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武功都沒有，還當什麽綁匪。”妙星冷嗤笑了一聲，“像你這種柔弱的大小姐，見血就嚇得花容失色，根本幹不了這一行。”
“我懶得聽你在那胡說八道。”辛季婉依舊不承認自己是她口中的‘柔弱大小姐’，此刻試圖平複心情，故作鎮定道，“你別得意，我還沒輸呢，你們有埋伏又如何？我手上有人質，無所畏懼，你給我乖乖走過來，否則，我立即斬斷高年年一條手臂。”
妙星冷聽聞此話，不再多言，朝著辛季婉走了過去。
“阿星！”靜默了許久的高年年終於開口。
妙星冷腳下的步子一頓，轉頭看了她一眼。
高年年張了張口，一句‘別過去’哽在喉嚨裏發不出來。
妙星冷為了她而涉險，她心中自然感動，可她此刻竟沒有勇氣阻止妙星冷走向辛季婉。
脖頸上架著的兩把刀在提醒她，她已經徘徊在死亡的邊緣。
她是如此恐懼死亡。
如果今天她與阿星的位置對調，她恐怕沒有勇氣挺身而出吧……
這便是——人性的自私與怯懦。
“別怕。”妙星冷衝著她淡淡一笑，“你不會死的。”
高年年望著她，目光濕潤。
妙星冷已經走到了辛季婉的麵前，神色不慌不忙，“這附近的林子裏，埋伏的人非常多，如果你想殺我，就得做好給我陪葬的準備，我們一起死了之後，他們會揭下你的麵紗，按照齊王殿下的性格，他在你死了之後，也絕不會放過你的家人，你好好考慮清楚，是否要拿全家來給我陪葬？那你虧大了呢。”
辛季婉磨了磨牙，手中的劍已經架在了妙星冷的脖頸上，“你跟高年年都在我手上，他們敢輕舉妄動嗎？你別想嚇唬我，我現在不殺你，我挾持你，我依然可以安然無恙地脫身。”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辛季婉身旁的黑衣人道，“我們應該挾持著她們，乘坐馬車立即逃亡，埋伏在暗處的人應該都是弓箭手，我們手上有人質，他們絕不敢輕易放箭。”
“好，我們先走。”
辛季婉才應了下來，就聽得妙星冷又冷笑了一聲，“你們不放人，還指望埋伏在暗中的錦衣衛放你們走？別癡心妄想了，他們又不傻，兩個人質都被你們拐了，那就是他們失職，你讓他們以後在外麵怎麽混？你這分明是害他們顏麵掃地，你至少也得放一個人質，才有跟他們談判的機會，你一個都不放，他們憑什麽讓你走？”
“你住口！你……”
“你若不相信就試試！”妙星冷的聲線比她還高，直接蓋過了她的聲音，“做人要識時務，錦衣衛是朝廷養的精英，你一點麵子都不給他們，你就別想全身而退了，你至少放了年年，隻挾持我一個就夠了，齊王殿下也在暗處呢，你覺得我這個人質夠不夠分量？”
辛季婉聞言，心中有些遲疑。
妙星冷說這話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讓高年年安全。
不過她分析得也確實有道理，如果自己寸步不讓，必然激怒埋伏在暗中的錦衣衛。
倒不如舍棄高年年這個人質，錦衣衛能救下一個，也不至於讓他們的顏麵有損，不激怒他們，脫身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況且，高年年已經中毒，放回去也活不了多久。
“也罷，我就放了高年年。”辛季婉冷哼了一聲，瞥了一眼高年年的方向，“把她的繩子解開。”
說到這，她抬頭看向前方的辛員外，“我們可以把高年年給你，你的馬車讓給我們，牽過來！”
“你們說話算數嗎？”辛員外神色狐疑。
“我可以發誓，我隻要妙星冷這個人質就夠了，我隻想脫身，沒必要殺高年年，我並不想激怒埋伏的人。”
“行，馬車給你！”
辛員外說著，牽著馬車就上前來了。
看守高年年的兩人見此，收回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劍，迅速回到了辛季婉的身邊。
高年年得到自由，緊繃著的心依舊沒有放鬆，此刻雙腿都有些發軟，目光落在妙星冷的身上，萬分愧疚。
辛員外走上前來扶她，“年年，沒事了，不用怕。”
“怎麽就沒事了？阿星還在他們手上！”高年年又急又怒，“要是阿星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良心難安。”
說到此處，她癱坐在地上。
那本來應該架在她脖子上的劍，如今架在阿星脖子上了。
還不都是因為她的膽怯。
如果她放棄生的希望，阿星並不用如此犧牲。
可她不願放棄，也不敢。
“義父，我是個膽小鬼。”高年年喃喃道，“我這輩子都沒有阿星那樣的膽量，我沒有……”
辛員外安慰道：“不要自責，咱們暗中還有幫手呢，說不定她也會沒事的，況且，是她自願前來救你的，你不要因此有壓力。”
妙星冷在辛季婉等人的包圍之下，已經走近了馬車。
“上去！”
辛季婉手中的劍指著妙星冷，命令她先上馬車。
妙星冷專做順從地跨上了馬車，手早已悄悄伸入了衣袖中，從衣袖口袋裏摸出一把粉末緊握在手中，轉身之際，朝著對麵的眾人一撒！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等年年脫離危險，她就不必再受這夥人要挾。
現在，到了火拚的時刻了。
辛辣的粉末散在空氣中，迷住了辛季婉的眼睛，讓她發出了一聲驚呼。
不隻是她，她左右的兩名黑衣人也受到了波及，再往後的人由於距離較遠，迅速後退幾步便很幸運地避開了。
安全避開的幾人眼見著妙星冷不好對付，第一反應便是轉頭，要去再度挾持高年年，好用來牽製妙星冷。
可他們轉身之際，已經有兩道身影從空氣中迅速掠過，落在了高年年的身前，這是謝家的兩兄弟。
今日這一場救援，謝子荊和謝驍夜都參與了。
此刻二人的手中都握著一把弓弩，指向奔來的黑衣人，毫不客氣地射出了箭。
又是兩個人倒下，辛季婉身邊還剩五六人。
謝驍夜在場，妙星冷不願輕易使用銀針弩，麵對跳上車來的黑衣人，隻能繼續用粉末攻擊。
她用的隻是尋常辣椒粉，跟飛天大盜也扯不上什麽關係。
可銀針弩是大盜特有的武器，掏出來便暴露身份了。
黑衣人眼見粉末襲來，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妙星冷便乘機一腳將他從馬車裏踹了出去！
馬車外有一道紅影閃過，速度極快，落地的同時，帶起了兩道飛濺的血液。
原來是辛季婉左右兩邊的人，被卓離鬱手上的匕首抹了脖子。
此刻的形勢已經十分清晰，辛季婉帶領的眾人幾乎全軍覆沒。
辛季婉本人站在馬車前，隻覺得眼睛火辣辣，勉強撐開了一條縫，望著馬車裏晃動的人影，咬牙切齒。
這個女子可真狡猾，自己輸就輸在不會武藝。
如果她有妙星冷那樣的武功，今天她絕不會落敗。
她用所剩不多的積蓄雇傭了這麽多高手，竟然還是全軍覆沒。
如今，她不得不拿出最後的武器了。
身邊還剩最後兩人在卓離鬱手下垂死掙紮，妙星冷已經跳下了馬車，躍到了辛季婉的麵前，手掌大力地扣上了她的肩膀，伸手就要去揭她的麵紗，要她露出真麵目。
而她沒有想到的是，辛季婉並不躲閃，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在危急關頭，使出最大的蠻力，抱住她的胳膊。
妙星冷正準備掙脫出來，卻聽得對方低吼一聲——
“妙星冷，我就算死也要帶著你！”
辛季婉自知到了絕境，就算不死在妙星冷的手上，也會死在刑部的大牢裏，她一旦被拆穿就難逃罪責，進了刑部的大牢，卓離鬱恐怕不會給她任何活的機會。
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痛快地死，再帶上一個墊背的！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已經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圓狀物體，毫不猶豫地抬起了手。
眾人頓時覺得不妙。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可聽她放出來的話，必定是致命的！
卓離鬱剛好斬殺了兩名黑衣人，眼見著辛季婉視死如歸的態度，立即嗬斥一聲——
“住手！放了阿星，你可以不用死。”
辛季婉自然不聽他的。
緩兵之計，她才不信呢。
她並非不怕死，可她知道自己就算放手也絕無活路，與其死在別人手上，倒不如自己了斷。
千鈞一發之際，妙星冷扯出了藏在手鐲之內的天蠶絲，朝著辛季婉的胳膊狠狠一勒！
鋒利的天蠶絲切入了血肉中，辛季婉身為千金小姐，從沒受過這樣的痛苦，當即痛呼一聲。
“啊——”
她的臉色擰成一團，眼淚傾刻間就溢滿了眼眶。
極致的痛流淌過四肢百駭，在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除了痛，再無其他感覺。
趁此機會，卓離鬱已經迅速逼至二人身前，一手扯過妙星冷，抬腿便狠狠地蹬向辛季婉的腹部，這一腿把她足足踢出了好幾丈遠，拉開了一段安全距離。
辛季婉狠狠砸在了地麵之上，手中握著的圓狀物體也握不住了，在她落地之時飛向身後——
“嘭！”
一聲清脆的爆炸之聲，被圓狀物擊打的地麵上，瞬間炸出了一個坑。
可想而知，要是炸在人身上，幾乎沒有生存的希望。
“那是……炸藥團子？”謝子荊擰起了眉頭，“這是本朝禁止販賣的違禁物品之一！除了朝廷的軍隊經過批準可以使用，任何人不得買賣，擅自買賣使用者，買方終生監禁，賣方死罪！”
這種炸藥團子威力不可小覷，在製作過程中也極其容易發生傷亡，稍有不慎就會引起爆炸，數十年前，還能用於戰爭中，後來因為製作風險過高，造成大量房屋人員炸毀，損失慘重，被好幾國的君主列為違禁品，除非有特許，否則不可生產製造。
市麵上絕對不敢販賣，也就隻有黑市裏的人敢鋌而走險，販賣此物掙錢。
辛季婉癱倒在地上，手臂上鮮血橫流。
她果然還是太衝動了……
眼見著謝驍夜走上前來，彎腰扯下了她的麵紗。
“果然是你。”謝驍夜麵無表情道，“你蓄意殺人，未經允許使用本朝違禁品，這次誰也救不了你。”
“少廢話了。”辛季婉冷笑一聲，“要動手就幹脆點，我不會向你們求饒。”
“我會把你壓回刑部受審，按照刑部的流程來給你定罪。”謝驍夜道，“不管丞相大人知不知道此事，他都被你牽連了，你行動之前，可曾考慮過你的家人？”
“你覺得我為什麽這麽做？”辛季婉說到此處，目光中湧動著恨意，“我隻是為母親報仇，何錯之有？既然輸了，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你母親的事情，與你犯下的罪行有什麽必然聯係嗎？”
“齊王和妙星冷密謀殺害我母親，我挾持高年年，是因為我已經想不到其他法子來脅迫妙星冷，我隻能試著挑她的弱點來下手。”
謝驍夜聞言，麵不改色，“你說你母親的死與他們有關，你有何證據？”
“沒有證據，但我知道就是他們，你們錦衣衛就隻知道要證據，有些事情動動腦子就想得到，還談什麽證據。”辛季婉冷哼一聲。
“沒有證據，無法結案。你身為丞相千金，連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即使你心中懷疑，你也不應該如此偏激，你可以暗中調查，多些耐心，可你知法犯法，牽連無辜，你連自己的罪名都無法洗脫，又怎麽幫你母親複仇？”
辛季婉靜默。
謝驍夜說得不錯，她太急於求成，非但沒有達成自己的計劃，反而落了一身罪名。
而殺死他母親的人，依舊可以逍遙法外。
“婉兒，真沒想到是你。”辛員外走上前來，恨鐵不成鋼道，“你母親原本就是死有餘辜，你還在這振振有詞，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可有半點悔改之心？你為了你母親那樣的人，搭上自己，值得嗎？”
“辛員外，你以為你這個親侄女又是什麽好鳥？你何必為她感到遺憾呢？”
妙星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口口聲聲說懷疑我與齊王殿下，要為她母親複仇，可我認為，她要殺我的理由不僅僅是這個，她一直將我視為情敵，當初她母親陷害我，你確定她就不知情嗎？咱們不說別的，就拿年年來說，年年算是絕對無辜吧？你親侄女可不考慮這一點，她為了達成目的，犧牲任何人都無所謂，她根本就不為了你這個叔父考慮，她沒把你當自己人，你又何必心疼她？你對他們家的恩情，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辛季婉若是對這個叔叔有感情，哪會全然不顧他的感受，綁了他的義女找他勒索。
她甚至根本就不記著辛員外借出銀子給他們家湊贖金的恩情。
不知感恩，沒心沒肺。
人活在世上，若是連一點感激之心都沒有，反而以怨報德，這人落難也就完全不值得同情。
“妙星冷，你很得意是不是？”辛季婉抬起頭來，清麗的容顏上盡是怨恨，“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那你就趕緊去做鬼。”空氣中想起一道清涼的男子聲音，下一刻，一把匕首穿過了氣流，釘在了辛季婉的額頭之上。
辛季婉瞪著眼，看向那動手的人。
那人雲淡風輕地步步靠近，“你不是求一個痛快嗎？本王好心送你一程，不用謝。”
他當然不能給她機會，讓她去刑部大牢裏胡說八道。
按照刑部的流程，她還要接受審訊。
他不想讓她有開口的機會，丞相夫人的案子已經過去了，要是刑部的人再起疑，吃飽了撐的又去重新調查，對自己和阿星不利。
他最討厭給他添麻煩的人，還是快刀斬亂麻最好。
在他冷然的目光之下，辛季婉倒在了地上，斷氣的那一刻，臉上依舊是無法消彌的恨意。
“齊王殿下，你幹什麽？”謝驍夜轉頭看向卓離鬱，“你就這樣殺了她，這不符合規矩！她畢竟是辛丞相的女兒，我們既然已經活捉了她，就要……”
“走刑部的流程嗎？”卓離鬱不鹹不淡道，“那多麻煩？早死晚死都得死，本王不想讓她再辱罵阿星，聽她說話都覺得刺耳，本王為了求耳根子清靜，隻好用這種方式讓她閉嘴。你想結案也很簡單，就說人質安全救回，在打鬥過程中，下手太快，綁匪都沒能留下活口，朝廷也不會怪罪於你，這案子就算結束了。”
“齊王殿下，您下手這麽快，難道不是在掩飾什麽？”謝驍夜並不聽他的理由，一派平靜道，“丞相夫人之死，跟您有沒有關係，您心裏應該很清楚。”
“三弟，不得無禮！”謝子荊眼見著卓離鬱臉色冰冷，急忙嗬斥了謝驍夜一聲，“你辦案總要講證據，沒有證據的事，怎能亂說？更何況你質疑的還是齊王殿下，殿下要是跟你計較起來，你也沒好果子吃！”
他心中豈會不明白，丞相夫人的死，就是卓離鬱一手策劃。
卓離鬱沒有留下任何罪證，錦衣衛要查起來，根本無從可查。
他也不希望謝驍夜再繼續較真，惹惱了卓離鬱，隻怕他以後的官路就不太順利。
為官之道，要做到盡量避免得罪一些不該得罪的人，許多事情不可太死腦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學會裝糊塗，這樣才能不給自己找麻煩。
為了一個案子，與卓離鬱敵對，實在很不劃算。
“大哥，我……”
“你少在這跟我講道理了。”謝子荊沉著臉，“你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可不容易，可不要胡亂說話給自己找麻煩，你剛才就已經說錯話了。”
謝子荊的目光暗含警告。
謝驍夜接收到他的眼神，心中明白他是為了自己好，歎息一聲，“大哥說得是，我以後定當注意，今天這個案子，就按照齊王殿下的說法結案，現在，咱們就來談談另一個人。”
話音落下時，他的目光射向了妙星冷，“阿星姑娘，剛才在危急關頭，你暗算了辛姑娘，這才讓她沒能下手，現在我想請問你——剛才所用的武器，能不能給我看看呢？”
妙星冷迎視著他，依然鎮定，“謝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心裏想的什麽，我都明白。”
她原本並不想暴露身份，連銀針弩都沒用上，可她沒想到，終究還是暴露了天蠶絲。
“義父！他們要談正經事，咱們閑雜人等應該回避。”在旁邊靜默了許久的高年年一直沒有機會說話，眼見謝驍夜就要拆穿妙星冷，連忙拽著辛員外就走，“義父，咱們坐遠點去休息吧，不要聽他們談事了。”
關於阿星的身份，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義父原本就對飛天大盜很是輕蔑，但他並不知道阿星就是大盜，能一直瞞著他，就再好不過了。
謝驍夜那邊……恐怕是瞞不住了。
高年年想到這，心中不禁更加自責。
“那麽細的一條絲線，卻可以輕易切割人的肌膚，這麽鋒利的絲線，我隻在一個人手上見過。”謝驍夜望著站在眼前的女子，到了這一刻，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想當初辰王殿下與飛天大盜交手，眼見著就要贏了，大盜卻忽然用一條絲線纏住了他的胳膊，讓他動彈不得，剛才你用同樣的方式對付辛姑娘，真的很讓人意外。”
相似的畫麵，相似的武器，瞬間就勾起了他對飛天大盜的印象。
身輕如燕，靈活敏捷，妙星冷也是如此，今天的這場打鬥，已經暴露了她的身手。
同樣都是在絕境中反轉，靠的就是隱藏在身上，不為人知的秘密武器。
那條絲線似乎是藏在鐲子裏的，正常人壓根就想不到，戴在手腕上的裝飾品，竟然具有強大的殺傷力。
“齊王殿下，應該早就知道了吧？”謝驍夜看向卓離鬱，“殿下你身為皇家人，非但不阻止飛天大盜的行徑，反而對她處處維護，殿下此舉，何等荒唐。”
“本王怎麽做，還輪不到你來評判。”卓離鬱唇角噙著冷然的笑意，“謝驍夜，你可要想好了，你是要選擇裝糊塗，還是要選擇跟本王作對到底？你並沒有與本王抗衡的實力。”
“我身為錦衣衛統領，抓大盜是我的職責。”謝驍夜說話時，轉頭看向謝子荊，“大哥似乎也一點都不意外，大哥，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了？你眼睜睜地看著弟弟一次又一次失手，看著大盜一次又一次作案，這到底是為何啊？你是朝廷養的武將，你怎麽能和朝廷作對？”
“本王最討厭跟這種一根筋的人講道理。”卓離鬱目光一凜，正準備出手，卻被妙星冷阻攔。
“別動手，能談就好好談，其實，他是一個好官，他很盡職盡責，我跟他本來就站在對立麵，他看不慣我，不也是很正常的麽？”
“阿星，對待這種頑固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武力。”卓離鬱道，“如果你堅持以和為貴，不如把你那本小冊子給他看看，和他解釋幾句，看他聽不聽，若是他依然堅持他的原則，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也是。”妙星冷低下頭，從懷中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扔給了謝驍夜，“自己看看吧。”
謝驍夜接過了小冊子，翻開。
“白名單與黑名單是什麽意思？”
“你仔細看看，難道無法區分這兩類人嗎？”妙星冷挑了挑眉，“如果你連這麽明顯的區別都看不出來，那我可真的要笑話你笨了。”
謝驍夜仔細對比兩邊的人物，總算發現了區別。
“白名單上的官員更不張揚，有幾人在外的名聲極好，而黑名單上的，有幾位是出了名的紈絝奢侈，張揚而不謙遜。”
“沒錯。”妙星冷道，“我犯過多少案子，你大概也心裏有數，你仔細回憶回憶，白名單上的這些人，我是不是從未冒犯過？而黑名單上的這些人，是我經常得罪的。”
“這些人家底厚，錢多。”謝驍夜麵無表情道，“難道就因為他們錢多，你就能放肆地去竊取？這是人家的東西，你憑什麽說拿就拿？你想要銀子，怎麽不自己想辦法去掙？”
“你指責我作案過多，那你可曾想過，我這麽做，有利有弊？你隻看到了我造成的弊端，卻沒有看到我優異的一麵。”妙星冷不緊不慢道，“你在官場呆了這麽久，還不知官場的黑暗嗎？那我隻能說你太單純，太年輕，你不收賄不撈錢，不代表別人都像你這樣，就拿你家二哥謝查楠來說，他背地裏撈了多少錢，你知道嗎？”
“你有什麽證據？二哥雖然急功近利，但他……”
“我不是要來跟你說他壞話的，不過舉個例子罷了，你知道他跟榮郡王私交多好？他們靠著他們的地位，給多少人行了方便？錦衣衛內部一堆酒囊飯袋，當初是怎麽通過考驗的？還不是在你哥身上砸了錢，跟隨在他身邊混，這些事情你哥不告訴你，我可清楚明白得很！我的錢來路不正，他們的錢就很幹淨了嗎？”
“你……”
“我什麽我！我也沒說自己是個好人，惡人自有惡人磨，黑名單上的這些敗類，讓我磨一磨怎麽了？你們錦衣衛口口聲聲說要除暴安良，自己內部一堆敗類都沒有好好整頓，花多少錢進來的你知道嗎？還有你們維護的這些貴族，私底下多麽肮髒齷齪，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我就是要拿他們的東西，到大街上隨便散財，給我的弟兄們花，讓他們接濟身邊的親朋好友，我樂意，我傷天害理了嗎？殺人放火了嗎？”
妙星冷說到這，雙手環胸，等著謝驍夜的反駁。
謝驍夜一時無言，腦海之中的思緒有些理不清。
思索了片刻，憋出了一句，“行竊終究是犯法……”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犯法。而且是光明正大地在犯法，總比背地裏犯法的那些人高尚多了吧？某些人的黑心錢，都用在自己身上揮霍了，而我壓根就沒多少錢花在自己身上，你看我現在仍然不富裕，每次我帶弟兄們去行動，大部分錢財都分給他們了，這對我來說隻是一場遊戲，我在追逐遊戲的樂趣，因為我擅長這項本領，就不想浪費自己的技能。”
“三弟，阿星在犯法的同時，不也在幫著朝廷懲戒一些無良的官吏嗎？陛下日理萬機，總會有被蒙蔽的時候，再說了，這些人對朝廷也有用處，不能一下子根除，可也不能任由他們四處斂財，阿星至少不是個自私的人，這一點希望你明白。”謝子荊拍了拍謝驍夜的肩膀，“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不反對她，你能抓到她是你的本事，抓不到，也怨不得任何人。”
聽著謝子荊話語中對妙星冷的維護，卓離鬱斜睨著他一眼。
這家夥對阿星果真有著不單純的意圖。
絕對不僅僅是友誼。
“謝驍夜，你抓了阿星這麽多回也沒抓上，可見是你自己能力不足，阿星對你也並不怨恨，既然她不希望本王對你動手，那本王就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幹脆別做這個錦衣衛統領，換個其他的職位如何？這件事情對本王來說也不難辦，你考慮考慮……”
“我不換。”謝驍夜一口回絕。
卓離鬱目光一沉，“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王最討厭像你這樣一根筋的人。”
“我不想換職位，但我可以承諾，今日之事不往外說。”謝驍夜望向卓離鬱，“我總算是明白，為何殿下不讓我多帶人過來。”
今天來參與救援的人，除了妙星冷之外，就隻有齊王和他們謝家兩兄弟。
齊王說了，在他的計劃中並不需要太多人，隻要有兩三個擅長射擊的人即可，他堅持不多帶人，應該就是為了預防此刻的情形。
如果被太多人知道了妙星冷的真實身份，齊王極有可能選擇殺人滅口，這是最好的封口辦法了。
這一起綁架事件，辛員外是主動前來謝家求助的，因此，卓離鬱並沒有理由阻止他參與，讓他跟過來了。
如果今日他沒有來，還不知道要被隱瞞到什麽時候。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大盜是誰，但，如果下回讓我遇見飛天大盜作案，我依然會帶著人去抓捕，就像你說的，抓到了是我的本事，抓不到，我也不怪誰。”
謝驍夜說到這，看向妙星冷，“你覺得我這個提議如何？你總不能讓我看見你作案，又故意不抓你，這是絕不可能的，如果你成功逃脫了，我也絕不會帶人去百花園逮捕你，你隻要不被其他人發現行蹤，我還是可以裝糊塗的。”
“可以啊，我所求不多，隻要你對今日的事守口如瓶。”妙星冷挑了挑眉，“我自然不會提出太無理的要求，我要是在大街上作案被你看見了，你盡管來追趕我就是了。”
“口說無憑，本王信不過他。”卓離鬱道，“立下一份字據，謝驍夜必須承諾不對任何人拆穿阿星的身份，一旦違背承諾，這份字據本王就要貼到大街上去，讓謝驍夜落個知情不報之罪，謝將軍覺得這個提議如何？”
“算了，不用這麽做，免得他以為我們會隨時拿這份字據要挾他。”妙星冷否決了卓離鬱的提議，“齊王殿下是為我好，但我可以選擇相信謝大人，如果你真的違背了承諾，會有人找你麻煩的，不需要立什麽字據，你也混不下去。”
“那就多謝你的信任了。”謝驍夜轉過了身，“我去喊人來清理這些綁匪的屍首，你們自便。”
“你們放心，三弟是個守信用的人，他既然承諾了就不會出爾反爾，他如今心情應該不好，肯定是責怪我對他的隱瞞，我會勸勸他。阿星，你以後行動，盡量避免與他撞上吧，他辦成過很多案子，但是在你手上屢屢吃虧，他難免會有挫敗感。”
謝子荊說著，轉身去追趕謝驍夜的步伐。
“我原本不想暴露身份，沒想到……還是無法避免。”妙星冷轉頭看著卓離鬱，歎息一聲，“幸好看見的人不多，否則很傷腦筋。”
“有什麽可傷腦筋的，看見的人處理掉就是了。”卓離鬱冷硬地道了一句。
“殺了？那可不行，那就是草菅人命。”
“你不樂意看見的事情，我不會做。未必就要殺掉，尋個借口，發配到邊疆去。”
“唉……”妙星冷歎息了一聲，“我以後行事會更加小心的，你不用為我擔心。”
“不用為你擔心？”卓離鬱冷笑一聲，“仗義是好事，可你仗義的程度讓我惱火。”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了，我也並非沒有把握……”
“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了。”卓離鬱打斷她，“阿星，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身邊這些廢物掃開，免得她們總礙我的眼。”
說完之後，他冷哼一聲，也不再等妙星冷接過話，便轉身走開了。
“你怎麽又生氣了？”
妙星冷正準備追上他的步伐，卻被身後的人喊住了。
“阿星。”
妙星冷轉頭一看，高年年已經站在她身後了。
“阿星，對不起。”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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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星！”靜默了許久的高年年終於開口。
妙星冷腳下的步子一頓，轉頭看了她一眼。
高年年張了張口，一句‘別過去’哽在喉嚨裏發不出來。
妙星冷為了她而涉險，她心中自然感動，可她此刻竟沒有勇氣阻止妙星冷走向辛季婉。
脖頸上架著的兩把刀在提醒她，她已經徘徊在死亡的邊緣。
她是如此恐懼死亡。
如果今天她與阿星的位置對調，她恐怕沒有勇氣挺身而出吧……
這便是——人性的自私與怯懦。
“別怕。”妙星冷衝著她淡淡一笑，“你不會死的。”
高年年望著她，目光濕潤。
妙星冷已經走到了辛季婉的麵前，神色不慌不忙，“這附近的林子裏，埋伏的人非常多，如果你想殺我，就得做好給我陪葬的準備，我們一起死了之後，他們會揭下你的麵紗，按照齊王殿下的性格，他在你死了之後，也絕不會放過你的家人，你好好考慮清楚，是否要拿全家來給我陪葬？那你虧大了呢。”
辛季婉磨了磨牙，手中的劍已經架在了妙星冷的脖頸上，“你跟高年年都在我手上，他們敢輕舉妄動嗎？你別想嚇唬我，我現在不殺你，我挾持你，我依然可以安然無恙地脫身。”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辛季婉身旁的黑衣人道，“我們應該挾持著她們，乘坐馬車立即逃亡，埋伏在暗處的人應該都是弓箭手，我們手上有人質，他們絕不敢輕易放箭。”
“好，我們先走。”
辛季婉才應了下來，就聽得妙星冷又冷笑了一聲，“你們不放人，還指望埋伏在暗中的錦衣衛放你們走？別癡心妄想了，他們又不傻，兩個人質都被你們拐了，那就是他們失職，你讓他們以後在外麵怎麽混？你這分明是害他們顏麵掃地，你至少也得放一個人質，才有跟他們談判的機會，你一個都不放，他們憑什麽讓你走？”
“你住口！你……”
“你若不相信就試試！”妙星冷的聲線比她還高，直接蓋過了她的聲音，“做人要識時務，錦衣衛是朝廷養的精英，你一點麵子都不給他們，你就別想全身而退了，你至少放了年年，隻挾持我一個就夠了，齊王殿下也在暗處呢，你覺得我這個人質夠不夠分量？”
辛季婉聞言，心中有些遲疑。
妙星冷說這話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讓高年年安全。
不過她分析得也確實有道理，如果自己寸步不讓，必然激怒埋伏在暗中的錦衣衛。
倒不如舍棄高年年這個人質，錦衣衛能救下一個，也不至於讓他們的顏麵有損，不激怒他們，脫身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況且，高年年已經中毒，放回去也活不了多久。
“也罷，我就放了高年年。”辛季婉冷哼了一聲，瞥了一眼高年年的方向，“把她的繩子解開。”
說到這，她抬頭看向前方的辛員外，“我們可以把高年年給你，你的馬車讓給我們，牽過來！”
“你們說話算數嗎？”辛員外神色狐疑。
“我可以發誓，我隻要妙星冷這個人質就夠了，我隻想脫身，沒必要殺高年年，我並不想激怒埋伏的人。”
“行，馬車給你！”
辛員外說著，牽著馬車就上前來了。
看守高年年的兩人見此，收回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劍，迅速回到了辛季婉的身邊。
高年年得到自由，緊繃著的心依舊沒有放鬆，此刻雙腿都有些發軟，目光落在妙星冷的身上，萬分愧疚。
辛員外走上前來扶她，“年年，沒事了，不用怕。”
“怎麽就沒事了？阿星還在他們手上！”高年年又急又怒，“要是阿星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良心難安。”
說到此處，她癱坐在地上。
那本來應該架在她脖子上的劍，如今架在阿星脖子上了。
還不都是因為她的膽怯。
如果她放棄生的希望，阿星並不用如此犧牲。
可她不願放棄，也不敢。
“義父，我是個膽小鬼。”高年年喃喃道，“我這輩子都沒有阿星那樣的膽量，我沒有……”
辛員外安慰道：“不要自責，咱們暗中還有幫手呢，說不定她也會沒事的，況且，是她自願前來救你的，你不要因此有壓力。”
妙星冷在辛季婉等人的包圍之下，已經走近了馬車。
“上去！”
辛季婉手中的劍指著妙星冷，命令她先上馬車。
妙星冷專做順從地跨上了馬車，手早已悄悄伸入了衣袖中，從衣袖口袋裏摸出一把粉末緊握在手中，轉身之際，朝著對麵的眾人一撒！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等年年脫離危險，她就不必再受這夥人要挾。
現在，到了火拚的時刻了。
辛辣的粉末散在空氣中，迷住了辛季婉的眼睛，讓她發出了一聲驚呼。
不隻是她，她左右的兩名黑衣人也受到了波及，再往後的人由於距離較遠，迅速後退幾步便很幸運地避開了。
安全避開的幾人眼見著妙星冷不好對付，第一反應便是轉頭，要去再度挾持高年年，好用來牽製妙星冷。
可他們轉身之際，已經有兩道身影從空氣中迅速掠過，落在了高年年的身前，這是謝家的兩兄弟。
今日這一場救援，謝子荊和謝驍夜都參與了。
此刻二人的手中都握著一把弓弩，指向奔來的黑衣人，毫不客氣地射出了箭。
又是兩個人倒下，辛季婉身邊還剩五六人。
謝驍夜在場，妙星冷不願輕易使用銀針弩，麵對跳上車來的黑衣人，隻能繼續用粉末攻擊。
她用的隻是尋常辣椒粉，跟飛天大盜也扯不上什麽關係。
可銀針弩是大盜特有的武器，掏出來便暴露身份了。
黑衣人眼見粉末襲來，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妙星冷便乘機一腳將他從馬車裏踹了出去！
馬車外有一道紅影閃過，速度極快，落地的同時，帶起了兩道飛濺的血液。
原來是辛季婉左右兩邊的人，被卓離鬱手上的匕首抹了脖子。
此刻的形勢已經十分清晰，辛季婉帶領的眾人幾乎全軍覆沒。
辛季婉本人站在馬車前，隻覺得眼睛火辣辣，勉強撐開了一條縫，望著馬車裏晃動的人影，咬牙切齒。
這個女子可真狡猾，自己輸就輸在不會武藝。
如果她有妙星冷那樣的武功，今天她絕不會落敗。
她用所剩不多的積蓄雇傭了這麽多高手，竟然還是全軍覆沒。
如今，她不得不拿出最後的武器了。
身邊還剩最後兩人在卓離鬱手下垂死掙紮，妙星冷已經跳下了馬車，躍到了辛季婉的麵前，手掌大力地扣上了她的肩膀，伸手就要去揭她的麵紗，要她露出真麵目。
而她沒有想到的是，辛季婉並不躲閃，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在危急關頭，使出最大的蠻力，抱住她的胳膊。
妙星冷正準備掙脫出來，卻聽得對方低吼一聲——
“妙星冷，我就算死也要帶著你！”
辛季婉自知到了絕境，就算不死在妙星冷的手上，也會死在刑部的大牢裏，她一旦被拆穿就難逃罪責，進了刑部的大牢，卓離鬱恐怕不會給她任何活的機會。
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痛快地死，再帶上一個墊背的！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已經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圓狀物體，毫不猶豫地抬起了手。
眾人頓時覺得不妙。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可聽她放出來的話，必定是致命的！
卓離鬱剛好斬殺了兩名黑衣人，眼見著辛季婉視死如歸的態度，立即嗬斥一聲——
“住手！放了阿星，你可以不用死。”
辛季婉自然不聽他的。
緩兵之計，她才不信呢。
她並非不怕死，可她知道自己就算放手也絕無活路，與其死在別人手上，倒不如自己了斷。
千鈞一發之際，妙星冷扯出了藏在手鐲之內的天蠶絲，朝著辛季婉的胳膊狠狠一勒！
鋒利的天蠶絲切入了血肉中，辛季婉身為千金小姐，從沒受過這樣的痛苦，當即痛呼一聲。
“啊——”
她的臉色擰成一團，眼淚傾刻間就溢滿了眼眶。
極致的痛流淌過四肢百駭，在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除了痛，再無其他感覺。
趁此機會，卓離鬱已經迅速逼至二人身前，一手扯過妙星冷，抬腿便狠狠地蹬向辛季婉的腹部，這一腿把她足足踢出了好幾丈遠，拉開了一段安全距離。
辛季婉狠狠砸在了地麵之上，手中握著的圓狀物體也握不住了，在她落地之時飛向身後——
“嘭！”
一聲清脆的爆炸之聲，被圓狀物擊打的地麵上，瞬間炸出了一個坑。
可想而知，要是炸在人身上，幾乎沒有生存的希望。
“那是……炸藥團子？”謝子荊擰起了眉頭，“這是本朝禁止販賣的違禁物品之一！除了朝廷的軍隊經過批準可以使用，任何人不得買賣，擅自買賣使用者，買方終生監禁，賣方死罪！”
這種炸藥團子威力不可小覷，在製作過程中也極其容易發生傷亡，稍有不慎就會引起爆炸，數十年前，還能用於戰爭中，後來因為製作風險過高，造成大量房屋人員炸毀，損失慘重，被好幾國的君主列為違禁品，除非有特許，否則不可生產製造。
市麵上絕對不敢販賣，也就隻有黑市裏的人敢鋌而走險，販賣此物掙錢。
辛季婉癱倒在地上，手臂上鮮血橫流。
她果然還是太衝動了……
眼見著謝驍夜走上前來，彎腰扯下了她的麵紗。
“果然是你。”謝驍夜麵無表情道，“你蓄意殺人，未經允許使用本朝違禁品，這次誰也救不了你。”
“少廢話了。”辛季婉冷笑一聲，“要動手就幹脆點，我不會向你們求饒。”
“我會把你壓回刑部受審，按照刑部的流程來給你定罪。”謝驍夜道，“不管丞相大人知不知道此事，他都被你牽連了，你行動之前，可曾考慮過你的家人？”
“你覺得我為什麽這麽做？”辛季婉說到此處，目光中湧動著恨意，“我隻是為母親報仇，何錯之有？既然輸了，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你母親的事情，與你犯下的罪行有什麽必然聯係嗎？”
“齊王和妙星冷密謀殺害我母親，我挾持高年年，是因為我已經想不到其他法子來脅迫妙星冷，我隻能試著挑她的弱點來下手。”
謝驍夜聞言，麵不改色，“你說你母親的死與他們有關，你有何證據？”
“沒有證據，但我知道就是他們，你們錦衣衛就隻知道要證據，有些事情動動腦子就想得到，還談什麽證據。”辛季婉冷哼一聲。
“沒有證據，無法結案。你身為丞相千金，連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即使你心中懷疑，你也不應該如此偏激，你可以暗中調查，多些耐心，可你知法犯法，牽連無辜，你連自己的罪名都無法洗脫，又怎麽幫你母親複仇？”
辛季婉靜默。
謝驍夜說得不錯，她太急於求成，非但沒有達成自己的計劃，反而落了一身罪名。
而殺死他母親的人，依舊可以逍遙法外。
“婉兒，真沒想到是你。”辛員外走上前來，恨鐵不成鋼道，“你母親原本就是死有餘辜，你還在這振振有詞，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可有半點悔改之心？你為了你母親那樣的人，搭上自己，值得嗎？”
“辛員外，你以為你這個親侄女又是什麽好鳥？你何必為她感到遺憾呢？”
妙星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口口聲聲說懷疑我與齊王殿下，要為她母親複仇，可我認為，她要殺我的理由不僅僅是這個，她一直將我視為情敵，當初她母親陷害我，你確定她就不知情嗎？咱們不說別的，就拿年年來說，年年算是絕對無辜吧？你親侄女可不考慮這一點，她為了達成目的，犧牲任何人都無所謂，她根本就不為了你這個叔父考慮，她沒把你當自己人，你又何必心疼她？你對他們家的恩情，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辛季婉若是對這個叔叔有感情，哪會全然不顧他的感受，綁了他的義女找他勒索。
她甚至根本就不記著辛員外借出銀子給他們家湊贖金的恩情。
不知感恩，沒心沒肺。
人活在世上，若是連一點感激之心都沒有，反而以怨報德，這人落難也就完全不值得同情。
“妙星冷，你很得意是不是？”辛季婉抬起頭來，清麗的容顏上盡是怨恨，“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那你就趕緊去做鬼。”空氣中想起一道清涼的男子聲音，下一刻，一把匕首穿過了氣流，釘在了辛季婉的額頭之上。
辛季婉瞪著眼，看向那動手的人。
那人雲淡風輕地步步靠近，“你不是求一個痛快嗎？本王好心送你一程，不用謝。”
他當然不能給她機會，讓她去刑部大牢裏胡說八道。
按照刑部的流程，她還要接受審訊。
他不想讓她有開口的機會，丞相夫人的案子已經過去了，要是刑部的人再起疑，吃飽了撐的又去重新調查，對自己和阿星不利。
他最討厭給他添麻煩的人，還是快刀斬亂麻最好。
在他冷然的目光之下，辛季婉倒在了地上，斷氣的那一刻，臉上依舊是無法消彌的恨意。
“齊王殿下，你幹什麽？”謝驍夜轉頭看向卓離鬱，“你就這樣殺了她，這不符合規矩！她畢竟是辛丞相的女兒，我們既然已經活捉了她，就要……”
“走刑部的流程嗎？”卓離鬱不鹹不淡道，“那多麻煩？早死晚死都得死，本王不想讓她再辱罵阿星，聽她說話都覺得刺耳，本王為了求耳根子清靜，隻好用這種方式讓她閉嘴。你想結案也很簡單，就說人質安全救回，在打鬥過程中，下手太快，綁匪都沒能留下活口，朝廷也不會怪罪於你，這案子就算結束了。”
“齊王殿下，您下手這麽快，難道不是在掩飾什麽？”謝驍夜並不聽他的理由，一派平靜道，“丞相夫人之死，跟您有沒有關係，您心裏應該很清楚。”
“三弟，不得無禮！”謝子荊眼見著卓離鬱臉色冰冷，急忙嗬斥了謝驍夜一聲，“你辦案總要講證據，沒有證據的事，怎能亂說？更何況你質疑的還是齊王殿下，殿下要是跟你計較起來，你也沒好果子吃！”
他心中豈會不明白，丞相夫人的死，就是卓離鬱一手策劃。
卓離鬱沒有留下任何罪證，錦衣衛要查起來，根本無從可查。
他也不希望謝驍夜再繼續較真，惹惱了卓離鬱，隻怕他以後的官路就不太順利。
為官之道，要做到盡量避免得罪一些不該得罪的人，許多事情不可太死腦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學會裝糊塗，這樣才能不給自己找麻煩。
為了一個案子，與卓離鬱敵對，實在很不劃算。
“大哥，我……”
“你少在這跟我講道理了。”謝子荊沉著臉，“你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可不容易，可不要胡亂說話給自己找麻煩，你剛才就已經說錯話了。”
謝子荊的目光暗含警告。
謝驍夜接收到他的眼神，心中明白他是為了自己好，歎息一聲，“大哥說得是，我以後定當注意，今天這個案子，就按照齊王殿下的說法結案，現在，咱們就來談談另一個人。”
話音落下時，他的目光射向了妙星冷，“阿星姑娘，剛才在危急關頭，你暗算了辛姑娘，這才讓她沒能下手，現在我想請問你——剛才所用的武器，能不能給我看看呢？”
妙星冷迎視著他，依然鎮定，“謝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心裏想的什麽，我都明白。”
她原本並不想暴露身份，連銀針弩都沒用上，可她沒想到，終究還是暴露了天蠶絲。
“義父！他們要談正經事，咱們閑雜人等應該回避。”在旁邊靜默了許久的高年年一直沒有機會說話，眼見謝驍夜就要拆穿妙星冷，連忙拽著辛員外就走，“義父，咱們坐遠點去休息吧，不要聽他們談事了。”
關於阿星的身份，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義父原本就對飛天大盜很是輕蔑，但他並不知道阿星就是大盜，能一直瞞著他，就再好不過了。
謝驍夜那邊……恐怕是瞞不住了。
高年年想到這，心中不禁更加自責。
“那麽細的一條絲線，卻可以輕易切割人的肌膚，這麽鋒利的絲線，我隻在一個人手上見過。”謝驍夜望著站在眼前的女子，到了這一刻，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想當初辰王殿下與飛天大盜交手，眼見著就要贏了，大盜卻忽然用一條絲線纏住了他的胳膊，讓他動彈不得，剛才你用同樣的方式對付辛姑娘，真的很讓人意外。”
相似的畫麵，相似的武器，瞬間就勾起了他對飛天大盜的印象。
身輕如燕，靈活敏捷，妙星冷也是如此，今天的這場打鬥，已經暴露了她的身手。
同樣都是在絕境中反轉，靠的就是隱藏在身上，不為人知的秘密武器。
那條絲線似乎是藏在鐲子裏的，正常人壓根就想不到，戴在手腕上的裝飾品，竟然具有強大的殺傷力。
“齊王殿下，應該早就知道了吧？”謝驍夜看向卓離鬱，“殿下你身為皇家人，非但不阻止飛天大盜的行徑，反而對她處處維護，殿下此舉，何等荒唐。”
“本王怎麽做，還輪不到你來評判。”卓離鬱唇角噙著冷然的笑意，“謝驍夜，你可要想好了，你是要選擇裝糊塗，還是要選擇跟本王作對到底？你並沒有與本王抗衡的實力。”
“我身為錦衣衛統領，抓大盜是我的職責。”謝驍夜說話時，轉頭看向謝子荊，“大哥似乎也一點都不意外，大哥，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了？你眼睜睜地看著弟弟一次又一次失手，看著大盜一次又一次作案，這到底是為何啊？你是朝廷養的武將，你怎麽能和朝廷作對？”
“本王最討厭跟這種一根筋的人講道理。”卓離鬱目光一凜，正準備出手，卻被妙星冷阻攔。
“別動手，能談就好好談，其實，他是一個好官，他很盡職盡責，我跟他本來就站在對立麵，他看不慣我，不也是很正常的麽？”
“阿星，對待這種頑固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武力。”卓離鬱道，“如果你堅持以和為貴，不如把你那本小冊子給他看看，和他解釋幾句，看他聽不聽，若是他依然堅持他的原則，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也是。”妙星冷低下頭，從懷中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扔給了謝驍夜，“自己看看吧。”
謝驍夜接過了小冊子，翻開。
“白名單與黑名單是什麽意思？”
“你仔細看看，難道無法區分這兩類人嗎？”妙星冷挑了挑眉，“如果你連這麽明顯的區別都看不出來，那我可真的要笑話你笨了。”
謝驍夜仔細對比兩邊的人物，總算發現了區別。
“白名單上的官員更不張揚，有幾人在外的名聲極好，而黑名單上的，有幾位是出了名的紈絝奢侈，張揚而不謙遜。”
“沒錯。”妙星冷道，“我犯過多少案子，你大概也心裏有數，你仔細回憶回憶，白名單上的這些人，我是不是從未冒犯過？而黑名單上的這些人，是我經常得罪的。”
“這些人家底厚，錢多。”謝驍夜麵無表情道，“難道就因為他們錢多，你就能放肆地去竊取？這是人家的東西，你憑什麽說拿就拿？你想要銀子，怎麽不自己想辦法去掙？”
“你指責我作案過多，那你可曾想過，我這麽做，有利有弊？你隻看到了我造成的弊端，卻沒有看到我優異的一麵。”妙星冷不緊不慢道，“你在官場呆了這麽久，還不知官場的黑暗嗎？那我隻能說你太單純，太年輕，你不收賄不撈錢，不代表別人都像你這樣，就拿你家二哥謝查楠來說，他背地裏撈了多少錢，你知道嗎？”
“你有什麽證據？二哥雖然急功近利，但他……”
“我不是要來跟你說他壞話的，不過舉個例子罷了，你知道他跟榮郡王私交多好？他們靠著他們的地位，給多少人行了方便？錦衣衛內部一堆酒囊飯袋，當初是怎麽通過考驗的？還不是在你哥身上砸了錢，跟隨在他身邊混，這些事情你哥不告訴你，我可清楚明白得很！我的錢來路不正，他們的錢就很幹淨了嗎？”
“你……”
“我什麽我！我也沒說自己是個好人，惡人自有惡人磨，黑名單上的這些敗類，讓我磨一磨怎麽了？你們錦衣衛口口聲聲說要除暴安良，自己內部一堆敗類都沒有好好整頓，花多少錢進來的你知道嗎？還有你們維護的這些貴族，私底下多麽肮髒齷齪，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我就是要拿他們的東西，到大街上隨便散財，給我的弟兄們花，讓他們接濟身邊的親朋好友，我樂意，我傷天害理了嗎？殺人放火了嗎？”
妙星冷說到這，雙手環胸，等著謝驍夜的反駁。
謝驍夜一時無言，腦海之中的思緒有些理不清。
思索了片刻，憋出了一句，“行竊終究是犯法……”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犯法。而且是光明正大地在犯法，總比背地裏犯法的那些人高尚多了吧？某些人的黑心錢，都用在自己身上揮霍了，而我壓根就沒多少錢花在自己身上，你看我現在仍然不富裕，每次我帶弟兄們去行動，大部分錢財都分給他們了，這對我來說隻是一場遊戲，我在追逐遊戲的樂趣，因為我擅長這項本領，就不想浪費自己的技能。”
“三弟，阿星在犯法的同時，不也在幫著朝廷懲戒一些無良的官吏嗎？陛下日理萬機，總會有被蒙蔽的時候，再說了，這些人對朝廷也有用處，不能一下子根除，可也不能任由他們四處斂財，阿星至少不是個自私的人，這一點希望你明白。”謝子荊拍了拍謝驍夜的肩膀，“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不反對她，你能抓到她是你的本事，抓不到，也怨不得任何人。”
聽著謝子荊話語中對妙星冷的維護，卓離鬱斜睨著他一眼。
這家夥對阿星果真有著不單純的意圖。
絕對不僅僅是友誼。
“謝驍夜，你抓了阿星這麽多回也沒抓上，可見是你自己能力不足，阿星對你也並不怨恨，既然她不希望本王對你動手，那本王就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幹脆別做這個錦衣衛統領，換個其他的職位如何？這件事情對本王來說也不難辦，你考慮考慮……”
“我不換。”謝驍夜一口回絕。
卓離鬱目光一沉，“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王最討厭像你這樣一根筋的人。”
“我不想換職位，但我可以承諾，今日之事不往外說。”謝驍夜望向卓離鬱，“我總算是明白，為何殿下不讓我多帶人過來。”
今天來參與救援的人，除了妙星冷之外，就隻有齊王和他們謝家兩兄弟。
齊王說了，在他的計劃中並不需要太多人，隻要有兩三個擅長射擊的人即可，他堅持不多帶人，應該就是為了預防此刻的情形。
如果被太多人知道了妙星冷的真實身份，齊王極有可能選擇殺人滅口，這是最好的封口辦法了。
這一起綁架事件，辛員外是主動前來謝家求助的，因此，卓離鬱並沒有理由阻止他參與，讓他跟過來了。
如果今日他沒有來，還不知道要被隱瞞到什麽時候。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大盜是誰，但，如果下回讓我遇見飛天大盜作案，我依然會帶著人去抓捕，就像你說的，抓到了是我的本事，抓不到，我也不怪誰。”
謝驍夜說到這，看向妙星冷，“你覺得我這個提議如何？你總不能讓我看見你作案，又故意不抓你，這是絕不可能的，如果你成功逃脫了，我也絕不會帶人去百花園逮捕你，你隻要不被其他人發現行蹤，我還是可以裝糊塗的。”
“可以啊，我所求不多，隻要你對今日的事守口如瓶。”妙星冷挑了挑眉，“我自然不會提出太無理的要求，我要是在大街上作案被你看見了，你盡管來追趕我就是了。”
“口說無憑，本王信不過他。”卓離鬱道，“立下一份字據，謝驍夜必須承諾不對任何人拆穿阿星的身份，一旦違背承諾，這份字據本王就要貼到大街上去，讓謝驍夜落個知情不報之罪，謝將軍覺得這個提議如何？”
“算了，不用這麽做，免得他以為我們會隨時拿這份字據要挾他。”妙星冷否決了卓離鬱的提議，“齊王殿下是為我好，但我可以選擇相信謝大人，如果你真的違背了承諾，會有人找你麻煩的，不需要立什麽字據，你也混不下去。”
“那就多謝你的信任了。”謝驍夜轉過了身，“我去喊人來清理這些綁匪的屍首，你們自便。”
“你們放心，三弟是個守信用的人，他既然承諾了就不會出爾反爾，他如今心情應該不好，肯定是責怪我對他的隱瞞，我會勸勸他。阿星，你以後行動，盡量避免與他撞上吧，他辦成過很多案子，但是在你手上屢屢吃虧，他難免會有挫敗感。”
謝子荊說著，轉身去追趕謝驍夜的步伐。
“我原本不想暴露身份，沒想到……還是無法避免。”妙星冷轉頭看著卓離鬱，歎息一聲，“幸好看見的人不多，否則很傷腦筋。”
“有什麽可傷腦筋的，看見的人處理掉就是了。”卓離鬱冷硬地道了一句。
“殺了？那可不行，那就是草菅人命。”
“你不樂意看見的事情，我不會做。未必就要殺掉，尋個借口，發配到邊疆去。”
“唉……”妙星冷歎息了一聲，“我以後行事會更加小心的，你不用為我擔心。”
“不用為你擔心？”卓離鬱冷笑一聲，“仗義是好事，可你仗義的程度讓我惱火。”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了，我也並非沒有把握……”
“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了。”卓離鬱打斷她，“阿星，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身邊這些廢物掃開，免得她們總礙我的眼。”
說完之後，他冷哼一聲，也不再等妙星冷接過話，便轉身走開了。
“你怎麽又生氣了？”
妙星冷正準備追上他的步伐，卻被身後的人喊住了。
“阿星。”
妙星冷轉頭一看，高年年已經站在她身後了。
“阿星，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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