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梧桐池滿。


    黑色的轎車在馬路上穿梭,蕭桐皺眉,用力將腳下的油門又踩下了幾分,一身幹練的西裝掩去了身上的稚氣,臉上化著與年齡不符的妝容著實讓人看著不太自然。


    沒多久,車子轉入巷子裏,停在一家雜貨店門口,店裏的燈光泛黃,照著稀稀疏疏的人影,車門打開,蕭桐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匆匆趕進店內,耳邊盡是不斷的叫喊聲和謾罵聲,蕭桐放慢腳步看著周圍狼藉的貨品,無奈得搖著頭歎了口氣又向裏走去。


    中年婦女坐在地上,倚著被踢倒的凳子,捂著額頭哭喊著,身旁的鄰裏安慰著,眼神卻時不時透過指縫向蕭桐看去。


    “媽。”蕭桐輕喚。婦女頓了頓,又繼續哭叫,似乎比剛才還要鬧騰。


    蕭桐上前扯了扯婦女的衣袖,想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婦女停住,抬頭看了蕭桐一眼,突然起身拽著蕭桐向旁邊散亂的貨架走去。


    店裏充斥著婦女大聲嚷嚷的聲音:“我們家到底是做了什麽孽啊,大的伺候完了現在又來個小的,我這麽辛辛苦苦一輩子,是招惹了哪個瘟神了啊!”


    叫喚完了,婦女急忙轉身抓住蕭桐的雙手,“小桐啊,還是你最乖了,你哥哥那個喪門星,又去賭啊,輸了又來找我要錢,我哪裏還有什麽錢給他啊,他就把你留給我的錢全部搶走了,還把店裏的東西全砸了啊,你說這算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混賬兒子呀……”喊著喊著,婦女的眼淚又已到了眼角。


    蕭桐揉了揉眉心,推開婦女的手走出門,從車廂裏提了箱子,回頭放在婦女身邊,轉身便打算走,看見婦女提起將箱子緊緊抱在懷裏,腳步一停:“你先把店裏的東西補上,不要再去賭了,蕭梧那邊你讓他直接來找我。”


    車子越來越遠,留下一陣塵煙和笑嗬嗬的婦女,婦女已然沒有了剛才的可憐樣子,曹仙緊抱了箱子衝著鄰裏炫耀著:“瞧吧,我都說了,我女兒有錢,還怕我輸不起麽?!來來來,回去咱們都接著來啊。可不準贏了就走……”


    蕭梧是誰?蕭桐的哥哥,小的時候還是很乖巧聰明的一個孩子,對蕭桐這個妹妹,那也是真心的好,忍不得她受一點欺負,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整個人變了個樣,人家都說,一個人再不濟,也不會對家裏人心狠到哪去,然而蕭梧並沒有,蕭梧大抵本著不把家裏人折磨死不罷休的目的,整日遊手好閑,到處混日子,沒錢了就回家要,要不就去偷去搶。蕭桐這一路到現在,少不了蕭梧的鬧騰。


    蕭梧回到公寓已是淩晨了,進門就朝沙發走去,脫了外衣便躺在沙發上,想著這麽些日子,公司那邊打理得也忙,家裏還時不時鬧出點事,揉揉眉心,確是真的什麽都不想做了。


    平靜的日子對蕭桐來說確實是很難的。


    蕭梧找到蕭桐公司時,已經是下午了,剛想進去卻被保安攔在外邊,也是,自己也沒個什麽正當身份,看起來也不像什麽有作為的人,人家憑什麽要讓自己進去呢。


    想打個電話給蕭桐卻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蕭桐了,或許久到自己都快忘了有這個妹妹的存在了,翻了號碼,果然是沒有的,想打電話找曹仙要,想到曹仙嘮叨的聲音,頭都煩得很。無奈下隻能蹲在牆角處抽著煙等著。


    蕭桐停在蕭梧身前時,腳下已有十幾根煙頭,蕭梧抬頭看了眼蕭桐,又低下頭繼續吸了一口煙。


    “怎麽,不是來找我的?”聽到聲音,蕭梧才又抬起頭滅了煙,笑道:“我說呢,還以為是哪個大美女停下來看上我了呢,原來是我多年不見的親妹妹呀,倒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想要錢就別給我亂說話,我可情願沒你這樣的哥哥。”說完蕭桐轉身走向停車場。


    蕭梧停住了笑,起身跟著蕭桐。


    “拿了這些錢,就不要老在我和媽麵前晃悠。”


    蕭梧掂了掂箱子:“夠沉,夠爽快。你這個地方卻難找了些。”


    “再難找,也難不住你不是。”


    “喲,小桐呀,看樣子家裏人說的是對的,你確實比我出息多了,這大學,可真不是白念的。”


    蕭桐冷眼,並未回話。


    “行行行,我就走了,不擋著您回家的路嘞。”看著蕭梧越來越遠的背影,蕭桐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這樣的人,賴上了,就不會再輕易放手的。


    蕭梧再來的時候比蕭桐預想的還要早得多。


    蕭桐在公司門口看見蕭梧,如同上次一樣,抽著煙,蹲在角落裏,其實蕭梧整的看上去,五官不說很精致,但卻是在人群裏突出的。好好收拾收拾,倒也是很多女孩子喜歡的類型。隻是……


    蕭桐並不打算再去自動找蕭梧,蕭梧一瞥就趕緊踩滅了煙跟著蕭桐。


    “怎麽,想甩掉我?”


    “確實想,隻是……”蕭桐轉身盯著蕭梧的眼睛,“一旦染了癌,你說還能容易除掉麽?”


    “倒也是明白,那話我也不多說,該怎麽著就怎麽來。”蕭梧一臉痞子樣。


    “蕭梧,我警告你,別拿我當取款機。”


    蕭梧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香煙點上,漫不經心的態度,兩個人卻是誰也沒有說話。


    “拿著這些,滾。別妄想我會一直給你錢。”


    蕭梧冷哼了一聲,什麽也沒說,拿了錢就走了。蕭桐默然,這種日子,自己,怕是要承受不住了。


    蕭梧要錢的速度還是快得有些過分,縱是蕭桐想忍,造錢的速度也比不得蕭梧花錢的速度,既然是這樣子,蕭桐當然是不會再隨著蕭梧去的了。


    蕭桐整理完手裏的文件,透過窗子看著蕭梧已經在馬路對麵抽煙等著,蕭桐沒理會,繼續做著自己的事,等到下班的時候,蕭桐再看過去,蕭梧的臉上已經滿臉的不耐煩,蕭桐揚了揚嘴角,拿了包就下樓了。


    蕭梧看著蕭桐走出公司門眼睛一亮,急忙趕過去:“喲,舍得下來了呢,幸好這可不是冬天,不然妹妹你可得下來給我收屍了。”


    “那你也得注意著,這來往車輛可不少,萬一哪個沒長眼的……不過你放心,我會很樂意替你收屍的。”蕭桐就站著,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蕭梧皺了皺眉:“還不走?”


    “去哪?”


    “蕭桐……”


    “蕭梧,我警告過你別拿我當提款機的!”


    蕭梧算是明白了蕭桐的意思,臉上又浮出了吊兒郎當的笑:“喲,我說小桐,這是要做什麽?”蕭桐沒有理會。


    “是不是要哥哥做點什麽,你才知道珍惜?”蕭梧半威脅著。


    “收起你那一套。”蕭桐對著蕭梧露出厭惡的眼神,轉身對保安說,“以後不要讓這樣的人在公司周圍,影響不好。”


    蕭桐轉身就進了停車場,蕭梧正準備追上去,卻被保安攔在外邊。


    蕭梧陰冷冷地看著蕭桐的背影,直到蕭桐不見,蕭梧才咒罵著離開。


    蕭桐知道蕭梧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己也明白,這樣做隻會給自己添無端的麻煩,隻是,事情總是要解決的,蕭桐也沒想到,蕭梧會比想象中的更不講情麵。


    下班的時候去取車,一進車庫,周圍的人就用怪異的眼光看自己,直到走近才發現車子上被噴的到處都是漆料,不用想,蕭桐都知道是誰。


    蕭桐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上車,鎮定地開走。


    將車子洗幹淨,第二天到車庫的時候又是和之前一樣的情況,蕭桐隻是覺得,蕭梧的把戲頂多就嚇嚇別人,她還不至於這麽膽小。


    到了第四天,蕭桐出現的時候,大家都不再再看蕭桐,蕭桐本來以為蕭梧隻是和前幾天一樣,卻看到車子被砸了好幾個坑,臉色不由地沉了下來,蕭梧倒是長本事了。


    蕭桐知道,若是自己還像之前一樣,車子一定還會和之前一樣,蕭桐便讓公司的保安加強了守衛,不讓公司之外的人進入,這樣的事情才沒有再繼續發生。


    蕭桐這天像往常一樣上班,卻突然收到一個包裹,蕭桐有些疑惑,自己也沒有買什麽東西,拆開後蕭桐也著實嚇了一跳,是一個恐怖的人偶,裏麵還有一封恐嚇信,蕭桐急忙將東西全都收拾了扔了。


    縱使蕭桐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可是周圍的人都以為蕭桐惹了什麽不該惹的人,才會得到這樣的報複,都開始離她遠遠的。


    蕭桐想著,反正平日也沒跟誰有過近的聯係,隨意吧,蕭梧那邊,他最好有點自知之明。


    但不知為何,或許蕭梧是實在沒了要錢的地方,緊緊逼著蕭桐,曹仙那邊也不落下,沒日沒夜地給蕭桐打電話哭訴著。


    鎮子裏母親的鬧騰和公司外蕭梧的瘋逼惹得蕭桐精神瀕臨崩潰,為什麽母親會變得如此貪婪,為什麽自己的哥哥會是一個這樣的人?


    其實蕭梧小時候還是一個很乖巧的小男孩,蕭梧大蕭桐兩歲,但從小對這個妹妹卻是極其寵愛的,忍不了她受一丁點兒欺負,蕭桐記得自己四歲的時候,因為隔壁的小胖子因為打鬧把自己推倒,頭不小心磕破了,蕭梧瞞著家裏人,硬是跑過去跟人家一頓打,跟小胖子比起來,蕭梧的身板簡直就是火柴棍,硬是把人家打得臉腫得跟豬頭一樣,就為的是不讓蕭桐受欺負,蕭桐也是打心底裏喜歡這個哥哥的,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蕭梧開始不停地欺負蕭桐,開始鬧騰得讓整個家都不得安寧。


    開始蕭桐隻當是蕭梧跟著別人學了不好的事,時間長了,慢慢就會好的,隻是,蕭梧越發變本加厲,打架,喝酒,賭博,騙錢,沒一樣差的,縱是大家都希望他悔改,但確實是看不到一丁點兒希望,時間長了,隻希望著他不要回來作孽就好,不求他能賺錢回來好好改正了。


    蕭桐自身睡眠就不是很穩定,每日也就隻有兩三個小時是睡得穩的,經曹仙和蕭梧這麽一鬧,蕭桐每天的休息時間基本就等於零。


    張雲軒便是在這個時候走進蕭桐的世界。如同所有愛情劇,言情小說裏寫的一樣:你要相信,終有一天,對你好的那個人,會出現,嗬護你,寵著你,不讓你受一切傷害,一點委屈。


    張雲軒的出現,讓蕭桐覺得,這個世界,除了秦楠葉,至少還是有那麽一個人,沒有任何目的,會單純得真的隻對她好的。


    自從蕭梧開始鬧事,蕭桐沒能有一天過得安寧,蕭梧換著法子,總之折磨得蕭桐的身板又瘦弱了幾分。


    狂風暴雨的日子卻在那一天突然風平浪靜,讓蕭桐以為蕭梧是出了什麽大事了。


    當下班被堵在停車場的時候,蕭桐還是覺得,是自己太天真了,做什麽要替這種人擔心。


    “怎麽,我說親愛的妹妹,還是不願意給錢呢?”對上蕭桐冷漠的雙眼,蕭梧也沉不住氣了,“我說蕭桐,我好歹也是你親哥哥,你怎麽就能忍心看著你哥哥我被人打呢?”


    “你自己找的,怨不得別人的。”


    “我都說了,這是最後一次了。”等了一會兒,得不到蕭桐的回應,眼看蕭梧生氣著就要下手。


    “那邊是什麽人?”突然的人聲打斷了蕭梧的動作,“如果不是公司的人,我可叫人了。”


    “媽的,蕭桐,你給老子好好想想,我最後再給你一點時間考慮,我要得不到錢,你也別想好過。”蕭梧說完,招呼著身邊幾個人急忙跑開。


    “蕭桐?”剛才的人走進,蕭桐抬頭才認清原來是公司經理張雲軒。


    蕭桐隻是公司主管,平時隻管著自己本分的工作,除了升職和一些平時工作上的交集,與張雲軒卻是接觸不深的,偶爾有事交代,也是說完便走,並不多言,畢竟公司人多,接觸多了,閑言碎語是少不了的,蕭桐不願意招惹那些沒必要的是非。


    張雲軒對蕭桐的印象也隻是停留在日常的工作裏,私下卻也是不接觸的,當下看著有人遇了險,也沒顧得是誰就出手幫了。


    “張總,今天,謝謝你。”蕭桐確實是沒想著剛才會有人出來幫忙,畢竟,這種麻煩事,能少惹還是少惹的好。


    “不客氣。”張雲軒倒也沒再提什麽。提醒了蕭桐注意安全,雖然知道蕭桐是不會找自己的,但還是說了若有什麽事,可以找自己,待蕭桐的車離開後,張雲軒也沒多待,開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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