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去推棺材板的時候,我心中還是很警惕的,為了防止觸發機關,我特意拿了一個蒲團墊在手上,一點一點地推開,之後我發現什麽事都沒發生,順利拿到秘籍之後,我就徒手把棺材板拉回去了。”


    難道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的皮膚接觸到了棺材板上的毒素?


    這昭國先帝還真是挺有想法,居然在自己的棺材板上塗抹毒素,來防範有人偷秘籍。


    這樣的情況,她又哪能想得到呢?


    “昭國先帝原本就是一位聰明的人物,即使死後,他也不允許有人冒犯他,你推他的棺材板,這是他對你的懲戒。”白湖幺道,“尋常人都不會考慮到這一點,因此,先帝采用的這種方法,令人防不勝防。”


    “那他可有想過,萬一是他的子孫盜竊秘籍呢?”


    “阿星,你以為有幾個人敢去獨自闖皇陵?明知裏麵險境重重,皇家子弟一個個都身嬌肉貴,他們就算有那心也沒那膽。如果是正大光明去祭拜,皇家人都會聚齊,在祭拜之前,就先關閉皇陵內的機關,在先帝靈前,人人都要虔誠尊敬,有誰會去當著眾人的麵推他棺材板?這是大不敬之罪。”


    棺材從始至終都不用挪動位置,在祭拜的過程中,壓根沒有必要去碰。


    皇家子孫深知皇陵艱險,幾乎不會去打秘籍的主意,更何況,一旦行動敗露,對先帝不敬是大罪,會受到嚴厲處罰,他們就算有那個心思,也絕對不會親自出馬。


    棺材板上的毒,又怎麽會毒到皇家人?要真是毒到了,那也是運氣太背活該倒黴。


    “老狐狸,我……”


    “別解釋了,也用不著認錯,這樣的虧吃一次就夠了,你先坐下來,我試著給你解毒。”


    白湖幺的醫術一向高明,但此刻,卻並沒有十足的自信。


    “老狐狸,我看你臉色凝重,我這毒是不是有點麻煩?”妙星冷望著白湖幺,詢問著。


    醫術再厲害,也總會碰上解不開的毒,治不好的病。


    就比如之前,老狐狸吃了太多毒藥,體內積攢過多毒素,他花了十幾年的時間也沒能把自己治好,幸虧一群手下在雪矅國找到了能夠醫治他的藥材,這才讓他轉危為安。


    他說,他那是運氣好,要是碰上運氣不好,藥材缺失,他可能也熬不了多久。


    她很少看他臉上出現這樣凝重的情緒,看他的模樣,應該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毒性,他說昭國先帝是個聰明人,那麽,下的毒絕不會簡單。


    能被他稱之為聰明人的人,定是個極有本事的人。


    “接下來我試著給你醫治,你不要多話,安靜坐著就好。”


    白湖幺說著,已經去櫃子裏拿出了醫藥箱。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漫長的針灸過程,白湖幺嚐試著配了好幾種藥,妙星冷吃過之後,均沒有任何效果。


    一直忙活到了大半夜,她身上的黑斑非但沒有消除半點,反而增多了。


    從雙手開始蔓延至整個胳膊,後背,腿,有黑斑的地方就變得異常脆弱,輕輕按壓都會覺得疼。


    白湖幺的臉色,愈發緊繃。


    “老狐狸,你都忙了這麽久了,既然沒有收獲,咱們就先停一停。”妙星冷歎了一口氣,“你去歇著吧,咱們明早起來再繼續。”


    “你要是困了,你就先睡,我今晚不睡了。”白湖幺說著,繼續低頭搗著手中的藥,“口服不行,就試試外敷,你躺下蓋好被子,手不要蓋,手背朝上,這樣方便我給你敷藥。”


    妙星冷見他語氣冷硬,幾乎不能反抗,便也不再多說,依著他的意思去床上躺下了,蓋好被子,把手背露在外麵。


    手背上的黑斑,不僅擴大了,就連顏色也加深了。


    也不知道明早一覺醒來,會變成什麽樣……


    妙星冷躺著,逐漸覺得困意襲來,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之際,察覺到有清涼的藥膏塗抹在手背上,沒過多久,藥膏又被抹去,換上了新的藥膏,之後又抹去,又換上新的藥膏,以此循環……


    換了不知道多少種藥,她醒醒睡睡,依稀還能聽到白湖幺的歎息聲。


    看來,這次真的把他難倒了。


    第二日早晨,妙星冷睜開了眼,一轉頭就看見白湖幺坐在桌邊,單手支撐著額頭,似乎睡著了。


    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拿著調製藥膏用的木勺。


    妙星冷下了榻,從衣櫃裏拿出了一件披風,走到了白湖幺的身後,披在他肩上。


    昨夜迷迷糊糊醒了好幾回,老覺得手背癢,她知道,那是老狐狸在幫她上藥。


    他一整晚沒睡,耗費心神,大概是今早天亮時忍不住困意睡著了。


    妙星冷想出門去準備早飯,經過梳妝台時,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梳妝台,這一看,愣住。


    她的臉……


    右側的臉頰上,兩塊形狀不規則的黑斑塊,讓她忍不住伸手撫了上去。


    好好的一張臉,多了這樣的黑斑塊,簡直……


    難看到不知道該怎麽說。


    毒素的蔓延,可真是快,昨天從胳膊蔓延到前胸後背,今天早上醒來,就擴散到脖頸和臉頰。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毒,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一陣無奈感湧上心頭。


    先帝啊……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不會再冒犯你,我碰都不碰你的棺材板。


    可惜昭國先帝已經入土了,她再怎麽懊悔致歉,人家也聽不見了。


    老狐狸說得不錯,膽子大,有時候可真不是好事,今後做事一定要想清楚,所求的東西是否值得自己冒險。


    “阿星,我盡力了。”身後響起白湖幺的聲音,帶著一絲疲倦,“此毒如同烙印一般,我試了許多種方法,也無法消除,甚至無法阻止它的蔓延,再這麽放任它蔓延下去,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妙星冷聞言,垂下了眼。


    哪怕往好的方麵想,至少也得毀容,變得奇醜無比不堪入目。


    往更壞的方麵想,興許危害性命,活不長久。


    黑斑的擴散,令人體脆弱,隻要稍微一碰都會覺得疼,人要是活得這麽累,可真是沒意思。


    眼下,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阿星,你去找卓離鬱吧。”白湖幺道,“我從前極力反對你跟他來往,是因為我信不過卓家人,我也不希望你被感情所羈絆,但如今你性命堪憂,我不能不為你著想,他能救你,而我救不了你。”


    妙星冷不語。


    “阿星,一年前你就跟我保證,你絕不會再讓自己吃虧,不會再輕易為人付出,隻要你能做到,我可以不反對你與他來往,隻要你不輕信他,不迷戀他,我就沒什麽好擔憂的。”


    付出少,收獲多,那便不虧了。


    “一年前我沒有與他當麵告別,隻留下了一封信,並且沒有說明歸期,這麽長時間過去了,興許他對我的感情已經淡化,或者也有可能有了新的意中人,如果是這樣,你覺得他還會把靈芝給我嗎?”


    她並沒有多大的信心能夠拿到靈芝。


    畢竟她走的時候沒有給他任何承諾,他完全有理由移情別戀,或許剛開始還會想念,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思念淡了,感情自然也就淡了。


    她不說歸期,目的就是為了讓他不要等待。


    而他,有什麽理由等待一個……不知何時能夠再見的人。


    “你何不試試,看看他是什麽態度。”白湖幺道,“如今隻有他能夠救你,如果他願意,那自然是好,要是不願意,我就上門去搶。阿星,我做事從不顧慮仁義道德,隻要是我很需要的東西,我就一定會設法拿到手。”


    “去偷去搶,豈不就成仇人了?我不想走到那一步,老狐狸,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是很不明智的做法,能夠和平解決的事,何必得罪人?”


    “所以我叫你先去試著跟他提,看他是否願意救你。一年的時間,說長也不算長,未必就能把對一個人的情意消磨殆盡。”


    “好,我先去一趟齊王府。”


    “蒙著臉去,你現在的模樣要是走出去,一定嚇人。”


    “……”


    齊王府。


    一道修長挺直的紅影站在四角涼亭之內,倚靠著柱子,左手端一隻琉璃碗,右手從碗裏撚起魚食,投進下方的池水中。


    微風輕拂過水麵上泛起一陣波紋,亭子裏那人的發絲與衣擺也隨著風輕輕飄動,與周邊的景物融合在一起,生成一種絕佳的意境。


    空氣中忽有腳步聲響起,是王府的下人走到了亭子邊上。


    “殿下,府外有一位蒙麵的姑娘前來求見,她說,一年前送了您一個木頭人,您可還有印象?”


    卓離鬱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


    下一刻,便轉過頭迅速吩咐道:“立刻把她帶過來!”


    “是。”


    下人匆匆走開。


    卓離鬱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心情還未平複。


    妙星冷……


    你可算是回來了。


    他還以為,往後的日子依舊是漫長的等待。


    突然得知她回來,內心的思緒可謂是百轉千回。


    有喜悅,有吃驚,有憤怒,有欣慰。


    這麽長時間不見,她對他可有一點點的想念?


    他的目光直視前方,因為他看見遠處正有兩道人影朝著這邊走來。


    走在最前麵的是王府下人,身後跟著的,是一身雪白白紗遮麵的女子。


    從個頭和身形都可以看出,是她。


    眼見著她越走越近,走到了亭子外頭,與他四目相對。


    他看著她的眼眸,心中湧上一股失落感。


    她的眼裏,竟是那麽平靜,沒有情緒起伏。


    沒有一點兒久別重逢的歡喜嗎?


    或許,在分別的這些日子裏,她從未想過他。


    而他卻總是忍不住去想,剛才看著她由遠走近,心中波瀾起伏,他克製自己的麵部情緒,不想在她麵前失態。


    克製住把她狠狠按進懷裏的衝動,不想讓她覺得,自己遇上她是那麽不冷靜。


    要是她真的對他沒有半點情意,他也要維持著尊嚴,不在她麵前泄露出他的消沉與難過。


    “回來了?”他開口,語氣平淡,“什麽時候回來的?”


    說話的同時,朝著那名多餘的下人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下人很快離去,偌大的場地裏,就隻剩下他和她了。


    “回來好幾天了。”妙星冷的語氣也十分平靜,“好久不見,你過得怎樣?”


    卓離鬱不答反問,“你猜猜。”


    “這我哪能猜到呢?”


    隻不過是一句久別重逢的問候,她自認為不夠了解他,也就猜不到他這一年以來過得如何。


    印象中他是個傲慢的人,他不應該為了任何人消沉。


    沒有誰離開了誰就不行,一時的失意過後,總能夠恢複平靜的心態,把日子繼續過下去。


    “你希望我是以哪種方式過日子?終日鬱鬱寡歡思你成狂,還是——失落過後繼續逍遙度日?以本王的身份與地位,完全可以在這皇城之中過得如魚得水,哪怕情場失意,在其他地方也能得意。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天涯何處無芳草?本王總不能這輩子都跟你一個人死耗著。”


    他看似平淡的語氣,自然是為了掩飾真實的想法。


    他用如此不在意的口氣,就想看看她有什麽樣的反應。


    妙星冷聽著他這一番雲淡風輕的話,走進了涼亭內,“這麽看來,你是放下了?”


    “明知你是個無情人,本王放下,又有什麽不好?”


    “沒什麽不好的。”她道,“這是你的權利,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你師父他老人家怎麽樣了?”


    “還好,轉危為安,身體康健。”妙星冷頓了頓,又問出了一句,“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你有沒有看上哪家的姑娘?”


    “你希望我有看上還是沒看上?”他仍然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是應該跟你繼續死纏爛打,還是移情旁人?”


    “你怎麽老把問題拋回給我?”


    “你能問我問題,我又為何不能反問?你先回答了,我再回答。”


    “我自然希望你過得好,因為真正對我好的人不多,你是其中的一個。如果你獲得了一段新的姻緣,也挺好,你應該不會找到第二個像我這樣薄情的女子了。”


    “是啊,換成其他女子,被我全心全意地對待,哪能再三拒絕?”卓離鬱唇角扯起一抹笑意,“追求你太累了,本王換個人追求,可不就輕鬆多了?”


    妙星冷聽聞此話,心下微微一沉。


    其實,來之前也猜測到了這樣的可能性,畢竟她沒有對他作出過任何承諾,他放棄她,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為何還會覺得……心裏有點空落落。


    大概是因為,對她好的人又要少一個了。


    她應該盡快恢複平靜的心態,她的情緒決不能被任何人左右。


    於是,她盡量保持平穩的語氣開口——


    “這麽說來,你有意中人了?是哪家的姑娘?”


    “先不跟你說。”卓離鬱麵無表情道,“等到辦婚宴的那一天,自然會邀請你一同來赴宴,看在本王從前對你那麽好的份上,你給的賀禮可不能小氣。”


    “那是自然。”


    聽著妙星冷毫無起伏的語氣,卓離鬱幾乎想要掀桌。


    她就真的那麽不在意?


    “你今天來找本王,有什麽事?”他的語氣冰冷了些,“跟我說話何必蒙著臉,又不是不知道你長什麽樣。”


    “怕我的模樣嚇到你。”妙星冷道,“我中毒了,師父那麽高明的醫術都束手無策,無奈之下,我隻好過來求助你,若你願意幫我,你也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隻要我能辦到,絕不推辭。”


    卓離鬱站起了身,連忙追問,“怎麽會中毒的?把麵紗摘下來給我看看。”


    “太難看了,還是別看的好。”妙星冷下意識伸手捂臉,“我中的毒如同烙印一般,在短時間之內,皮膚上出現了許多黑斑塊,師父配了好多藥膏都消除不掉,口服外敷針灸,全都試過了,仍然不起作用,黑斑塊已經蔓延到臉上了,我怕出門嚇到人,自然就要蒙臉。”


    卓離鬱下意識想要上前去看個清楚,跨出腳步的那一瞬間,腦海中突然劃過了一個念頭。


    下一刻,他收回了腳步,平淡道:“所以,你今日來找我的目的,是為了管我要千年靈芝嗎?”


    “是。”


    “如果你沒有遇上這樣的麻煩事,你還會不會來找我?”他的目光中湧現冰涼之色,“不需要我的時候,就根本不會想到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妙星冷搖了搖頭。


    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沒有遇上這樣的麻煩事,她會不會來探望他?


    這個問題,她自己都還沒考慮過,他現在這麽問,她自然回答不上來。


    “你當本王是什麽?在我這裏,你沒有付出絲毫感情,就想管我要這要那,你以為千年靈芝是什麽?大白菜嗎?你隨隨便便一開口我就得給你?”


    “不是,我隻不過來問問,不是來索要。”妙星冷解釋道,“因為我暫時隻能想到來找你求助,你若不願意幫這個忙,我當然也不怪你。”


    卓離鬱冷漠地望著她,不回答。


    “你就當我今天沒來吧,打擾了。”妙星冷不再多話,轉過了身,“告辭了。”


    然,還不等她走出涼亭,卓離鬱冷聲道:“站住!本王允許你走了嗎?”


    妙星冷腳下的步子一頓,不明白他還要說什麽。


    隻聽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一手扣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扳了過來。


    另一隻手,扯下了她的麵紗。


    妙星冷見此,下意識想要捂臉,卻被他擒住了手腕。


    “別動,讓我看看。”


    他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那些黑斑塊上,伸手撫了上去。


    他的目光之中,不帶驚嚇與厭惡,有的隻是錯愕以及一絲擔憂。


    “怎麽會這樣?”他道,“會不會疼?”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語氣比起之前柔和了許多。


    “不去碰的話是不會疼的。”妙星冷道,“要是按壓,就會感覺到疼了。”


    “你為什麽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我……能不能不回答?”


    盜皇陵這種事情,怎麽好意思在一個皇家子弟麵前說。


    她不回答,卓離鬱也並不逼問。


    “我不給你靈芝的話,你要怎麽辦?除了我之外,誰家還有千年靈芝?”


    “不知道。”


    “性命攸關的事,你為何還能這麽平靜?你怎麽不說些好聽的來哄我開心?要是你說了,沒準我一高興,就答應給你了。”


    妙星冷聽聞此話,將他的手推開,“我從來不會做第三者,你都已經有意中人了,我為什麽還要做犯賤的事?難不成你對我還餘情未了,打算把我和另一個女子都娶了?這是不可能的。”


    她骨子裏的傲氣,怎麽能允許她和別的女子共侍一夫?


    在她看來,這是天大的笑話。


    “誰說我要一下子娶兩個了?”卓離鬱沉下了臉,“你還有機會的,你可以與她公平競爭,興許你還能贏,我還是可以隻要你,舍棄別人。”


    到了這一刻,他仍然在試探她。


    試探她對他有沒有一絲的喜歡與不舍。


    可她的回答仍舊讓他失望——


    “競爭?何必呢?感情上的競爭,自然要比誰付出的多,我對你付出過什麽?沒有。她對你付出過什麽?付出的感情是不是比我多呢?這麽一想,還有什麽好競爭的?你當然應該選擇對你最好的那一個,這才不吃虧。”


    卓離鬱聽著她的話,目光之中的冰冷幾乎要化作利劍。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妙星冷這會兒已經身首異處了。


    “我忽然不知道,該繼續喜歡你,還是該恨你。”他的手大力地捏著她的肩膀。


    她悶哼了一聲,“放開!”


    她的肩膀上也有黑斑塊,被他這麽一捏,哪能不疼?


    而他並沒有放開她,騰出一隻手伸到她的下巴處,扣住。


    她一抬頭,看見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


    她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麽,連忙伸手捂住臉——


    “別親!我身上這麽多毒素,要是把你給傳染了,那多不好?”


    其實,她知道這毒素不會傳染。


    她之所以中毒,是因為沾上了棺材板上的毒素,她當時是用雙手觸摸棺材板,手自然就不幹淨了。


    所以,想到原因後,她洗手洗了無數遍,洗到老狐狸都看不下去了。


    “別洗了,再洗皮都掉了!你這雙手早就已經幹淨了,毒素早已經通過肌膚進入身體,你把自己洗得再幹淨也沒用,毒素的傳播根源是在棺材板上,隻要把碰過棺材的雙手洗幹淨,就不會傳染給其他人,你的雙手早就沒有毒性殘留了。”


    所以,即使真的被親,也應該不會傳染到卓離鬱。


    可她還是想要阻止他。


    想不通,她這副鬼樣子,他怎麽還能親得下去。


    她伸手推開他,“卓離鬱,我一直以為你不是個多情的人,想不到你也能一心二用,你既然有了其他女子,就不要再來碰我了。”


    “你這話的意思,我能不能理解為:如果沒有其他女子,就可以碰你了?”


    卓離鬱說著,再一次逼近了她,“你以為,我會在乎你的皮相?這黑斑是醜了點,但還不至於膈應到我,你剛才一直提起的那個女子,隻不過是我編造的罷了,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我就想看看你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妙星冷,你總讓我一次次失望,我怎麽能甘心?”


    妙星冷聞言,有些錯愕,“你說的那個意中人,她不存在?”


    “是啊,除了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本王壓根就沒看上過別人。”


    “你何必這樣騙我?”


    “想看你吃醋,想看你是否在意我。可你的表現讓我覺得,我是癡人說夢。”


    “……”


    “一年前你突然離開,真的令我很錯愕,你怎麽連當麵告個別都不願意?你甚至不說你要去哪,連大概的歸期也不說,隻留下了那麽寥寥幾行字。今天你遇到難題了,來找我,我騙你說有了新的意中人,你怎麽就給信了?在你看來,我連一年的時間都等不了嗎?你對我竟然這麽不了解。”


    在卓離鬱帶著怒意的注視之下,妙星冷撇了撇嘴,“你的樣子看上去不像是在說笑,你的眼神也不像是在騙人。”


    他剛才那麽冷漠,她哪還能看出情意來?


    “我故作冷漠,隻是為了掩飾難過罷了,你說的話不帶任何攻擊性,可總是那麽傷人心,剛才有那麽一瞬間,我真想掀了桌子,連帶著把你一起掀飛,眼不見為淨,一看見你,我就心煩。”


    不看見她,他還可以自欺欺人,他可以說服自己,她的突然離開,不說行蹤和歸期,或許隻是對他的一種考驗。


    可她一出現,就用言行舉止告訴他,她不喜歡他。


    一碰上與她有關的事情,他總是很輕易就失去了冷靜,他知道這不是個好現象,可他又做不到把她忘記。


    他為何要勉強自己去忘記一個人?


    喜歡就是喜歡,何必考慮得失,他想做的並不是從這段感情中抽離出來,而是堅持。


    時間一長,說不定能把鐵石心腸都給捂熱了。


    “我的出現讓你很心煩嗎?”妙星冷的聲音傳入耳中,“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你的出現讓我心煩,可你的消失又讓我心累,如果要選擇,我還是選擇讓自己心煩一點。”卓離鬱道,“我活了二十幾年,甚少嚐到失敗的滋味,除了在你這裏屢屢吃癟之外,在別的事情上,我什麽時候輸過?人這輩子總要有輸的時候,我做什麽事情都想著贏,但唯獨對你,我可以忍受失敗,並且不記恨。”


    “對不……”


    “道歉的話不用說了,都是廢話!”卓離鬱冷哼一聲,背過了身,“千年靈芝可以給你,拿你自己來換,這就是我提出的條件,若你不答應,我就真的狠下心來,不幫你。”


    “你這條件的意思是……要我陪睡?”


    妙星冷這話一出,讓卓離鬱有些哭笑不得。


    陪睡……


    她一個姑娘家,說起這樣的詞匯,還真是毫不羞愧。


    “你應該說得委婉一點,以身相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不是也挺公平的麽?”


    “等會兒,你說拿我自己來換,字麵上的意思不就是陪睡?你想得到我。而我想活下去,就得跟你那什麽……一次就行了嗎?”


    “你是豬嗎?”卓離鬱轉頭看著她,冷聲道,“我要的豈止是一場魚水之歡?我是要你嫁進王府來,聽懂了沒?你說陪睡是吧?也可以這麽說,但不是一次,是無、數、次。夠不夠明白?夠不夠清楚?”


    妙星冷:“……”


    “阿星,我曾經讓過你許多次,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同意或者不同意,由你選擇。”


    妙星冷有些為難,“一定要嫁嗎?”


    “不嫁給我,你就去死吧。”卓離鬱難得語氣惡劣,“不管你怨我還是恨我,我就是要如此糾纏不休,除非你死了,我就不糾纏你了。”


    妙星冷不語,在桌邊坐了下來。


    按照卓離鬱的性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其實也不奇怪。


    可她,從來沒有考慮要跟他談婚論嫁。


    一來,是不想耽誤著他,二來,跟老狐狸也有關係。


    老狐狸為了她的性命著想,一定會讓她先答應下來。


    而老狐狸從不重視仁義道德,可能會教唆她違背承諾,把千年靈芝拿到手以後,耍賴。


    她做不到這樣對待卓離鬱。


    如果她出爾反爾,她幾乎可以猜到,卓離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直接要了她的命都有可能。


    因此——


    一旦答應,就不能反悔,不能耍賴。


    “阿星,這並不是一件吃虧的事情。”卓離鬱走到她的身前,伸手輕撫著她臉頰上的黑斑,“我隻有這麽一次抓住你的機會了,除了我能幫你,還有誰能幫你?你想活還是想死?你多年輕,花一般的年紀,死在這樣的大好年華裏,多可惜?”


    他的指腹輕輕劃過她的臉龐,再一次捏起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著自己,“沒有什麽比活下去更好的,嫁給我又不是讓你下地獄,相反,迎接你的是很美好的日子,為何要拒絕?你是不是想說,你不喜歡我?無妨,我不是逼著你喜歡我,我隻是逼著你跟我一起生活,一起吃住,我無法控製你的意誌,但我就是想讓你陪著我。”


    妙星冷靜默了。


    這一刻,竟然有些詞窮。


    她好不容易做到了心如止水,想和老狐狸一樣堅不可摧,卓離鬱卻還要試圖動搖她的意誌力。


    她經曆過背叛,再也不想對任何人交予信任。


    哪怕跟他強行捆綁在一起,她也做不到信任他。


    他在逼她做選擇。


    卓離鬱見妙星冷陷入思索,也不催她回複,而是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倒茶,等著她的答案。


    她真的……不了解他。


    如果她足夠了解他,她就該知道,就算拒絕,他還是會救她。


    他怎麽能夠看著她死?怎麽能夠冷眼旁觀見死不救?


    他嘴上說著,不答應就不幫她,自然是為了騙她答應。


    正是因為她信不過他,所以她大概會選擇——同意。


    他心中也有過糾結,可他還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跟她糾纏在一起。


    還是不願意放過她。


    “阿星,我再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考慮。不是我沒有耐心,而是我怕你身上的毒不會給你太多的考慮時間,你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嗎?你要是想太久,想到毒發吐血身亡,到時候再答應就來不及了,你還是盡快做決定吧。”


    “我同意。”妙星冷抬頭看著他,“同意你的條件。”


    卓離鬱聞言,唇角輕勾,“真的同意嗎?不會耍賴?”


    “不會。”


    “阿星,我很想相信你,但是,咱們還是很有必要立一份協議。”卓離鬱道,“欺騙我、戲弄我的下場,你應該能夠想象得到,我可以包容你很多錯誤,但,你絕對不能把我當猴子耍。”


    “那就立吧。”


    “這就對了。”


    ……


    正午時分,妙星冷回到了白樺林。


    竹屋之內,白湖幺正在煲湯。


    “老狐狸,我回來了。”


    “我給你燉了山藥排骨湯,就快好了。”白湖幺說著,起身走到了門口,視線落在妙星冷肩後的包袱上,“是不是挺順利的?”


    妙星冷走的時候,還是空著手去的,回來的時候就多了個包袱,他猜測包袱裏麵裝著的就是千年靈芝。


    妙星冷走到了他的麵前,把包袱放了下來,從包袱裏拿出了靈芝以及……一份協議。


    “這靈芝要怎麽吃?我不懂,至於這份協議,你自己看吧。”


    說著,把裝有靈芝的盒子和協議書都塞到了他手上。


    白湖幺望著協議書上的白紙黑字,並不感到驚訝,隻是不冷不熱地道了一句,“就知道他會提這樣的要求。”


    說著,抬頭看向妙星冷,“你打算履行承諾嗎?”


    “難不成要我耍賴?不行,那太賤了。”妙星冷生怕白湖幺慫恿她,連忙道,“耍賴的話,必然承擔嚴重後果,你做事一向會權衡利弊,你應該知道……”


    “急什麽,我又沒讓你耍賴。”白湖幺打斷她的話,“如今的你,哪還會被人欺騙感情,很顯然,卓離鬱非常喜歡你,而你卻不動心,吃虧的隻會是他,又不是你。阿星,我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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