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離鬱的語氣平靜無起伏,話語中卻是簡潔易懂的嘲諷與指責。


    “不用齊王殿下指責,我也知道自己對不住阿星。”


    高年年低垂著眉眼,“我很懦弱,在那樣的情況下,我不敢跟義父叫板。”


    “你何止懦弱?”卓離鬱淡淡一笑,“你太重利益,你不配跟在阿星的身旁,這樣也好,你有你的好去處,以後再也不用成為阿星的拖油瓶。”


    “你以為我想做阿星的拖油瓶,總是依賴她嗎?”高年年苦笑一聲,“我早就不想過那種日子了,與她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越發覺得自己不如她。”


    “再過多少年,你也是不如她的。”卓離鬱毫不客氣地抨擊,“這輩子你大概都比不上她。”


    “齊王殿下,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高年年歎息了一聲,“既然知道阿星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我會去跟她致歉的,現在我隻想問殿下,關於丞相夫人被綁匪劫持那事……”


    “是本王做的,你既然已經懷疑了,本王也不怕告訴你,那些綁匪都是這王府裏的人,諒你也沒有膽子把此事往外說。”


    “我當然不會往外說,我隻是來求證心中的猜測罷了。丞相夫人的品行我們都是心知肚明的,我們都十分鄙夷她,她出了這事,我就覺得覺得不是尋常綁架案,當然我也隻是猜測,以阿星的性格,可能會做這種事,但是她才脫險,再加上她身體不適,她肯定沒有精力做這個事,於是,我就想到了殿下你。”


    卓離鬱對阿星的維護,她是看在眼裏的。


    她還記得那日在丞相府大堂中,丞相夫人害人的事被揭發了之後,卓離鬱態度強硬地讓丞相夫人作出選擇,一是去官府投案自首,二是自盡。


    最後由丞相出馬協調,這事私下調解了,可她依然察覺到了卓離鬱怒火未消,所以,和平隻是表象,他日,卓離鬱應該會找到一個時機對丞相夫人進行報複。


    果不其然,丞相夫人真的出事了。


    因此,她懷疑的頭號人物就是卓離鬱。


    辛家人那邊會不會懷疑,她不知道,即使懷疑了也沒有任何證據,他們絕不敢來齊王府詢問,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先湊齊了贖金,等待著錦衣衛的協助,抓住綁匪進行逼問,查出幕後人。


    這一過程注定不會順利,因為他們的對手太強悍了。


    “她的人品如何堪憂,本王一點都不在意,可她錯就錯在不該惹了本王,在本王所認識的人當中,人品堪憂的多了去了,本王總不能見著一個就修理一個,隻要不做得罪本王的事,本王理都不去理。”


    卓離鬱說到這兒,冷然一笑,“可她不應該讓阿星給她背黑鍋,那件事情過去之後,本王就等著她走出丞相府呢,隻要她敢踏出那個大門,就讓她倒黴。”


    “我想請問殿下,丞相夫人現在還安好嗎?”高年年頓了頓,道,“是這樣的,殿下您向丞相府索要五十萬兩贖金,這個數目對辛丞相來說有些沉重,他的家底,或許支撐不起這一筆錢,於是,他來請求我義父,借他二十萬兩。”


    卓離鬱聽聞此話,輕挑眉頭,“你可別告訴本王,你義父答應下來了?”


    “實不相瞞,義父他……同意了。”


    卓離鬱像是聽見了笑話一般,“你沒開玩笑?”


    想當初,丞相夫人貪圖辛員外的家財,趁他病入膏肓之時想要毒害他,在他死後占有他的所有家產。


    辛員外的所有家產,可比丞相那兩口子的積蓄多得多。


    丞相夫人蓄意害人的事暴露之後,用自己的名節作為借口,誣陷受害者對她意圖輕薄,按道理來說,辛員外作為受害者,應該是最痛恨丞相夫人的。


    他應該比阿星更加憎恨那卑鄙的婦人。


    “殿下,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義父最初的態度很堅決,他甚至有些幸災樂禍,覺得丞相夫人遭此一劫是活該,不管辛丞相如何說好話,他都不動搖。可誰知道辛季婉口齒伶俐,又是賣弄可憐又是下跪求他,義父對這個親侄女,終究還是心軟了。”


    “婦人之仁。”卓離鬱嗤笑一聲,“對待企圖害自己性命的人,他竟然願意伸出援手,本王應該稱讚他心地太好,還是笑話他腦子有坑?”


    “此事我也勸不住,畢竟我才進辛家,就算心中憎恨丞相夫人,也不好表現得太刻薄,他們在商量的時候,我也隻能旁聽,不好插話。”


    “既然他這麽熱心腸,那二十萬兩他就注定虧了,你且看看丞相家能不能還得起這筆錢。丞相心中一定在想,先湊齊贖金,救回夫人,讓錦衣衛設法拿下綁匪,連贖金都能撈回來,如此一來不用遭受任何損失,他想得太美。”卓離鬱慢條斯理道,“本王可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殿下,您應該不會臨時提高贖金的價格吧?”高年年試探般地問了一句,“如果您臨時抬價,他們拿不出錢,又要去找義父,義父的虧損可就太大了,辛丞相他們還不起,義父的銀子就全都打水漂了……”


    “高姑娘。”卓離鬱望著她,眼神涼薄,“你是不是覺得,本王會看在阿星的麵子上,把你們家虧損的那筆銀子還給你呢?”


    他的眼神太過銳利,讓高年年的頭皮麻了一下,“殿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就是隨口一問,想知道您會不會抬價,我怕義父太容易心軟,又要多掏銀子。”


    “他自個腦子不清醒,虧了錢不也是他活該嗎?難不成這筆賬還要算在本王頭上,又不是本王逼著他掏錢。”卓離鬱嗤笑一聲,“臨時抬價這種事,本王不會做。”


    “殿下在拿到了贖金之後,是否會放人?”


    “當然會了。”卓離鬱唇角的笑意越發涼薄,“你還有事嗎?若是沒有,慢走不送。”


    “我想見見阿星,可以嗎?”


    “阿星在休息,你最好不要前去打擾。”


    “那……我改日再看阿星。”高年年留下這麽一句話之後,轉身離開了。


    眼見著她走遠了,卓離鬱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床榻,“阿星,她已經走遠了。”


    妙星冷撩開了床幔,掛回床柱子邊上。


    “你聽見了嗎?她關心你的話不過才寥寥幾句,主要是聊丞相夫人被綁一事,她擔心我臨時抬高贖金,造成辛家損失過多。”卓離鬱麵無表情道,“她是真把自己當成辛家人了,隻因為辛家的家產有她一份,她來之前大概真的會想著,我看在你的麵子上,把她義父虧損的那一部分歸還。”


    二十萬兩,對於皇家而言或許不足掛齒,但對於中低階貴族而言,仍然是一筆大數目。


    名門望族也分三六九等,不同的階級,所擁有的財產數目也大有差異,辛員外雖富裕,在這皇城之內,也就隻能位於中等階級。


    這一筆錢,大概也能占總家產的二三成。


    要是自己真的再臨時抬價,辛員外大概仍然會再出一筆錢援助辛丞相,隻因為看在他那個親侄女的份上。


    他能為了這個親侄女心軟第一次,也就能心軟第二次。


    “咱們先不談年年了。”妙星冷道,“我隻想知道,你拿到這筆贖金之後會怎麽做?”


    “放人啊,說話算數。”


    “真這麽簡單嗎?”


    她覺得他的真正目的並不隻在於敲詐。


    “人,當然是要放的,至於放回去的人,是死是活還是殘廢,都跟我的信譽無關。”卓離鬱衝她淡淡一笑,“我答應要放人,卻沒承諾過要還他們一個毫發無損的人,隻要我把人給放了,那就是遵守承諾,對不對?”


    “……”


    就知道他不會那麽簡單地把人還回去。


    “阿星,你覺得解氣嗎?”卓離鬱注視著她,“我是個很記仇的人,隻要我記恨一個人,不當場報複,也會過些日子報複,那人倒黴,隻是早或晚的事。”


    “看出來了。”妙星冷幹笑一聲,“我忽然有些慶幸,沒有跟你成為死對頭。”


    他與她的相識很不愉快,曾經也鬥過好幾個來回,她早就把他當成一個強勁的對手了。


    但是如今……他們可都沒有和彼此作對的想法了,因此,他們沒法再分個高低輸贏。


    他們之間的鬥爭早已終止。


    得罪過她的人,他比她還要憎恨,下手也比她還要狠。


    “我們這輩子都不會成為死對頭的。”卓離鬱唇角掛著的笑意十分和煦,“但是我們有極大的可能成為歡喜冤家呢。”


    “少貧嘴了你。天黑了,我要睡了。”


    “阿星,時辰尚早,咱們還可以再多聊聊。”


    “不聊不聊,我要睡覺。”


    “可我還不想睡呢,我看著你睡可好?”


    “你看著我,我睡不著!”


    “既然睡不著,咱們再繼續說說話?”


    “……”


    “好了,不逗你了。”卓離鬱站起了身,走向門外,“睡你的覺吧,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喊我。”


    話音落下時,他已經走到了房門外,順手帶上了門。


    妙星冷躺在床榻上,背對著房門,若有所思。


    卓離鬱……


    別對我太好。


    因為……


    我還沒想好。


    ……


    “殿下,您打算如何處置丞相夫人呢?”


    “從把她綁來到現在,你們應該還沒給她吃的東西吧?”


    “沒有,她連一口水都還沒喝上。”


    “今天什麽都別給她吃了,讓她餓著,明天再給她吃,廚房裏應該還有剩飯剩菜,都別扔,明天直接帶去給她,把這包藥粉摻進去。”


    卓離鬱說著,指間夾著一包藥粉,遞給了席洶。


    “殿下,這是……”


    “三日必死。”卓離鬱輕挑眉頭,“本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活著,之所以要讓你們把她給綁了,是為了多拿丞相一筆贖金,本王知道他家底不厚,他或許會成為我昭國開國以來,最窮酸的一位丞相了。”


    “……殿下說得是。”


    ……


    一夜的時光飛速流逝。


    這一日豔陽高照,一大早,和煦的日光透過紗窗打在床幔之上。


    妙星冷躺在榻上,還未睡醒。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邊推開,來人緩慢地進了屋內,腳步踩得十分輕,顯然是不想驚動床榻上睡著的人。


    妙星冷的眼睫毛動了動,依舊沒有睜開。


    卓離鬱已經走到了床沿邊坐下,望著她靜謐的睡顏,緩緩俯下了身。


    就在二人的臉龐相隔一指的距離時,妙星冷倏的睜開了眼。


    卓離鬱的動作靜止,不再往前湊近。


    “你幹什麽呢?”妙星冷望著眼前那張異常俊美的臉龐,不鹹不淡道,“是不是覺得跟我混熟了,進房間都不用敲門?未經許可就坐到我的床邊來……”


    “阿星,這是我的房間,我的床。”卓離鬱眨巴了一下鳳眸,“我進自己的房間,坐自己的床,有什麽不合適的嗎?”


    “……”妙星冷抽了一下子唇角,“我是你的客人,不是你的情人,你能不能別這麽不正經?你我之間,還是應該規規矩矩的。”


    “你不是我的情人,但也不僅僅是我的客人,也是我心上的人啊。”卓離鬱輕挑眉頭,“看見你總是會有些情不自禁,阿星,你能夠體諒我一下嗎?”


    “不能。”妙星冷依然正兒八經,“你給我起開。”


    “不如咱們做個交易如何?”卓離鬱試著打商量,“你再讓我親一下,我再讓你打一巴掌?”


    “你神經啊。”妙星冷不再跟他客氣,伸手把他大力朝著床外一推,“卓離鬱,在我沒有明確表態之前,你給我老實點!”


    “阿星實在太不解風情了。”卓離鬱歎息了一聲,走到桌邊坐下,“你說你沒有父母,那你大概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你胸腔裏的這顆心,也像石頭一樣堅硬,不容易捂熱。”


    “我不是沒心沒肺的人,隻是目前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我也不想吊著你的胃口。”妙星冷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你還記不記得之前答應過我,要幫我打聽護國公的事情,可別忘了啊。”


    “不會忘,昨日進宮的時候,我已經囑咐兩個宮人去幫我打聽了,問問那些在宮中呆久了的老人,或許能問出些什麽,必要的時候花錢疏通,總不可能問不出半點信息。”


    “那就好,謝了!”妙星冷道,“吃過早飯之後,我就回隔壁自己家去。”


    “在我這繼續多呆兩天不好嗎?”


    “不好,我自己有地方住。”


    “罷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別讓我逮住你到處溜達就行。”


    用過了早飯之後,妙星冷便離開了齊王府,回到自己的百花園。


    “冰清,我回來了。”


    “冰清?”


    妙星冷喊了兩聲,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去廚房和葉冰清的屋子看了看,都沒有人在,可見是出去了。


    興許是去大街上買東西了?


    冰清不在,她便回到了廚房,從現有的食材裏挑了一些去熬湯,用小火慢慢燉,這才回到了庭院之內,坐在秋千架子上緩慢地晃蕩著。


    這兩天不能出去溜達,估計會挺無聊了。


    才這麽想著,大門忽然被人敲響。


    妙星冷聞聲,走到了門後,隔著門板詢問,“誰?”


    拍門聲一停,門外傳來了熟悉的男子聲音,“是我。”


    低沉中帶著一絲冷清,正是謝將軍特有的聲音。


    妙星冷立即開門,望著站在門外的人,笑著問候,“謝將軍,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


    “我今天得閑,登門拜訪,是想問你件事。”


    “那就別站著了,咱們進去院子裏坐著聊。”


    二人到了庭院的涼亭之內坐下,謝子荊把隨身攜帶的配劍放在了桌子上,“當初你送這把劍給我的時候,說是友人贈予你,你再送給我的,我能否問問,你這位友人是什麽來頭?”


    這把劍實際上是白衣神秘人送的,但他根本找不到那個神秘人,就隻能通過妙星冷來解答心中的疑惑。


    他甚至猜不到那個神秘人與妙星冷是什麽關係。


    “今天怎麽忽然想起要問這個問題?”妙星冷望著桌上的那把雪鷹劍,“莫非這把劍給你帶來了什麽麻煩?”


    “沒有。這個問題我是幫陛下問的。”謝子荊實話實說,“昨日我進宮帶的正是這把佩劍,陛下無意中看到我這把劍,神色複雜,表現得很不鎮定,他追問我這把劍的來曆,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他要我一定查明白,他說,若我問不出來,他就親自來問。”


    “這……我也不太清楚啊。”妙星冷聳了聳肩,“並非我有意隱瞞,你得相信我,我是真不知道,我隻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這是他人送我,我再轉手送你的。”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陛下似乎很在意,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這是陛下的私事,作為臣子不該過問。”


    “陛下很在意嗎?”妙星冷問道,“他當時是什麽情緒?比如——仇恨或者憤怒?高興還是不高興?”


    這把劍居然能牽扯到老狐狸和皇帝之間的恩怨?那她倒是有興趣了。


    “陛下當時的情緒……”謝子荊仔細回憶了一下,道,“應該說是懷念才對,你說的憤怒和高興都不存在,他似乎在追憶什麽。”


    “這樣啊。”


    由此看來,皇帝對師父沒有憎恨,隻是師父單方麵憎恨他嗎。


    “實話告訴你,這是我師父所贈。”妙星冷衝他笑道,“我師父是個隱居的高人,他已經很多年不問世事了,你要是問他,他可能也是一問三不知,這把名劍可能已經轉過很多人的手也說不定呢,不過你放心,我改天幫你問問師父。”


    老狐狸肯定不希望皇帝找到他,她自然隻能這麽回答。


    “能不能說說,你師父什麽模樣呢?”


    “我師父啊,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了,長相挺磕磣,滿臉褶子,就是一個普通的老大爺,武功奇高。”


    “……”


    謝子荊一聽這話,就知道她沒說實話。


    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所謂的‘老大爺’,跟自己私底下見過好幾回了。


    雖然是隔著鬥笠看不清那人臉孔,聲音卻很年輕,況且,那神秘人修長挺拔,身輕如燕,裸露在衣衫外的一雙手也是指節分明,光看手,就覺得應該是年輕人。


    再怎麽著都不可能跟‘老大爺’這三個字沾邊。


    沒準就是個俊俏青年。


    可她偏偏就要胡扯,可見她很想保護那個神秘人,不願意泄露關於他的訊息。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再刨根究底,以免引起她的不滿。


    那神秘人是她的師父,徒弟護師父,人之常情。


    明日去陛下那裏回話,也就隻能按照她的原話轉達了。


    “謝將軍,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妙星冷的話再次傳入耳膜,“我一定知無不言。”


    謝子荊聞言,難得有些想笑。


    她那麽一本正經地胡扯,臉上卻沒有半分心虛,眼神裏也是一派鎮定,要不是因為他跟那神秘人私下見過幾回,沒準真的就信了她。


    她是個扯謊的行家。


    她對他……有警惕之心。


    想到這,他心中竟然覺得有些悶。


    “陛下吩咐的,我已經問了,接下來咱們可以說點別的了。”謝子荊稍作停頓,又道,“劫囚車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把辰王殿下得罪得挺狠,下次再遇上他可要多加小心,他比起我那兩個弟弟,棘手得多。”


    “我興風作浪,害得你弟弟整日東奔西走,沒個安寧,將軍你心裏會不會對我有幾分埋怨?”


    “不會。”謝子荊搖了搖頭,“官兵抓盜賊是職責,抓得到是本事,抓不到又能怨得了誰?難道還指望盜賊乖乖停下束手就擒嗎?我總不能為了自家兄弟逼著你就範,我心裏也清楚,你對他們算客氣了。”


    “你果真有大將風範,明事理!”妙星冷朗聲一笑,“我看得出來,你說這話不是違心的。”


    “過獎了,我並不是在任何時候都明事理。”謝子荊猶豫了片刻,道,“如果飛天大盜不是你,而是其他人,我的心態或許就不會如此平和。”


    “這是為何?”


    “人們對於心裏讚賞的人,總是會多出幾分寬容的,哪怕那個人犯了錯,可能也會下意識偏袒罷。”


    “……”


    這話說得……


    “對了,你膝蓋下一寸的位置,是不是有一塊淤青?”謝子荊說到這,臉色有些繃緊,“辰王有令,挨家挨戶進行檢查,但凡是在那個部位有淤青的人,都要暫時收押,因為他在和大盜動手的過程中,在那個位置踢了一腳。”


    妙星冷聽著他這話,下意識伸手觸摸那個部位,輕輕按壓,還能察覺到疼痛。


    “對,是淤青了,兩三天之內消不掉。”


    “得想個辦法遮蓋過去。”謝子荊提醒著,“這幾日城門緊閉,隻準外邊的人進來,不準裏頭的人出去,除非持通行令。錦衣衛從城門附近的人家開始進行挨家挨戶的檢查,無論是普通百姓家裏還是名門貴族,一家都不放過,這事上報到陛下那邊,也是經過陛下批準的,我剛才來的這一路上聽說了,隻差三條街,就要輪到你這邊了。”


    “這麽快?我險些就把這事給忘了。”


    “不如去我府中暫且躲避。”謝子荊提議道,“錦衣衛頭領就是我們謝家人,我們自家府邸裏麵,檢查得不用太仔細,隻是走個流程罷了,誰也不會覺得我們將軍府裏會藏大盜,對於搜查的人,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掩護過去,錦衣衛的人不敢質疑我。”


    “不。”妙星冷拒絕了,“此事我還是不連累你了,我可以自己想個辦法躲避過去。”


    “你何必跟我這麽客氣呢?談不上連累,我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那我還不如去隔壁齊王府呢。”妙星冷挑眉一笑,“齊王想要幫我打掩護,也是簡單的事,我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我差點忘了,你和齊王是鄰居。”謝子荊定定地望著她,“聽聞你與齊王殿下走得親近,你們莫非……”


    “別把我們的關係想得太曖昧。”妙星冷解釋道,“我不管外人怎麽想,我與他還並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你們作為鄰居,必然來往頻繁,說不準哪一天就……”謝子荊說到這兒,目光忽然有些複雜,“阿星,我之前以為,你或許是喜歡我的,看來是我自作多情。”


    他打心眼裏是欣賞妙星冷的,對於那些嬌滴滴的貴女,他從來也不會給予太多關注。


    他是一個忙人,少有清閑的時候,他以公務為重,兒女私情倒是次要的,因此,他沒有太多閑時間來和妙星冷接觸。


    可現在看她對待齊王的態度,他竟然也覺得心裏不舒服。


    曾幾何時,他明明是對自己很有好感的,她從前對齊王……並無好印象啊。


    “將軍,我必須要跟你解釋,喜歡與欽佩是兩碼。”妙星冷斂起了笑容,變得十分正經,“說心裏話,我自小就欣賞保家衛國的武將,尤其是長得又俊,武功又高強的,這兩點你都符合,你也是個盡職的好將軍,我至今對你仍然佩服,但是——我不喜歡你。”


    “……”果然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將軍,我應該沒有做什麽令你誤解的事吧?似乎也沒有給過你什麽暗示啊。”妙星冷聳了聳肩,“崇敬你的人千千萬,我隻不過是其中一個,況且,敬佩的人可以有許多個,喜歡的人卻隻能有一個,我敬佩的人太多了,除了你,齊王也算,還有我師父,將來的日子裏,說不定還會繼續增多,隻要是能力出眾的人,我都服氣。”


    “抱歉,是我誤解了。”謝子荊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方才的話,你就當我沒說。”


    “不用道歉,這隻是一個小小的誤會罷了。”妙星冷灑脫一笑,“在很早之前,我也設想過,是不是會喜歡上將軍?可我與將軍分別好長一段時間不見,對你也並沒有任何思念,甚至……壓根就沒想起你來。”


    “……”


    謝子荊隻覺得心裏更鬱悶了一分,連忙道,“我清楚了,你不用再解釋了。”


    挺長一段時間不見,她壓根就沒想起他?


    他倒是想起她幾次。


    她說話可真直接呢,毫不拖泥帶水。


    “既然你不打算去我那躲避,我也就不多言了,你快些去齊王府躲避吧,我不耽誤你時間了,告辭。”


    謝子荊說著,起身走開。


    “慢走,恕不遠送。”


    眼見著謝子荊走了,妙星冷思考著,她那自製的胭脂水粉能夠偽裝膚色,要是塗得更厚一些,是不是能把腿上的那塊淤青給掩蓋住?


    才這麽想著,餘光瞥見屋頂上落下一道人影,她轉頭看了過去,正是秋葉。


    “秋葉,你怎麽也喜歡翻牆跳屋頂了?”


    “姑娘,別多說了,快些跟我進王府,街上四處都是錦衣衛,他們挨家挨戶搜查腿上有淤青的人,不論男女都要檢查,隻有幼童和老人可以避免,差不多再查兩條街就能查過來了,殿下他有辦法幫你掩護過去。”


    “好,我這就跟你去……等會兒!我爐子上還燉著湯呢,你等我打包好帶過去。”


    ……


    妙星冷被秋葉帶回齊王府,回到之前她住的那間屋子裏。


    “你們殿下呢?”


    “他在幫你調製膏藥,可以掩蓋淤青。姑娘你平時偽裝膚色,所用的膏藥應該遮不住傷口吧?而且,有傷口的地方也不能亂塗抹東西,如果造成感染或者傷口刺激,很不好受。”


    “對,我自製的胭脂水粉,除了偽裝膚色沒有任何用處。”


    “殿下在調製一種膏藥,平時可以進行麵部改造,簡單來說也就是——易容,這種膏藥一旦塗抹上皮膚,很不好卸下來,上等易容膏必須要有專門的藥水才能卸下來,塗抹在肌膚上掩蓋淤青,檢查的人就看不出來了。”


    “這種的我倒是有所耳聞,但是……這膏藥和我的膚色不能有違和感,如果有色差,豈不是很容易被看出來?”


    “放心吧,殿下的手藝是很信得過的。”


    二人正說著話,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


    二人轉頭一看,卓離鬱已經端著一個碗進來了。


    妙星冷瞥了一眼碗裏,是泥狀膏藥,那膏藥的顏色……和她一直以來偽裝的膚色還真是一樣的。


    “阿星,去床邊坐下,我來給你塗抹上去。”


    卓離鬱這麽一說,秋葉便十分自覺地退了出去,還不忘帶上了門。


    妙星冷看了一眼卓離鬱手上的碗,“我自己來塗吧。”


    “你會嗎?”卓離鬱挑了挑眉,“你以為隨便抹上去就可以了嗎?你懂按壓的手法嗎?你還是乖乖坐下罷。”


    妙星冷聽聞此話,隻得依著他的意思,坐到了床邊,脫了鞋子,把褲管一直掀到膝蓋上。


    卓離鬱所說的按壓手法,她確實不懂。


    卓離鬱拿了個矮凳子,坐到床邊,望著妙星冷膝蓋下方的淤青,臉色黑沉。


    卓子城踢的那一腳還真不輕,留下來的淤青比一枚銅板大。


    他當時教訓卓子城,顯然是教訓輕了。


    “早知道他這麽狠,我應該多紮他幾根竹簽,也在他身上多踹幾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膏藥往妙星冷腿上的淤青處塗抹。


    他的動作十分輕緩,偶爾輕柔按壓,膏藥與偽裝過後的膚色融合在一起,並無違和感。


    “你這個顏色調得可真是恰到好處啊。”妙星冷誇讚道,“這膏藥抹上來,冰冰涼涼的,沒有任何刺激感。”


    淤青的那一處,稍微按到就會察覺到疼痛。


    卓離鬱的手法很柔和,因此,在塗抹的過程中,她並不覺得疼。


    “這裏麵我加了些治跌打損傷的藥,非但不會給你這塊淤青造成任何刺激,反而有利,能夠讓它早點消除。”


    “真是讓你費心了。”


    “你又跟我說客套話。”


    “做人要懂禮貌,我跟你道個謝還不行嗎?”


    “用不著。”


    “……”


    好片刻的時間過去,妙星冷盯著腿上的那塊淤青,經過膏藥塗抹之後,已經看不出半點痕跡。


    她的小腿上一片光潔,用肉眼壓根就分辨不出塗了什麽東西。


    “好了。”卓離鬱道,“這下應該就萬無一失了,就等著他們過來檢查。”


    “殿下,謝驍夜已經帶人到府門外了。”屋外響起秋葉的聲音。


    “阿星,你就在這裏躺著,我出去會一會他們,總得先擺點架子給他們瞧瞧,再讓他們搜查。”


    卓離鬱說著,起身走了出去。


    謝驍夜已經帶著許多錦衣衛進來了。


    錦衣衛當中也有少數女子,專門負責檢查女子。


    “見過齊王殿下,下官來履行職責,對王府內所有人的膝蓋進行檢查。”


    “你覺得,本王的地盤上會容許大盜闖入嗎?”卓離鬱冷眼看他,“在城南,有兩座府邸是任何人都不敢闖的,一座是本王的王府,還有一座就是你們謝將軍府,怎麽,你們信不過齊王府的防衛?”


    “殿下,下官隻是公事公辦,請殿下不要讓下官為難,下官保證,隻是檢查人,絕對不會亂動亂翻府裏的東西。”


    “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要檢查?連本王也不例外?本王千金之軀,哪能隨便讓人看。”卓離鬱慢條斯理道,“要是本王不給你們碰,你們是不是要對本王進行圍攻?”


    ------題外話------


    ╮(╯▽╰)╭


    師父:聽說我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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