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簾洞裏。


    蕩左等右等不見李安然和猴子出來,神情焦急,不時抬頭看著虛空中的七彩琉璃鏡,想進去一看究竟,但卻又被琉璃鏡散發出的霞光攔了下來。


    蕩猶豫了一下,沒有強行闖進去。


    七彩琉璃鏡是李安然的法寶,且李安然也已經答應幫他找回蚩尤頭顱,若是他這時候強行闖進去,那就是徹底得罪了李安然。


    要是惹得李安然與他翻臉,他也是毫無辦法!


    忽然,蕩神情一動,右手一揮,一道光芒灑落,將蚩尤的無頭身軀縮小收入了袖中,抬頭朝著洞口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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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一片妖風呼嘯,直接刮進了水簾洞中,落地乃是一穿著金光鎧手持水火棍的獼猴,模樣與猴子有七八分相似,隻個子更高了一些。


    那獼猴來到水簾洞,就好似是回到自己家中一般,剛一進門,嘴裏就大聲喊了起來:“七弟!七弟!”


    正是先前被九頭蟲奪了洞府、被迫躲藏起來的獼猴王!


    獼猴王風風火火衝進石室中,沒能看見猴子,迎麵撞上了一臉警惕戒備的蕩。


    “你是何人?俺怎麽從沒在花果山見到過你?我七弟呢?哪裏去了?”獼猴王眉頭一挑,一連串的問題如同機關槍般甩了出來。


    蕩久不出山,並不知道七大聖結拜之事,但從獼猴王的稱呼態度上,他也能看出獼猴王與猴子關係非同一般,開口說道:“我乃是竹深山元謀洞蕩是也,受齊天大聖之邀來此。”


    停頓了一下,蕩到底是不願冒險,沒有說猴子和李安然進了七彩琉璃鏡,隻說道:“齊天大聖要等一會兒才能回來。”


    獼猴王“哦”了一聲,注意到蕩疑問的疑問的目光,說道:“俺是雲嶺山通風洞的通風大聖獼猴王,美猴王的結拜兄弟。”


    雲嶺山通風洞?那天找的就是他!


    蕩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他心憂蚩尤頭顱之事,沒有心情攀談,隻強行按捺住心中焦躁,坐在那裏眉頭緊鎖。


    獼猴王卻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自顧自找了個位置坐下之後,指著半空中的七彩琉璃鏡問道:“蕩老哥,這鏡子是什麽東西?俺以前在花果山怎麽從沒有見過!”


    蕩猛地一抬頭,眸中厲色一閃而過,好似是被觸到了逆鱗一般。


    獼猴王心裏咯噔一聲,渾身汗毛直豎,騰的一下子向後跳出去十多米遠,厲聲喝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會在這裏?俺兄弟被你怎麽樣了?”


    蕩先是一愣,等回過神來,才意識到是怎麽回事,苦笑道:“我真的是被大聖邀請來的,大聖沒有任何事,他是自己出去的!”


    他從來都是幹脆痛快大大咧咧的性子,但當事情牽扯到蚩尤生死,關乎自己數萬年來的辛苦,他不可避免變得患得患失猶豫敏感起來。


    先前對猴子和李安然留一手是出於此,現在對獼猴王抱有戒備同樣也是出於此。


    獼猴王是猴子的結拜兄弟,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但……


    萬一呢?


    萬一他有其它想法了?


    也是這個念頭,讓蕩在心底始終帶著一抹提防,結果以不小心,被獼猴王察覺到了,還懷疑上了他的身份。


    “妖孽,你還想騙俺?!”獼猴王顯然不信蕩的說法,兩隻手一並一開,水火棍已經擎在了手中,劍拔弩張。


    這時,七彩琉璃鏡中突然傳出了李安然的聲音。


    “五哥,我們沒事,他的確是師兄請來的。你在外麵稍等一下,我們很快就出來。”


    李安然身在鏡中,但對外麵發生的一切也都能感知到,聽見獼猴王的聲音,心頭一喜,忙開口說道。


    蕩頓時鬆了口氣,獼猴王卻是張大嘴巴,有些懵。


    長壽老弟不是死在天庭手裏了嗎?


    怎的在這鏡子裏?


    獼猴王本來是在躲避鬼車九頭蟲的追殺,無意間聽到了李安然死在天庭手中。


    他頓時就顧不上什麽洞府不洞府,駕起妖風來花果山找猴子商量給李安然報仇,結果還沒找到猴子,就撞上李安然了。


    李安然並不知道這些。


    他突然聽到獼猴王的消息,大喜之下完全忘了自己現在是本體不是分身這件事,開口就將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出來,而且到現在也沒有反應過來。


    【猴子要是知道獼猴王沒事,肯定很開心!】


    李安然和蟠桃靈根道了別,施展出五行遁術,瞬息之間,就到了猴子身邊,笑道:“師兄,獼猴王來花果山了!現在就在水簾洞裏麵!”


    “太好了!”猴子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們快些把蚩尤的頭顱找來,別浪費時間了!”


    “好!”李安然說道:“師兄,你跟我來,我已經知道他的頭顱在哪了。”


    蟠桃靈根早在天庭建立之初,三皇五帝未生之時,就被玉帝王母種在了這裏,李安然為了省事,直接從蟠桃靈根那裏問來了蚩尤頭顱的具體位置,領著猴子徑直飛了過去。


    【應該就在前……嗯?】


    李安然正想著,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猛地轉過頭,問道:“師兄,我身上有什麽地方不對嗎?”


    【猴子的眼神怎麽怪怪的?就像……就像重新認識了我一樣。】


    【這是什麽鬼?】


    ……小蟠桃的感知好敏銳!


    這都被他發現了!


    猴子心裏嘀咕了一聲,臉上滿是茫然:“沒啊!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李安然一臉狐疑地看著猴子,見猴子一臉誠懇地點著頭,終於是放下了心中那種古怪的感覺,說道:“可能是我最近有點敏感!總覺得有人背後念叨我!”


    猴子:“……”你都想吃自己了,還不讓別人念叨兩句!


    正說著,兩人就到了蟠桃靈根所說的地點。


    “有點意思。”李安然隻掃了一眼,就來了興趣,當即又往上飛了一些,讓自己視野更廣更通透。


    下方是一片崇山峻嶺懸崖峭壁,看上去錯雜林立毫無幹係——


    李安然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便沒有注意,加上當時著急蟠桃靈根的安危,急匆匆的沒有發現端倪。


    但此時看來,它們一座座卻是錯落有致,暗合陰陽五行之理,那些祭壇也都不是隨意建造的,每一處都坐落在地脈交匯處,借助地脈勾連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封印大陣。


    中央偏左的陣眼位置,是一處瀑布深潭,不用問,蚩尤的頭顱應該就在那裏麵。


    一隻黑白相間的食鐵獸就趴在深潭旁,身子縮成一團,看似是在睡覺,實則卻是警覺地觀察著周圍,防止有意外發生。


    “大聖,李道長。”滾滾一看見李安然和猴子,忙應了上來,態度恭敬。


    李安然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直接朝猴子說道:“師兄,蚩尤的頭就在這裏。你來還是我來?”


    李安然喜歡熊貓,是喜歡熊貓的呆萌可愛。


    當他發現這熊貓其實是個間諜,在偷偷打探他的消息,還動起了歪心思的時候,這份喜歡也就大打折扣。


    滾滾察覺到了李安然態度變化,也知道其中原因,訕訕一笑,老老實實跟在了後麵,不敢多說什麽。


    “俺老孫來吧。”


    猴子走到潭水邊,眸中兩道金光迸射而出,如同探照燈一般,照進了潭水當中。


    破妄金瞳之下,萬物無所遁形。


    猴子的目光直接穿過潭水,看見了鎮壓在底下的頭顱,又朝著四周掃去。


    不過片刻功夫,猴子就將整個陣法看穿。


    李安然也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天眼,朝著潭中望去。


    這潭水深不見底,少說也有數萬丈,上半部分都還是正常的水,中間部分是一整個巨大冰塊,最下麵則是汩汩岩漿,蚩尤的頭顱就在岩漿底部,血色紅發披肩,看不清具體模樣。


    一根根鎖鏈貫穿了他的耳朵眼睛鼻子臉頰,與山體地脈連接在一起,將他牢牢鎖住。


    蚩尤的肉身的強橫毋庸置疑,哪怕過了數萬年時間,還在不斷自愈著,但又不斷被岩漿灼燒。


    鎖鏈上也刻滿了各種各樣的紋路,李安然隻簡單掃了一眼,就發現有封印的有鎮壓的有攻擊的有腐化身體的,都是為了防止蚩尤的頭顱逃出去,但同樣的,它們也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蚩尤。


    【這樣活著還真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李安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一定要隱藏好自己的身份,盡快提升實力!】


    【要是哪一天,我落在了別人的手裏,下場肯定比他還慘!】


    蚩尤好歹隻是被鎮壓在這裏受折磨。


    換成他的話,說不得會直接被人關在屋子裏,時不時咬上一口,然後再等,不,應該不會等他痊愈,而是一邊給他致傷,一邊吃他。


    眼前這陣法不出意外,應該也是王母布置,與當初她禁錮蟠桃靈根的手法如出一轍,把陣法運轉、陣眼脈絡與地脈相連,破陣時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地脈破壞掉,染上大因果大業力。


    這種手段說不上高明,但卻絕對有用,破解難度大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你不能仗著修為強行以力破陣,隻能按照她的遊戲規則,通過推演陣法運轉卻破陣。


    當初李安然就被這陣法難住,才有了直接將整個七彩琉璃鏡搬走的做法。


    也是當初運氣好,王母被別的事情牽扯住,脫不開身,否則他們想把七彩琉璃鏡帶出天庭,難度不比他們直麵如來小多少。


    “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乾六坤三,巽走震生……”猴子嘴裏小聲嘀咕著。


    別看猴子打架凶殘暴力,但他是正經學過道經佛法乃至是儒學的。


    平日裏是懶得用,真到了要用的時候,配合上破妄金瞳,三界中能比得過他的還真是不多。


    很快,猴子就找到了破陣的方法,伸手扯下一把猴毛嚼碎,一口仙氣吹出,念了聲:“變!”


    猴毛化作無數小猴從他手中跳出,朝著四麵八方飛去,或是站在山腳下,或是站在山頂,有的更是鑽在了水中,或是地底。


    “啪!”猴子打了個響指。


    一眾小猴一齊動了起來,搬山的搬山,拆祭壇的拆祭壇,各司其職,分工明確。


    他自己則是將右手一揮,一道道陰陽神光陡然飛出,但卻不是落在深潭,而是落在了陣法幾處關鍵的節點上。


    轟隆隆隆隆——


    一陣陣轟鳴聲響起,十數座山峰同時崩塌,無數碎石簌簌落下,塵埃衝天。


    滾滾看的目瞪口呆。


    食鐵獸一族大多都跟著蕩學過巫族的九轉玄功,身外化身之術他自己也會,但用出來的效果,與猴子天差地別。


    他的那些身外化身反應慢行動呆滯,用來迷惑敵人都夠嗆,更不要說是做這種細致性的工作了。


    李安然忍不住給猴子點了個讚。


    【猴子有點東西啊!這一手真是漂亮!】


    眼前這陣法沒有王母當初囚禁蟠桃靈根的陣法龐大,但複雜程度更勝一籌,但猴子軟硬結合,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就給破解了。


    這一點,他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時至今日,李安然已經綁定了不少人,修為不比猴子差,肉身比猴子要強上一些,會的功法法術也比猴子多,但真遇到這種需要靠自己去參悟去破解的東西時,他比猴子還是要差上一些。


    陣法被破,貫穿了蚩尤頭顱的鎖鏈光芒瞬間黯淡下來,失去了本身的功效。


    蚩尤猛地睜開了眼睛,兩道血芒迸射而出,轟的一聲直接洞穿了岩漿,又將那巨大的寒冰撞碎,衝出了潭水,直達九霄。


    哢嚓!哢嚓!


    蚩尤的頭顱左右一陣晃動,直接把所有鎖鏈掙斷,一躍而起,化作一道血光朝著潭口衝來。


    李安然腦袋裏麵隻有一個念頭。


    【滾球獸!】


    沒有了陣法鎖鏈的禁錮,蚩尤頭顱上的傷勢也在飛速愈合著,等到了潭口的時候,已經痊愈,一頭紅發散落在肩上,露出了本來麵目。


    與想象中完全不同,蚩尤的臉龐如同刀削一般,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五官俊朗,給人的感覺更多是優雅高貴,而不是凶殘殘暴,頭頂雙角應該是剛剛長出,隻有拇指大小,帶著一點萌萌噠的味道。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那雙丹鳳眼,眸生重瞳,深邃如同夜空,透著一股神秘莫測的魅力,令人不自覺得便想要看過去,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這就是蚩尤嗎?】


    【還真是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李安然先是有些驚訝意外,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蚩尤修煉的可是十二祖巫觀想盤古身軀創造出來的九轉玄功!


    修為提升的同時,肉身也在一點點朝著盤古方向蛻變。


    而盤古,說是世間美的標準都不為過!


    這樣一步步走下來,蚩尤怎麽可能長得凶殘醜惡,那肯定是長在眾生的審美點上!


    至於傳說中的“八隻腳,三頭六臂”、“人身牛蹄,四目六手”,不是後人為了歌頌黃帝,醜化了蚩尤,把他論為妖魔、邪神形象,就是蚩尤還修煉有特殊的功法神通,不止有這一種形態。


    蚩尤神情冷漠,目光環視了一周,掃過李安然和猴子,最後停在了滾滾的身上。


    “你是球的後裔?”蚩尤許久未曾說過話了,聲音略有些沙啞。


    他說的並非是現今人族通用的語言,而是上古人族語言,隱隱之間引動了一絲大道韻律,與天地共鳴。


    與上古妖族語言在形式上完全不同,但在本質上,又一模一樣。


    李安然和猴子都是第一次聽到,但卻是都能夠聽懂。


    【球是蕩的小名嗎?】


    李安然和猴子對視了一眼,腦袋裏麵不約而同浮現出了蕩的模樣。


    好特麽生動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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