馬車拉來的那棵樹到底是幹什麽用的?”


    “就是表演用的嘍,三言兩語的我跟你說不清楚,你等會自己看就知道了。”


    司空夏一曲彈奏完了之後,眾人也紛紛鼓掌讚揚。


    接下來被翻到的人,妙星冷一個都不認識,便一邊喝著酒,一邊聆聽曲子欣賞舞蹈。


    賓客席上,謝查楠朝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嚴如畫道:“娘子,我想起來了,這個白星,應該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她以為自己占了齊王妃的位置就可以高枕無憂,等會兒要是翻到了她的名字,她肯定表演不出個什麽來。”


    嚴如畫聞言,有些狐疑,“不會吧?好歹是護國公的女兒……”


    “你別忘了,護國公隱退了十幾年,過的都是閑人般的生活,能教出怎樣多才多藝的女兒?我之前和葉冰清來往的時候,葉冰清告訴過我,她說,白星從小到大,都沒有姑娘家的樣子,既不才華橫溢,也不會唱歌跳舞,你知道她擅長什麽嗎?武功,還有喝酒、賭錢、偷盜,跟個小混混似的,和這些名門閨秀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是嗎。”嚴如畫挑了挑眉,忽然猜測到了一個可能性,“可不管怎麽說,她已經得到陛下的賜婚了,也許不需要經過考核呢?說不定那些牌子上壓根就沒有她的名字,你想看她丟人,隻怕也看不到。”


    “這樣……也太沒趣了吧。”謝查楠冷哼了一聲,“多不公平啊,要真是這樣,會有很多人不服的,想當王妃,哪能沒點才藝傍身。”


    他的話音才落下,皇帝從托盤上翻起了一塊竹牌,看了一眼白湖幺所在的方向,“護國公,這一次,翻到你家的千金了。”


    此話一出,許多視線投向了妙星冷。


    多數人都想看看,這個提前奪下齊王妃寶座的女子,究竟有什麽樣的本事。


    妙星冷站起了身道:“既然如此,臣女就獻醜了。”


    白湖幺拍了拍手掌,很快就有四個人搬著一個比人還高的禮盒,放在了場地中央。


    卓南歌望著那禮盒,“這裏麵裝的是什麽?”


    “陛下,等會就給您揭曉。”


    妙星冷說話間,搬禮盒來的人遞給了她一把劍。


    直到閑雜人等都退開了之後,她這才有了動作。


    一個旋轉跳躍,長劍揮起。


    劍光揮灑,帶起點點銀芒,如同天降霜點,那輕盈的身姿翩然如燕,劍花回旋之間行雲流水,帶起了一道道勁風,讓人聽得清晰。


    賓客席上多的是習武之人,個個都來了興致。


    卓離鬱望著妙星冷的身影,目光之中泛起點點笑意。


    她今日穿的這一身束袖紅裝,確實很輕便,舞起劍來絲毫不會覺得累贅。


    那白皙細嫩的手腕不斷地翻轉,控製著劍身的力度,劍法輕快柔美,基本功夠紮實,但凡是學過武功的人,都能看出她身手不凡。


    而就在下一刻,她一躍而起,手中的劍朝著身後的禮盒劈下!


    禮盒裂開,一株牡丹樹呈現在眾人眼前。


    牡丹樹的樹根紮在一塊石頭裏麵,是因為樹根離了地之後站立不穩,在石頭上打個坑,把整棵樹紮進去,便能穩穩站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是讓眾人驚歎。


    隻見妙星冷身法靈活地旋轉,每轉一圈就揮出一劍,每回都剛好地從牡丹樹上削下一朵花,在往空中那麽一抖一挑,花瓣四散開來,在空氣中飄零。


    她的身影一刻不停,片刻之後,空氣中盡是花瓣飛舞,傍晚的涼風成了最好的輔助,把花香都帶開了。


    無數花瓣和舞動的人影,形成了一幅美好的畫卷,花瓣飄過空中,落在周圍許多人的身上,眾人隻覺得沁人心脾。


    一邊欣賞絕妙的舞劍,一邊聞花香,令人的心情不禁愉快而舒暢。


    “好靈活的身法啊,這麽年輕的姑娘,卻有這樣的武功基礎,實在少見。”


    “最妙的不是身法,而是劍法,每個轉身都能斬下一朵花,沒有一次落空失誤,這得練多少年。再看她的狀態鬆弛,沒有一絲緊張感,可見是胸有成竹,很有信心。”


    “可惜這白姑娘是個女孩,這要是個男孩,也能是個猛將。”


    在眾人的議論之下,妙星冷斬下了最後一朵花,挑著花瓣,朝首座之上的皇帝甩去——


    花瓣砸在了皇帝麵前的酒杯裏。


    卓南歌低頭瞅了一眼那花,開得十分燦爛。


    “牡丹花酒,陛下嚐嚐。”妙星冷收起了劍勢,單膝跪下,“這是臣女自創的飛花劍法,至於為何要挑牡丹花?牡丹花開的寓意是富貴常在,以此表演,恭祝我昭國國運昌盛,富強繁榮,願在座各位富貴常在,萬事如意。”


    “好!”


    眾人紛紛大聲喝彩,伴隨著如同潮水般的鼓掌聲。


    比之前的每一場表演喝彩得都要激烈。


    與這一場別出心裁的表演相比起來,其他表演反而顯得平淡,有些索然無味了。


    名門閨秀們的歌舞,美則美矣,眾人也都看得多了,並不覺得稀奇,說美,也就隻是尋常之美。


    而這一場飛花劍法,卻是叫人大開眼界,平時都看不到,十分有新鮮感。


    卓離鬱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妙星冷,此刻聽著她被眾人稱讚,眉眼間全是愉悅笑意。


    他的阿星,原本就是不平凡的。


    “自創劍法?真是讓老夫不得不服啊。”說話之人正是趙老將軍,隻見他朗聲一笑,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我手底下也有幾名猛將,年紀都不小了,在白家姑娘的這個年紀,可比不上她的成就,護國公的千金果然與眾不同,老夫敬你一杯。”


    “趙將軍過譽了。”


    “不要謙虛,在場這麽多人,可不僅僅是我一個人覺得你有本事啊,我可以大膽推斷,在場一半以上的習武之人都不是你的對手,跟你打,必輸無疑。”


    妙星冷聞言,也不再過謙了,“多謝趙將軍的讚賞。”


    “白星,你的表演很精彩,朕賞你玉如意一對,絲綢百匹,你舞劍這麽好,再賜你一把朕收藏的名劍。”


    此話一出,眾人羨煞。


    皇帝親賜名劍,這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福氣。


    妙星冷怔了怔,隨即謝恩,“謝陛下恩典。”


    回到了席位上坐下,白湖幺衝她笑道:“阿星,你讓我都有點驚訝了,你自創劍法的事怎麽就沒和我說過?”


    “老狐狸,說自創,也不全是,還記得我從皇陵裏拿到的那本秘籍嗎?我從裏麵挑出了一套喜歡的劍法,改編了招式,至於這株牡丹樹,我承認是我刻意賣弄技巧,花式炫技,其實,好的表演就是要展現技術含量,如果我隻是單純舞劍,不會有這麽多的喝彩聲,就是要加點技巧,讓人覺得新鮮。”


    妙星冷把聲音壓得很低,隻有她和白湖幺才能聽得見。


    白湖幺輕笑了一聲,“挺有想法的,不愧是我的女兒。”


    “白姑娘的表演固然精彩,但是作為女兒家,還是不要打打殺殺得好,身為名門貴女,應該多學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沒事在家繡繡花,刀槍棍棒少接觸些,將來要相夫教子,何必練武功練得這麽勤快。”


    妙星冷聽著這話,轉頭看向了說話之人。


    是個中年男子,看他坐的位置,官職應該不低。


    總有人喜歡找茬。


    女人就隻能在家繡花?不該動刀槍棍棒?可笑的直男癌思想,要是周圍沒這麽多人,她就要直接對說話之人進行暴打了。


    “黃大人此言差矣,追求武學是不分男女的,這是個人的興趣,你何必幹涉呢?”趙將軍開口,神色帶著不滿,“老夫的女兒也習武,老夫從來不逼著她繡花。”


    “姑娘家,不都應該斯文嗎?”那黃大人反駁道,“保家衛國都是男人幹的事,女子習武,人就變得不溫柔不賢惠了,要是夫君惹她不高興,豈不是要被打?吵起架來還打不過她,這種風氣可不好啊。”


    “黃大人,這一點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卓離鬱出聲了,慢條斯理道,“你認為女子應該循規蹈矩,斯文溫柔,恪守婦道對不對?本王告訴你,阿星是本王的未婚妻,都說出嫁從夫,本王說什麽她就得聽,那麽,本王命令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歡學什麽就學什麽,想玩刀槍棍棒隨便玩,要是跟本王吵架了,動手也無妨,這都是本王允許的,其他人想要來幹涉本王做出的決定嗎?”


    黃大人被噎了一下。


    出嫁從夫,卓離鬱自然是最有發言權的。


    “我附議。”白湖幺悠然開口,“在家從父,阿星還沒出嫁之前都得聽我的,我這個人呐,最討厭那些酸不溜丟的詩詞,咿咿呀呀的曲子,舞蹈從來不會欣賞,這都是個人興趣所致,實在沒辦法呐,我從小就教阿星,武力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大敵當前,你還唱歌跳舞繡花嗎?黃大人思想之狹隘,實在令人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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