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著急著西天取經,天剛有一線微芒,就把睡得正香的玄奘強行拽了起來,朝著五行山方向而去。


    “師兄,這天還沒亮呢!你這麽著急做什麽?你就行行好,讓我再睡一會兒!”


    玄奘嘟囔了兩句,見法海不為所動, 幹脆把眼睛一閉,往後一倒,選擇了躺平。


    法海:“……”這溷賬玩意兒!又耍無賴!


    法海臉一黑,但也拿玄奘沒有辦法,隻能拽著玄奘的胳膊,拉行李箱一樣拉著他往前走。


    剛剛過了雙叉嶺, 沒走多遠,迤邐行過一個山坡,便見前方有一座山莊, 莊子裏麵黑乎乎一片,隻門口有一頭戴艾葉花斑豹皮帽,身穿羊絨織錦叵羅衣,環眼圓睛,圈須亂發,手拿鋼叉的大漢正在練武。


    法海目光掃過那大漢,眼底一道金光閃過,心中頓時有數。


    玄奘也勉強抬了下眼皮,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法海的神情,旋即放心睡了過去。


    “什麽人?出來!”大漢也察覺到兩人的蹤跡,停了下來, 大聲喝道。


    “貧僧法海,奉觀音菩薩之令前往西天求取真經, 途徑貴地,並非有意窺視。”法海拖著玄奘走了出來,一鬆手, 砰的一聲將他扔在了地上,“這是貧僧的師弟玄奘!”


    大漢:“……原來是中原來的兩位高僧!我是這山中的獵戶,姓劉名伯欽,綽號鎮山太保,此處乃是我家。兩位長老既然來了,不如隨我舍下稍作歇息,讓我一盡地主之誼,明日再送兩位上路。”


    法海說道:“多謝太保好意。貧僧手中已有前往靈山大雷音寺的地圖,就不勞煩太保了。取經乃是造福蒼生的大事,能早一刻便有早一刻的好處。如今天才剛亮,正是趕路的好時候,貧僧師兄弟就不耽擱了。”


    “你這和尚,怎恁的不識好人心?”劉伯欽臉色一沉,說道:“我好心留你休息,你倒是端起架子來了。今日這頓飯,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法海眉頭一皺,正待他開口, 就看見莊門“嘎吱”一聲打了開,一個白發蒼蒼手拿拐杖的老嫗走了出來:“伯欽,大早上的,你又在和誰爭吵?”


    劉伯欽說道:“娘,是兩個從中原來的長老,說是要去西天求取真經。”


    “太好了!”老嫗一聽這話,歡喜不已,急忙走了出來,然後就傻眼了。


    這……這就是菩薩選中的取經人?


    老嫗看著肌肉發達的法海和倒在地上呼呼睡覺的玄奘,眼角一陣抽搐,但還是說道:“兩位長老,明日便是老身夫君的忌日,求兩位長老為他念卷經文,後日再走吧!”


    劉伯欽也跟著說道:“兩位長老放心。你們且留下為我爹爹念經,該給的銀錢我絕不會吝……“


    “夠了!”法海直接打斷了劉伯欽的話,開門見山地說道:“兩位揭諦就不必在我麵前做戲了!我一心隻想為南瞻部洲眾生求取叁藏真經,安樂享受、口腹之欲、金銀珠寶都非我所願,你們無須再浪費時間了,做這無用的考驗!”


    劉伯欽一臉茫然:“法海長老,你在說什麽呢?我怎麽……”


    話未說完,忽然看見法海眉頭緊皺,麵帶不耐,劉伯欽心裏沒來由的一突,後麵狡辯的話竟是說不出來。


    “罷罷罷!”劉伯欽和老嫗對視了一眼,身上一道道佛光亮起,化作了兩個身披袈裟、坦胸露乳的揭諦。


    與此同時,他們身後山莊也消失不見,扮作劉伯欽妻子以及家僮的叁個揭諦也恢複了真身,正是如來派來看守金翅大鵬凋的五方揭諦。


    靈山的這些和尚真是一個比一個煩!


    亂七八糟的事情真是多!


    五方揭諦現出真身,玄奘自然是不能再睡了,隻得跟著法海一起,朝著五方揭諦行了一禮。


    扮作劉伯欽的金頭揭諦忍不住問道:“法海,你是如何猜到我等身份的?”


    這還用猜?


    就你們這爛的一塌糊塗的變化之術,隻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出來!


    玄奘被攪擾了美夢,滿心怨念,但這也都是他的真心話。


    猴子和李安然先後修行了八九玄功、九轉玄功,都極其擅長變化之術。


    同時,兩人一個有破妄金瞳,一個有強化過的天眼,又都極其擅長破解變化之術。


    法海玄奘身為兩人的徒弟,五方揭諦的變化之術在他們眼中,簡直和笑話沒什麽兩樣。


    法海沉吟了一下,勉強想出一個不那麽傷人的說法:“弟子碰巧修煉有一門法術,能看到揭諦身上的佛光瑞氣,故而能猜出五位尊者是來考驗我二人。”


    金頭揭諦又問道:“你既然看出我等是來考驗你的,為何要將此事揭破,趁此機會在我等麵前表現一番,豈不是更好?”


    法海說道:“須菩提!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金剛經》原文)”


    難怪菩薩會讓此人來做那取經人,竟有如此修為、如此悟性,著實不易!


    五方揭諦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出了驚訝恍然之色。


    觀音因為截教之事離開的匆忙,並沒來得及告訴他們真正的取經人是誰。


    五方揭諦直接把一旁懶懶散散連袈裟都穿不好的玄奘當成了買一送一的掛件跟班。


    法海主動問道:“尊者可還有什麽事情要問弟子?”見五方揭諦搖頭,他繼續說道:“弟子倒有一事要問五位尊者。”


    “你說吧。”金頭揭諦有些詫異。


    法海說道:“尊者可知道雙叉嶺上的特處士、熊山君和寅將軍?”


    金頭揭諦眉頭微皺,猜到法海想問他什麽,但還是說道:“知道。”


    法海目光一冷,上前質問道:“尊者既然知道,為何不出手降妖,放任他們在雙叉嶺為非作歹,以食人為樂?”


    玄奘也跟著上前一步,為法海壯著聲勢。


    不過,他心裏倒是不覺得這種事情有什麽稀奇的。


    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佛能坐視南瞻部洲寒潮雪災死傷無數,隻管宣揚自己的教義,趁機大肆收刮凡人們的供奉香火,又豈會在意區區幾百幾千個凡人的死活?


    也就是法海堅信著佛祖菩薩慈悲為懷悲憫眾生,是凡間那些和尚被功利欲望蒙蔽了心智,做出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與佛祖菩薩無關。


    “法海,吾等奉了世尊法旨看守五行山下的金翅大鵬凋,若是為了這些事情分了心,讓那孽畜逃……”


    金頭揭諦話未說完,便被銀頭揭諦打斷。


    “師兄,不必與他解釋這些!”銀頭揭諦麵帶慍色,厲聲嗬斥道:“法海,你可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吾等行事,自有法度,也是你能過問的?還不速速退下!”


    法海根本不吃這一套,冷哼一聲,說道:“佛曰,眾生平等。無論人、妖、仙、佛乃至畜生皆平等,爾等行事有錯,我為何不能過問?”


    銀頭揭諦聞言大怒:“大膽孽障,竟敢如此輕佛辱法!今日,本座定要讓你知道厲害!”


    說罷,他就準備施法懲戒法海一番,但卻被旁邊另一個揭諦攔下,冷聲說道:“法海,你既然知道眾生平等,人殺畜生與妖怪吃人無有不同,我等去降服雙叉嶺那叁隻妖怪,豈不是多此一舉?”


    “嗬!”法海尚未開口,玄奘已經嗤笑一聲,說道:“人殺畜生與妖怪吃人是沒有什麽不同,但為了果腹殺生和為了欲望殘殺虐殺完全不同。”


    “雙叉嶺那些妖怪以殺人食人為樂,更將怨魂化作倀鬼,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此等妖孽天理難容,人人得而誅之!你們竟然覺得沒必要收服他們?”


    這個問題他和法海早就考慮過,是以他們在南瞻部洲定下的規矩。


    妖怪未誕生靈智之前或是在被人族攻擊之後殺人無罪,為果腹殺人有罪但罪不至死,可若是以殺人食人為樂,那就是罪大惡極。


    反過來,對人族也一樣,斬妖除魔捕獵野獸都沒錯,但若是濫殺虐殺就是有罪。


    熊山君、特處士、寅將軍修為已經到了煉虛合道境界,吃不吃人、吃不吃食物對他們來說都沒有什麽差別,但他們卻依舊劫掠過路行人,隻為滿足口腹之欲,而且手段殘忍。


    這也是他們二話不說,直接將那叁個妖怪打了個魂飛魄散的原因。


    為果腹殺生?殘殺虐殺?


    五方揭諦聽得一怔,哪怕是暴怒的銀頭揭諦也愣在了那裏,有一種被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的感覺。


    等他們回過神來,法海和玄奘已經不見了蹤影。


    “菩薩慧眼如炬,我等不如。”金頭揭諦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虧他們修行了這麽多年,竟沒有這兩個後輩看的透徹。


    波羅、波羅僧、摩訶叁位揭諦紛紛點頭稱是。


    銀頭揭諦臉色雖然難看,但也是無話可說。


    他很清楚,許多道理看上去很簡單,好像就隔了一層窗戶紙一樣。


    但,那層窗戶紙捅破了就是捅破了,捅不破可能一千年一萬年都捅不破,而且時間越久越難捅破。


    “師兄,怎麽啦?還在想剛剛的事情?”


    另一邊,玄奘和法海扮演的角色已經互換,不再是法海拖著玄奘往前走,而是玄奘在拉著法海往前走。


    沒辦法,剛剛玄奘見法海神情不對,生怕法海一怒之下會對五方揭諦動手,趕緊拉著他離開了那處山坡。


    這種事情並非是沒有先例。


    在如來法旨未傳達到南瞻部洲之前,小乘佛教的那些和尚為了給佛陀塑金身,沒少趁機大發災難財。


    法海為此拆掉的寺廟、打死的和尚,一點也不比他殺的妖怪少。


    其中還有不少自稱是什麽羅漢金剛轉世的。


    那些人,他看著不像是假的,但法海一口一個“妖孽”,把他們全都拍死了。


    “如果靈山之上都是這種貨色,也難怪我佛門不興,佛法難傳!”法海攥緊了拳頭,殺氣騰騰:“待我到了靈山之後,一定要和世尊稟報此事,將這些屍餐素位冥頑不靈之輩清理個幹淨!”


    正說著,法海就聽見五行山下叫喊聲如雷:“師父!師父!快過來啊!老……我在這兒呢!”


    法海和玄奘對視了一眼,意識到對方很可能是在喊他們,心中疑惑,但還是循聲走去。


    行了有十多裏地,到了五行山下,見那石匣之間,有一隻鷹首人身的大鵬凋,露著頭,伸著手,急不可耐地招手喊道:“師父,你怎麽此時才來!快放我出去!我保你去西天取經!”


    與原時空的猴子相比,金翅大鵬凋隻被鎮壓了幾十年時間,又不曾吃鐵丸飲銅汁,看上去雖然有些虛弱,但金翅鯤頭,星睛豹眼,倒也不算太過落魄。


    法海抬頭看了看這五行山,又低頭打量了金翅大鵬凋一眼,眉頭皺了起來:“你在叫我們?”


    “正是!”金翅大鵬凋見來的是兩個人,也有些懵,但他現在滿心隻想脫困,急忙說道:“兩位師傅,我乃是極西不死火山鳳凰之子、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的親弟弟金翅大鵬凋。隻因被奸人欺騙,在靈山上大鬧了一場,被佛祖鎮壓在此處。”


    金翅大鵬凋未出生時起,就在腹中與孔宣爭奪靈氣,落敗後對孔宣恨之入骨,向來是不屑於說自己和孔宣的關係。


    但事到如今,為了能夠脫困重獲自由,他也顧不得太多,隻拚命把自己能打的牌都打出去。


    “先前觀音菩薩領佛旨意,上東土尋取經人。途徑此處,言有取經人會路過此處往西方拜佛求經,勸我與取經人做個徒弟,他便會救我脫身,功成之後可修得正果。我日夜等候,今日總算是等到兩位師傅了。”


    玄奘沒有說話,轉頭望向了法海。


    五行山乃如來手掌所化,上麵又有金字壓帖六字真言,將金翅大鵬凋一身妖氣死死壓住,以至於他們先前根本沒有察覺。


    但到了麵前之後,就不一樣了。


    金翅大鵬凋哪怕被困在這裏幾十年,每日聽經聽法,吃齋吃素,但一身業孽戾氣也遠沒有化掉,顧盼之間,仍帶著幾分殘忍嗜殺之色。


    玄奘這些年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一眼就看出金翅大鵬凋是在故意避重就輕,他那一身滔天業孽,絕不隻是大鬧靈山那麽簡單。


    換作之前,遇到這種妖怪,他們早就一巴掌拍下去,讓他魂飛魄散,連輪回轉世的機會都不會給。


    可現在,這金翅大鵬凋又是鳳凰之子,又是佛母孔雀大明王的親弟弟,還奉觀音菩薩之命來給他們做徒弟,這後台背景可以說是通天了。


    如何處理他,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法海顯然也是難以決斷,眉頭緊皺,神情變幻不定。


    “師父?師父?”金翅大鵬凋見玄奘法海都沒有動靜,有些急了:“你們快放我出來啊!這是觀音答應我的事情!你們想要去西天取經,路上妖魔鬼怪無數,沒有我保護你們,你們肯定會被妖怪們吃的連渣都不剩!”


    法海還是不說話,隻靜靜地看著麵前的金翅大鵬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法海不說話,玄奘就更不會搭理金翅大鵬凋了。


    他去西天取經,一半是因為法海,一半是因為猴子。


    出發前,猴子說了讓他一切事情聽從法海安排,玄奘就自然是不願浪費腦筋,隻想著溷一天是一天。


    “師父,你們在猶豫什麽呢?菩薩說的話你們都不信嗎?”


    “師父,隻要你們把我放出去,你們想要什麽都都能給你們在好來!靈丹妙藥、仙草靈根、神兵法寶……要多少有多少!”


    “師父,你不用考慮太多,隻要把上麵的佛貼撕掉,我就能出去,護送你們去西天取經!”


    ……


    金翅大鵬凋好話說盡,也不見法海玄奘有神動作,頓時有些惱了,惡狠狠地威脅道:“兀那兩個和尚,你們莫不是聾了?快放你家爺爺出來!”


    “不怕告訴你們,像你們這種螻蟻,爺爺我當年一口氣就能吃了上百萬個!你們現在放我出來,我可以發誓按照約定,送你們去西天取經!若再磨磨唧唧,就別怪老子我不客氣!”


    “我母親乃是不死火山中的鳳凰,我兄長是佛母大明王菩薩,算起來我還是你們那世尊如來的舅舅。他就算這次不放我走,也遲早會放我出去,到時候老子哪怕是飛遍叁界六道,也會把你們找出來,撕碎吃掉,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聽到沒有!”


    “好。我這就去揭下佛貼,放你出來。”法海起身朝著五行山上走去。


    金翅大鵬凋大喜過望:“哈哈哈哈!這就對了!小和尚,等我出去之後,就帶你吃香的喝辣的,保管給你個菩薩佛祖,你都不願換!”


    玄奘則是搖了搖頭,往後了退開。


    不多時。


    五行山上,一道佛貼隨風飄走。


    金翅大鵬凋感受到身上的束縛減弱,一身法力重回,仰頭一陣狂笑,雙翅用力一震,“轟”的一聲將五行山震碎,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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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我終於出來了!終於出來了!”


    就在這時,金翅大鵬凋忽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險感,察覺到頭頂上方傳來一陣恐怖的法力波動。


    一聲雷霆般的怒吼響徹天地。


    “大威天龍,世尊如來,般若諸佛,般若巴麻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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