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實際上,對於薑副團長突然間的大變臉,我心裏又產生了諸多思量。


    起起落落,糾糾絆絆。在我與薑天天之間,曆經了多少風雨洗禮,最終卻落得個勞燕分飛。或許在薑副副團長眼裏,我李正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兵,小人物,根本不入他的法眼。因此他一直想盡千方百計阻止我和薑天天之間的交往。到後來,薑天天謊稱她的肚子裏已經安排了我李家的人,薑副團長才勉為其難。再後來,謊言被識破,薑副團長勃然大怒,在我和薑天天已經訂婚的情況下,再次出手阻撓。最終,我和薑天天分道揚鑣,她迫不得已出國逃避。時過境遷,到如今,我李正曆經千難萬險,終於重見天日,要下警衛隊了。結果已經被晉升為副局長的薑父,卻再次一改常態,不再反對薑天天與我交往,甚至開始推波助瀾,讓薑天天留下來照顧我。


    我想,在薑副局長心裏,或許比我和薑天天更糾結。他一直想給女兒物色一個乘龍快婿,卻因為各種原因,我李正被他折騰的三起三落,春冬更替。


    薑天天親自跑到樓下,買來了排骨湯和雞蛋。一開始她親手端著湯讓我喝,再後來幹脆拿勺子喂我。


    楊麗娜呆站在一旁,有些拘謹,又有些尷尬。


    我糾結地望著薑天天,說道:天天,別了。你這樣------我受不起。還是我自己來吧。


    薑天天道:你現在受傷了,正在輸液,自己怎麽來?聽話,我喂你吃。


    我在她身上,體會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情。但實際上,這種溫情早已隨歲月的流逝,變得那般淡漠,那般弱不禁風。以至於我在刹那之間,想對薑天天說聲對不起。但剛有這種念頭,卻被嚇了一跳。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欠她什麽?難道僅僅是曾經的那一份癡愛?


    薑天天花了將近四十多分鍾,喂我吃完。她滿意地望著我笑:飯量還挺大哩。


    我笑了笑,不作答。


    薑天天又扭頭瞧向楊麗娜,笑容猛然間僵住:麗娜姐,不然,不然你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就足夠了。


    楊麗娜繼續糾結,轉眼望著我。我替她解圍:麗娜是付局長要求留下來的。她不能走。


    薑天天微微一皺眉:哪個副局長?


    我強調道:付副局長。


    薑天天道:那我也是副局長留下來照顧你的!你可別忘嘍,我爸現在也是副局長。剛才他臨走的時候,囑咐我留下來照顧你,你可是聽到了的。


    我無語。不知如何應對。這時候楊麗娜走到了床跟前,似乎有話要說。但薑天天卻搶在前麵道:麗娜姐,要不你先下去吃飯。等你吃完飯再過來接替我,我去吃飯。


    楊麗娜點了點頭,扭身走出了病房。


    我在她的腳步聲中,聽出了某種糾結的旋律。


    薑天天突然走到門口關緊門,然後躡手躡腳心事重重地走到我床前。


    我挪動了一下身子,讓自己平躺下:天天你也去吃飯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薑天天道:我,我不餓。


    然後她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望著我的臉,想伸手觸摸,卻又將手縮了回去。我能感覺到她糾結的心緒,卻趕忙將頭偏向一側。


    薑天天輕輕地呢喃著:你黑了瘦了。更像烤地瓜了。不過你身上充滿了軍人的剛毅,你變了,變的成熟,也變的老練了。


    我覺得她這番話很滑稽,像是在朗誦台詞。


    我從床頭的衣服口袋裏,摸出一包香煙,叼一支在嘴裏,狠狠地吸了一口。薑天天竟也像是陶醉般地用鼻子吸了一口二手煙,動作不明顯,可我卻能感覺得出,她鼻息的瞬間。我知道,她是在通過這樣一種方式,尋找以往熟悉的元素。但是她身上流露出來的陌生氣息,卻已經在我心裏根深蒂固。


    薑天天笑說了句:這煙味兒很熟悉。聞著親切。


    我笑道:我一直抽這一個牌子的煙。


    薑天天強調道:我知道。李正其實我想,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她說著說著,突然間臉色緋紅。


    我追問:什麽事?


    薑天天眼神撲朔地瞧了一眼窗外,似乎是不知如何說起。鼓了很大勇氣,她才攥住我的手,望著我說:你還記得上次,上次在教導大隊,跟我一起過去的那個日本人嗎?


    我頓時一怔:怎麽了?是啊,最近怎麽一直沒見你那個日本男朋友。


    薑天天急促地強調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一愣:怎麽會?


    薑天天解釋道:他隻是……其實他是我一個閨蜜的男朋友。我隻是借用一下,讓他,讓他裝成是我的男朋友。


    我覺得薑天天的這番解釋很好笑,深吸了一口煙,虛張聲勢地道:哦,那他肯定是學表演專業的,你給了他一次實踐的機會,對不對?或者說,是薑副局長逼你早點談朋友,你迫不得已租個男朋友回來交差。這年頭,很流行這個。


    薑天天手上突然加了幾下力:我找他冒充我男朋友,不是為了給我爸交差。而是,而是為了你!


    我更是詫異:為了我?怎麽會為了我?


    薑天天噘著嘴巴道:為了氣你唄。你知道嗎李正,這些年來,我一直想強迫自己忘記你,但是我做不到。每時每刻,心裏出現的全是你的影子。這次從國外回來,第一次,在教導大隊見到你。你看到那個冒牌貨時的表情,我就明白,在你心裏,其實還有我,你沒有忘記我,對嗎?


    我心裏猛地一觸動,卻有一種莫名的酸楚,揮之不去。我試探地追問:薑副局長,也知道了你在騙他?


    薑天天點了點頭:我向他坦白了!昨天晚上,我和我爸談了四個小時。我告訴他,我仍然喜歡你。我忘不了你。


    我道: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薑天天急促地道:還沒有過去!我原以為一切都能隨著時間改變,但現在我才知道,你在我心裏,是永恒。


    我道: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永恒。


    薑天天強調道:有!李正,我想聽句實話。


    我催促:說。


    薑天天試量了再三,扭頭瞧了一眼房門:我想知道,在你心裏,我和楊麗娜,哪個更重要?


    我苦笑道:我沒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薑天天追問:你愛她,對嗎?


    我無語。


    薑天天再道:我希望,我希望我們還能重新開始!我希望有一天,能成為你的新娘。我這次回來後,徹底想通了。一份真正的愛情,擺在麵前,我要正視,我要麵對!隻要你告訴我你心裏還有我,我薑天天此情一輩子不渝!


    我發現薑天天眼睛裏已經溢出了濕潤。


    但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更不知道,應該怎樣去規勸麵前這個多情的女人。我不想去回憶過去,不想被那些複雜的糾葛和曖昧纏繞一生,但是腦海當中,卻情不自禁地播映出了很多熟悉的畫麵。以至於讓我在刹那之間覺得,薑天天還是以前的那個薑天天。


    我將煙頭彈滅,扔進垃圾簍裏,不敢直視薑天天專注的目光:天天,幾年了,物是人非。現在的李正,已經變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薑天天遲疑地追問:你,你變了?


    我點了點頭:我們之間,不可能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薑天天拚命地搖頭:不信,我不信!你告訴我,你還是我的烤地瓜,還是那個背我爬泰山的李正,還是那天晚上跟我一起住在賓館裏,被隔壁攪和的睡不著覺的李正,還是那個……難道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薑天天顯得很激動,緊攥著我的手,甚至將腦袋伏過來,貼近我的臉頰。


    我強調道:我沒忘記。但是-------


    正在這時候,楊麗娜推門而入。我收住後話,輕咳了一聲。


    薑天天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趕快直起了身子。


    楊麗娜臉色有些難看,她失魂地望著我們,輕咬著嘴唇從嘴角處崩出一句話:對不起,打攪你們了。


    薑天天突然間站了起來,走近楊麗娜:麗娜姐,我想跟你談談。


    楊麗娜眼神撲朔:談,談什麽?


    薑天天直截了當:談李正。


    她扶住楊麗娜的肩膀,楊麗娜被動地跟她走出了房間。


    我一陣苦笑,怎麽也不會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兩個女人,在我心裏都是如此深刻。我不知道如何取舍,也不知道,該怎樣去麵對。


    大約十幾分鍾後,二位女神一先一後走進了病房。薑天天在前,楊麗娜在後。


    我不知道她們之間談了些什麽,但總覺得心裏發虛。我知道女人之間的戰爭,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戰爭,也是殺傷力最強的戰爭。一般的戰爭,傷的是身;女人之間的戰爭,傷的卻是心。


    我突然間很想逃避。


    薑天天突然說是要下去吃飯,我點了點頭。


    薑天天走出病房後,楊麗娜心事重重地望著我,若有所思地呢喃了一句:還是你們在一起,比較般配。


    我皺眉追問:薑天天跟你說了些什麽?


    楊麗娜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轉而問我:如果,如果不是我那天晚上的酒後之言,你和天天也許就能走在一起。就不會經曆這麽多的波折。李正,好好把握吧。


    我愣了一下,想抓住楊麗娜的小手,她卻徑直站了起來。我追問道:她就跟你說了這些?


    楊麗娜淡然地搖了搖頭:天天很愛你。也許,她比我更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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