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此處是在房頂,妙星冷一低頭,便迅速撿了兩塊瓦片,胳膊朝後掄了一圈,把周圍靠近的人往外逼退了兩步——


    趁著那些人退開的空檔,她揚起了手,瓦片朝著卓子城劈了下去。


    卓子城冷哼了一聲,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徒手就接下了她的一擊。


    兩人的手扣著瓦片的邊緣,妙星冷花了力氣,卻始終不能再逼近一分。


    由此可見,在比拚蠻力這一點上,她拚不過卓子城。


    卓子城眉眼間浮現些許得意,“飛天大盜,你也不過如此,沒吃飽還是怎麽的?力氣這麽小!”


    說著,他低笑了一聲,加大了幾分力道,把妙星冷逼得後退好幾步,似乎想要借此顯示他力氣更大。


    妙星冷見他已經開始得瑟,心中覺得好笑,表麵上卻要裝作凝重。


    她還得故意受個傷,才能讓辰王放鬆警惕。


    因此,她主動衝著卓子城發動了攻擊。


    卓子城冷哼了一聲,此刻的飛天大盜在他眼中,隻不過是站在垂死掙紮的邊緣,硬著頭皮在爭取一絲希望。


    “本王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閑雜人等退開!不要參與本王和他的比拚。”


    他想單獨取勝,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他的這一行為,正合了妙星冷的意。


    在他發號施令之後,其他人果然也不再摻和,屋頂上隻剩下他和妙星冷單打獨鬥。


    “飛天大盜,你的功夫似乎沒有傳言中那麽高深啊。”卓子城繼續取笑妙星冷,“你看你力氣都沒本王大,本王現在算是明白了,你之所以名聲響亮,靠的隻不過是你那些古古怪怪的武器,你本人的實力,被人吹噓過頭了罷。”


    妙星冷聞言,擰起了眉頭,仿佛為了表達出不甘心,一拳狠狠地砸向卓子城的額頭。


    卓子城十分敏捷地避開,同時朝著妙星冷的小腿就是一踢。


    妙星冷吃痛,身形有些不穩。


    屋頂是斜麵,想要維持平衡,比在平地上難些,她並不需要偽裝,便可以呈現出真實效果。


    她是真的疼,不需要演。


    上次對付吳銀也是如此,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打,才能讓對方放鬆警惕。


    她一向不在意這樣小小的犧牲,總要讓對方得手,讓自己真正痛了,才能騙過對方的眼睛。


    卓子城此刻處於上風,自然想要趁熱打鐵,不等妙星冷站穩,就迅速逼近,一拳頭就朝著她的腦袋揮了過去。


    本以為馬上就要取勝,下一刻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有些傻眼——


    妙星冷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涼涼的笑意,腦袋朝後一仰,避開的同時,雙手不知從什麽地方拉出一條絲線,他揮出去的那隻胳膊直接就被絲線扣住了。


    那一拳打出去他用了不小力氣,想要一下子收回來極有難度,接觸到絲線的那一瞬間,他下意識察覺到了危機,連忙就要抽回手,妙星冷卻並不給他機會,用最快的速度把天蠶絲圍著他的手腕又繞了一圈!


    卓子城掙紮。


    “呲啦——”


    外衣的衣袖,連帶著中衣的衣袖都被割破!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


    那是什麽線!


    “辰王殿下,我這可是天蠶絲。”妙星冷衝他挑了挑眉,“你別掙紮啊,要是蠶絲紮進肉裏麵,會很疼的,而且啊,我這天蠶絲被藥水強化了,帶有一點兒腐蝕性和微量毒性,肌膚被割破,傷口就會發黑,還會有火辣辣的感覺,可不好受了。”


    “混賬東西!”卓子城朝著她大罵,卻不敢再掙紮,“本王就知道,你沒有真本事!你靠的全是這些古怪的武器,取勝靠的也是暗算偷襲,你贏得一點都不光彩,卑鄙無恥。”


    卓子城謾罵的同時,他的手下們已經全都湧了上來,把妙星冷包圍了起來。


    “你說的不錯,我多次取勝靠的都是武器,還有偷襲,可那又怎麽樣呢?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人生不是一場公平的比武,賽場上有規矩,戰場上卻沒有規矩!你覺得人生是公平的賽場,還是混亂的戰場?兵不厭詐啊,辰王殿下,我贏了就是贏了,你管我用什麽不光彩的手段呢?”


    卓子城氣急敗壞,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殿下,隻怪你太自負,太輕敵。”妙星冷悠悠歎息一聲,“你是不是以為拿走了我的銀針弩,我就沒有招了?實話告訴你,你讓我交出銀針弩的時候,我心裏偷著樂呢,因為這麽一來,你對我就會放鬆警惕,我知道你心裏有點瞧不起我,你以為我都是占著武器胡作非為,所以,交出武器之後,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卓子城:“……”


    他不該輕敵。


    但——他不覺得他的說法有錯。


    飛天大盜如果沒有這些秘密武器,根本就犯不下那麽多盜竊案。


    可誰讓他就是有呢?


    “辰王殿下,你不要以為我被包圍了就會方寸大亂,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現在該輪到我向你提條件了。”妙星冷的語氣不容抗拒,“把我的銀針弩還給我。我數到三,不還給我,我就讓天蠶絲勒進你的肌膚裏。一、二……”


    “別數了!”卓子城怒斥一聲,右手被天蠶絲纏著,左手還是自由的,便伸到了懷裏,掏出了那把銀針弩。


    但他並沒有立即就給妙星冷,而是先問她,“你要怎麽樣才能放開本王?”


    那天蠶絲能夠輕易地劃開兩層衣料,割破人的肌膚自然也是輕而易舉,掙紮起來,對他可沒有任何好處。


    因此,對於妙星冷提出的要求,他不得不妥協,他隻能等著她願意放開他。


    “把我的銀針弩還給我之後,讓我離開。”妙星冷道,“周圍的人這麽多,對我的安全實在很不利呐,辰王殿下,我得委屈你跟我先走出一段路程,閑雜人等不得跟隨,等我把他們甩開了,我就放過你。”


    “本王憑什麽相信你的話,如果你趁機擄走本王,對本王不利呢?”


    “你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妙星冷涼涼地望著他,“老子不可能因為你毀了自己的信譽,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麽?是守信,你都可以發誓,我也可以發誓,你看不起我可以,但你不能質疑我的誠信。”


    “辰王殿下,飛天大盜雖然狡詐,但他不屑於違背承諾。”站在屋頂下方的謝驍夜開口了,“我二哥曾經也落在他手上,他脫身之後,的確放了我二哥,他隻要親口答應放人,就不會耍賴。”


    “統領大人果然是了解我啊,就衝你這段話,我看你好像順眼了那麽一點點。”妙星冷朗聲一笑。


    “好,本王就信你這一次,走。”卓子城說著,轉頭掃了一眼眾人,“其他人不準跟上來。”


    妙星冷見此,眉眼彎彎,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胳膊,帶著他走到了屋簷邊,一同躍到了地麵上。


    她挾持著他,朝人群外走去。


    同時,另一邊的齊王府內——


    “殿下,今日大街之上有犯人遊行,屬下本來也覺得不稀奇,可在遊行的過程中,竟然有人去劫囚車,一問才知,囚車裏的兩個犯人原來是飛天大盜的同夥。”


    卓離鬱原本在軟榻之上小憩,一聽秋葉帶來的消息,立即睜開了眼睛。


    “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剛才。這應該是辰王殿下和錦衣衛合謀商量的計劃,他們兩邊的人都潛伏在人群中,隻等飛天大盜現身……”


    “阿星是不是也在場?”卓離鬱麵色陰沉地截斷秋葉的話。


    按照阿星的性格,就算明知道是個圈套,也會去涉險。


    “她確實現身了,周圍都是錦衣衛和辰王的人,屬下不敢貿然出手,所以才連忙趕來通知殿下,那邊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屬下也不知道。”


    卓離鬱不再說話,直接下榻。


    “殿下,你要去嗎?”


    “換一身裝束再去,你和席洶也去換上一身不顯眼的打扮。”卓離鬱冷聲道,“這個野丫頭,遇上難事總想著自己一個人解決,總是把本王給忘了,真是找罵。”


    出了事情,從來就不知道第一時間來找他。


    卓離鬱褪去了錦衣華服,換上了一身尋常的粗布麻衣,在頭上罩了一大頂鬥笠。


    席洶和秋葉也做平常百姓的打扮,帶上了草帽,還往臉上抹了點鍋灰。


    三人從王府後門出去,走過了大半條街道,遠遠地就看見前方空了的囚車。


    卓離鬱的視線迅速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並未發現妙星冷的身影。


    莫非她已經脫身了?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地上的一道紫影身上。


    那人一身紫色錦衣,紫銀冠束發,看樣子似乎是摔了,正被趕來的人從地上扶起來。


    可不正是卓子城嗎?


    “這個該死的賊,臨走之前還要踹本王一腳,簡直是活膩了!”


    卓子城站穩之後,朝著身邊的人罵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追!傳本王的命令,戒嚴城門,隻準外邊的人進來,不準裏麵的人出去,所有大路路口都要派人把守,給我挨家挨戶去搜,大盜的小腿被本王踹了一腳,膝蓋下一寸左右的地方應該有一塊淤青,凡能提供線索者,本王名下的店鋪,隨他挑選一家。”


    卓子城說著,掏出隨身攜帶的令牌,丟給身旁的人,“別磨蹭,立刻騎快馬去往城門,飛天大盜要想出城還得換裝,他沒那麽快,你得趕在他之前去,趕緊的!”


    “是!”


    身邊的人拿了令牌,立即轉身離開。


    “殿下,戒嚴城門,看守大路路口,這麽一來,阿星姑娘活動的範圍就被縮小了,腿上的青紫如果嚴重,兩三天是消不掉的,辰王要挨家挨戶去搜查,這……”


    秋葉的話並未說完,視線在接觸到卓離鬱冷凝的神情時,心中明白他已經動怒了。


    “你們二人去拖延錦衣衛的腳步,給阿星爭取時間,本王去和辰王切磋切磋。”


    卓離鬱話音落下,已經跨出了腳步。


    席洶和秋葉對視了一眼。


    切磋切磋?


    恐怕是暴打一頓吧。


    “我還挺想欣賞欣賞。”秋葉道,“殿下和辰王打架,一定很精彩。”


    “沒時間欣賞了,咱們得幹正事去。”


    二人轉身去追趕錦衣衛的步伐。


    卓子城下完了命令之後,便想要回府去休息。


    一邊走著,一邊在心裏把飛天大盜罵上千百遍。


    那個賊說脫身之後就放了他,結果確實是放了,可就在鬆開天蠶絲的那一刻,還不忘了給他補上一腳。


    一腳瞪在大腿上,那叫一個肉疼。


    那個賊踹完他之後就跑了,他疼得沒站穩,跌在大街上,真是太丟麵子了。


    這筆賬他記下了!


    他如今是鐵了心的,要把飛天大盜抓拿歸案。


    卓子城正走著,忽然察覺到身後有人快速逼近,連忙轉過了頭,還沒看清來人的長相,就被潑了一身水!


    他反應敏捷地退開兩步。


    這要是換成刀槍棍棒,這麽一躲肯定躲開了,偏偏是一大盆水,約莫得退個七八步才能避開,他壓根就來不及躲。


    大冷天的,涼颼颼的感覺從頭灌到腳,讓他抑製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而且這一大盆水,似乎還帶著一股……腥味兒?


    聞著有點犯惡心。


    原來是卓離鬱在走來的過程中,順手抄了一個魚攤子的水盆,那攤子剛殺了魚,這水盆就是專門拿來洗魚的,一盆涼水裏還飄蕩著血絲。


    卓子城被潑了一身,第一反應就是拿手去抹臉上的水,正準備罵人還手,對方卻比他更快,一拳掄在了他腦袋上!


    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殿下!”


    卓子城身邊的幾個下屬反應過來,望著那動手的鬥笠人,齊齊衝了上去。


    “大膽狂徒,竟敢在街上偷襲辰王……”


    說話那人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被迎麵飛來的水盆扣上了頭。


    水盆飛來的那一瞬間,他是想要抬手揮開的,哪知道那空水盆竟然像是攜帶了幾百斤的力道,他這一揮手,手被砸得老疼,手上傳來的痛感還沒過去,頭頂上又被扣了一下,當場就暈了。


    其餘的人望著那動手的鬥笠人,心中暗暗吃驚。


    這神秘人的功夫好高深,砸過來的東西,以他們的力氣似乎無法抵抗?


    可身為辰王的屬下,職責就是護主,哪怕明知道敵不過,也得硬著頭皮上。


    “螳臂擋車。”


    隻聽那鬥笠下傳出一聲冷笑,那人身影一閃,就到了暈倒的那名護衛身旁,彎腰拾起了扣在他臉上的水盆,朝著逼來的幾人揮了出去!


    水盆飛出的弧度,成功襲擊到了每一個人——


    “砰”


    “砰”


    “砰”


    準確無誤的三連擊,每人被擊中的部位都是腦袋,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紛紛站立不穩,摔倒下來。


    水盆落下的時候,剛好落在了卓子城的腳邊,他下意識朝著旁邊跳開了一下,避免被砸到腳。


    卓子城惱怒的同時,也有些心驚。


    這個人從哪裏冒出來的?莫非也是大盜的同夥?


    錦衣衛和自己這邊的一部分人都去追趕大盜,早就已經跑遠了,他隻留下了四個人伺候,如今四個人全倒下了。


    他身邊的屬下絕不是三腳貓,武功甚至高於許多錦衣衛,在這鬥笠人麵前,竟然都沒機會出手?


    “好一個狂徒,本王絕不會放過你!”


    卓子城衝著對方怒斥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水盆扔了過去。


    緊接著轉身就跑!


    他似乎打不過那個鬥笠人,吃虧的事情他可不幹。


    卓離鬱躲也不躲,徒手接下了飛來的盆子,手掌緊扣著盆子的邊緣,衝著前頭卓子城奔跑的身影再度甩了出去!


    他知道,這一下卓子城躲得開。


    剛才拿水盆子的時候,順便從隔壁的烤肉攤子拿了一把竹簽,藏在了袖子裏邊。


    眼見著卓子城躲開了水盆子,趁著他喘口氣的時間,卓離鬱追趕了上去,左手握著整把竹簽,右手拿起一根,瞄準了前方卓子城奔跑的背影,衝著他的肩膀紮了過去。


    卓子城聽見身後的動靜,朝著旁邊閃躲。


    卓離鬱不急不躁,繼續拿起第二根。


    就像玩投壺的遊戲,隻不過,他投的是會移動閃躲的目標。


    先慢吞吞地投,讓對方習慣緩慢的節奏,接著來再進行猛烈進攻,令對方方寸大亂。


    卓子城在連續避開七八根竹簽之後,緊繃著的心稍微有些放鬆。


    他並不需要回頭,竹簽襲來有破空聲,靠著聽力,他就可以辨識到位置,他自然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躲。


    才這麽想著,接下來發生的就讓他措手不及。


    身後幾道破空之聲同時響起,有遠的也有近的,有左邊也有右邊,他有些亂了陣腳,緊急之下,隻能隨便朝著旁邊躲閃。


    下一刻,肩膀和大腿齊齊一疼!


    他躲開了四根,有兩根沒躲開。


    後麵這人是拿他當猴子耍嗎?!


    既然如此,跟他拚了!


    卓子城打定了主意,憤怒地轉過身,卻再也看不見那個鬥笠人的身影了。


    原先看到那鬥笠人的實力,他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走為上策,哪知道那人不依不饒,現在他被激怒了,想要與對方大打一架,對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發泄都沒地方發。


    肩膀和大腿上的兩根竹簽子在提醒著他,他吃虧了。


    “混蛋!”


    他氣急敗壞地大罵。


    然,並沒有任何人來搭理他,他狼狽的模樣,吸引來的隻是街邊路人異樣的目光。


    他麵如土色,忍著疼拔下了兩根竹簽,走回自己的王府。


    一陣涼風吹過,濕漉漉的衣衫貼在身上,並不能澆熄他的怒火,反而又增添了幾絲寒冷。


    好冷……


    他要馬上回府洗個熱水澡、擦個藥、喝碗熱騰騰的薑湯,然後——睡一覺。


    ……


    妙星冷脫身了之後,便一路跑向郊外。


    在人口密集的地方並不利於逃脫,畢竟她是朝廷要犯,在朝廷的重賞之下,總會有些練家子為了掙那筆錢,跳出來幫官府抓她。


    因此,她不能招搖過市,大街上人那麽多,跳出幾個武夫把她包圍,豈不吃虧?


    隻有在荒郊野外,能夠令她感到安心。


    沒有人的時候,才能真正鬆一口氣。


    她躲進了一片竹林之內,隻覺得口幹舌燥。


    她想去找老狐狸,還得走好長一段路。


    卓子城在她腿上踢了一腳,留下來的青紫痕跡,恰恰好可以作為錦衣衛抓她的線索,這一次她把卓子城惹惱了,卓子城或許會進行大規模搜索,所有膝蓋一寸以下部位有淤青的人,全都作為嫌疑人進行排查。


    整個皇城裏這麽多人,身上有淤青的人一定不在少數,幹活打架摔跤都會留下淤青,然而,隻挑膝蓋一寸以下的部位,可以大大縮小範圍。


    再從身高、體型、家庭背景進行調查,又能縮小範圍。


    有不在場證明的人,還能再縮一層範圍。


    如果……卓子城隻查男子不查女子就好了,世人眼中的飛天大盜是男子。


    就怕他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查,那麽就會查到她的頭上了。


    她希望自己能夠撇個幹淨,不沾染半點嫌疑。


    行走之間,忽然覺得腹部一陣痙攣。


    妙星冷找了棵樹靠著,捂著自己的腹部。


    靠,這月事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算算日子,差不多也是這幾天。


    可怎麽偏偏就在今天……


    她一來月事就容易肚子疼,幹什麽事都覺得沒勁。


    接下來不宜劇烈運動,不能再和人動手打架,否則隻會疼得越來越厲害。


    妙星冷走出了竹林,一個不經意的抬頭,瞥見了某一處,目光‘噌’的一下子亮了。


    天助她也。


    前邊不遠處升起一小團炊煙,有五六個人坐在一起,其中有一名中年男子麵容和藹,他身邊坐著的年輕姑娘明豔又俏麗。


    正是辛員外和年年!


    他們應該是帶著下人出來踏青野炊了。


    妙星冷心中喜悅,低頭看著自己一身古怪的打扮,又覺得這麽出去有些不妥。


    除了年年,其他人都是外人,不能被他們知道身份。


    她隻能躲在暗處觀察一會兒,等著他們分散開,再單獨去找年年。


    片刻的時間過去之後,那幾名下人終於走開了,他們走到了幾尺之外的空地上,熄滅了火堆,把埋在地底下用紙包好的雞挖出來。


    原來他們是在吃烤叫花雞。


    妙星冷已經走出了林子,繞到了高年年的身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


    高年年轉過身的那一刻,差點被嚇了一跳。


    眼見著對方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緊接著撕掉了假胡子,她看了片刻,總算認出來眼前的人是妙星冷。


    原本不想驚動辛員外,辛員外還是不經意地轉過了頭,看見妙星冷的那一刻,也嚇了一跳。


    “你是——”


    他和妙星冷不熟悉,自然沒能認出來。


    “義父,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你不必驚訝,我跟他借一步說話,我很快就回來。”


    高年年說著,起身和妙星冷走開了。


    兩人走到了不遠處的灌木叢邊上,高年年這才問道:“阿星,你怎麽做這副打扮?你又幹什麽去了?”


    “我兩個弟兄被抓了,我去救人,脫身之後就往郊外跑了,這大白天的,實在沒什麽地方可以躲,街上全是官兵,我隻能往沒人的地方跑。”


    妙星冷說著,捂著肚子蹲了下來,“月事來了,肚子疼,我跑不動了。年年,我想借你的馬車一用,你送我去老狐狸那裏行嗎?其他人不能跟著,我再讓老狐狸把你送回來。”


    “好啊。”高年年答應了下來,“我去義父那裏隨便找個借口,然後我就送你去師父那裏。”


    “嗯。”


    “你應該不想讓義父認出來吧?那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高年年說著,轉身走回到辛員外的身旁。


    “義父,我朋友身體不太舒服,我要拿馬車先送她回家,送到了之後,她家人會再把我送回來,她家不遠,半個時辰之內我能回來。”


    辛員外道:“不就是送個人回家嗎?哪裏還要你親自去送,隨便找個下人送他就是了。”


    “不行。我這位朋友的家比較隱蔽,他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家住在哪裏,還是我親自去送吧。”


    “他到底是什麽人啊?怎麽這麽神秘?”


    “義父,你別問了,反正不是壞人,你就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高年年說著,轉身就要去牽馬車。


    可這麽一回頭,瞥見了遠處的一片人影,她有些心悸。


    那些人統一蔚藍色錦衣,全是錦衣衛。


    他們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她再轉頭看了一眼灌木叢。


    阿星還藏在裏麵,不能讓錦衣衛過去。


    幸好,錦衣衛領頭的人是謝驍夜,她胡亂指個錯誤的方向,謝驍夜應該會相信她。


    於是,她轉頭朝著辛員外道:“義父,等會兒我跟錦衣衛說話的時候,你什麽都別多說。”


    辛員外一頭霧水,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看見前方大批錦衣衛湧了過來。


    “謝大人。”高年年衝著謝驍夜打招呼,“你們怎麽會來這?”


    “高姑娘,想不到在這碰見你,你的事情我聽說了,恭喜你認了個義父。”


    謝驍夜朝著她淡淡一笑,接著便說起了正經事,“我們在追趕飛天大盜,追丟了,不過,我可以確定他有經過這一處地方,大白天的,他無處可躲,應該會選擇沒人的郊外跑,你們在這多久了?有沒有看見一道灰色的人影,大概這麽高,那家夥一定跑得很快。”


    謝驍夜說著,伸手比劃了一下大盜的身高。


    “灰色的衣服?”旁邊的辛員外插了一句,“長相呢?是不是臉上有些斑塊,長得挺磕磣?”


    “正是!那應該是他喬裝過後的長相,這附近沒有水源,所以他還來不及洗臉。”謝驍夜連忙追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看見他的?往哪個方向跑了?辰王殿下有令,提供線索者,重重有賞。”


    “我們還真的看見了!”高年年胡亂指了一個方向,“他就是往那邊跑的,一身灰色麻衣,就像你說得這麽高,跑得很快,我們看見了,也沒多在意,我們並不知道那是大盜。”


    高年年這麽一搶話,辛員外也就不再說話了。


    他這回算是明白了,高年年的那神秘朋友,就是錦衣衛要追趕的飛天大盜。


    但是現在他不能反駁高年年的話,他知道欺騙錦衣衛要受懲罰。


    “多謝,我們這就去抓人,不打擾你們了。”


    謝驍夜說完之後,領著眾人離開了,去的正是高年年指的方向。


    等錦衣衛走遠了,辛員外轉頭看向高年年,麵色十分嚴肅,“年年,你竟然掩護飛天大盜?你知不知道,那可是朝廷的要犯!你怎麽能掩護一個犯人?你還想用馬車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萬一半路被朝廷的人攔截呢?你要怎麽解釋?”


    “義父,你別生氣。飛天大盜雖然是朝廷的犯人,卻並不是惡人,朝廷抓他,是為了維護貴族的利益,其實他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你別給我說這些道理,反正與朝廷作對就是不明智的行為!”


    辛員外擰起了眉頭,“年年,你現在已經不是普通人,是富家小姐,我們辛家也是有頭有臉的,這次就算了,從今往後,你別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像這樣的朋友,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連累到你了,你剛才指了錯誤的方向,已經算是幫了他,接下來就不必管他了。”


    “義父,她要去的方向和錦衣衛是相反的,我送她回去,絕對不會被錦衣衛撞見……”


    “你幫了他這一次,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總是這麽幫他,他就會時常來麻煩你,他有本事和官府作對,就自己靠著本事逃脫,不要牽連任何人,我去跟他說。”


    辛員外沉著臉,走向了灌木叢。


    妙星冷坐在灌木叢後麵,眼見著那幫錦衣衛走遠了,心中鬆了一口氣,透過灌木叢的縫隙,也看見了辛員外似乎和高年年在爭執。


    辛員外不願意借馬車,也在情理之中。


    “飛天大盜,老夫真是很榮幸可以跟你對話。”灌木叢外邊響起辛員外渾厚的聲音,“年年現在是我的義女,所以,她跟什麽樣的人來往,老夫都有權利管,如果你把年年當作朋友,從今往後就再也不要來找她了,你這種身份,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連累到人,老夫和年年,都不願意被你連累,你走吧。”


    “行,我不連累你們,我自己走。”妙星冷平靜地回了一句,站起了身。


    “義父,我們把馬車給她吧。”高年年朝著辛員外道,“你不讓我送她回去,我就不送,可她身體不適,她跑不動,給她留一輛馬車總可以吧?”


    “年年啊,我們的這一輛馬車,是很容易認的,馬車板上的花紋是我特意定製的,別人家的馬車不會有這樣的花紋,他要是被錦衣衛逮住了,仔細一查這馬車,查到是咱們家的,後果會怎麽樣?”


    “義父,這事不難辦,要是真被查出來了,咱們就一口咬定,馬車被飛天大盜搶劫了,這麽一來,也牽連不到咱們頭上啊。”


    “你怎麽知道錦衣衛就一定信你那套話?”


    “錦衣衛的首領,和我是舊相識,我說的話他會相信的。”


    “人家錦衣衛統領相信你,你還為了飛天大盜去欺騙他?”


    辛員外望著高年年,眉頭緊鎖,“我們做生意的人,最怕得罪官府和貴族,我們應該與之交好,而不是與之作對,你究竟明不明白這個道理?像錦衣衛統領那樣的人,應該多多來往,如飛天大盜這樣的人,敬而遠之,斷絕來往!如果你不聽我的話,那也不要叫我義父了。”


    高年年臉色頓時繃緊,“義父,你真的可以為了明哲保身而不顧朋友情誼嗎?”


    “你怎麽反過來質問我了?我都還沒罵你交的這是什麽朋友呢!不三不四不倫不類的……你想讓我幫他是吧?可以,我欠你一次救命之恩,你提什麽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但如果你執迷不悟,不和這個家夥斷絕來往,我也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了,年年,你到底是要聽義父的話呢,還是要一意孤行?”


    高年年聞言,衣袖下的拳頭捏緊了。


    其實,在辛家的這幾天,是這麽多年來過得最舒坦的日子。


    錦衣玉食,奴仆成群,讓她體驗到高人一等的感覺。


    做富家小姐,真的比做普通人好太多了。


    義父不像師父那樣涼薄,在辛家,有家的感覺。


    “你們不必爭了,我自己走。”


    妙星冷的語氣中不帶絲毫氣憤,頗為灑脫地站起了身,“後會無期。”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高年年的心頓時一沉。


    望著妙星冷轉身離開的背影,她忽然意識到,她們之間……似乎有了一層厚厚的隔閡。


    她還可以開口挽留,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喊不出口。


    阿星……


    “好了,我們回去吧。”辛員外拽著高年年的胳膊往回走,“還算那個家夥有點良心,以後他要是再找你,你別理他。”


    “……”


    妙星冷頭也不回,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看見地上一抹修長的人影。


    她緩緩地抬頭。


    對方伸手擁住了她。


    這一次,她沒有推開。


    “阿星,不要難過。”熟悉的嗓音傳入耳中,“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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