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顯尷尬地換上新拖鞋,薑天天在一旁虛張聲勢地笑說:他腳臭,一穿拖鞋,整個客廳都沒法呆了!


    我本想再詼諧地說一句''男人腳不臭,魅力還不夠'',但卻覺得有傷大雅。薑夫人倒是為我圓了個場:男人有幾個腳香的?你以為都跟你一樣,整天沒事兒幹。男人要幹事業,當兵的整天跑步訓練,腳能不出汗?你爸那年輕的時候,尤其是剛當兵的時候,那腳才叫一個臭。你小的時候呀,不小心趴在他腳上玩兒,熏的你三天沒吃下飯去。


    薑天天哈哈大笑:媽,真的假的啊?我爸那時候就這麽殘忍,讓我吃他的臭腳丫子?


    薑夫人正要再說話,薑副團長突然輕咳了一聲:瞎說什麽呢!不帶這麽糟蹋人的,我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嗎?


    薑天天衝父親笑道:我信我信!


    薑副團長道:看到了沒有,我女兒能證明我的清白。


    薑天天糾正道:爸您別自作多情了,我是說我信我媽的話。說出來不怕打擊您,你現在呀,這一脫鞋,馬上就熏陶了整幢樓,一股驚世駭俗的死耗子味兒,與廚房的味道相映成趣……


    薑副團長打斷薑天天的話:行了別形容了!這還怎麽吃得下飯。倒胃口。


    在我的印象當中,這是我在場的情況下,有史以來第一次見到薑家如此的和諧場麵。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妙不可言。


    我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換下了拖鞋,被薑副團長招呼著坐到了沙發上。薑副團長從茶幾底下拿出一包軟中華,分給我一支,我拿起打火機幫他點燃,然後點燃自己嘴上的香煙。


    薑夫人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工夫又折返了出來,衝我一擺手:小李啊,過來搭把手,擇擇菜,還有兩個菜沒炒。


    我站了起來,走進了廚房。但一進廚房,薑夫人卻突然關上了廚房的推拉門,說是別讓油煙進了客廳。但實際上,廚房裏的菜都是擇好的了,我正疑惑間,薑夫人拍著我的肩膀,讓我坐了下來,說道:小李啊,鍋裏熱著米飯,菜都備齊了。我隻是想叫你過來,陪我說說話。


    我心想有話您直說,這彎兒轉的,簡直像是繞地球一周才回到原點。我說:嫂子您說。


    薑夫人笑道:叫嫂子還是覺得有點兒,有點兒繞得慌。還是,還是叫阿姨吧。


    我一愣,隨即明白了薑夫人的用意。


    我試量了半天,''阿姨''二字還是沒能叫出口來。


    薑夫人也沒有勉強,而是也扯過一條凳子坐了下來:小李啊,現在事情都已經到了這種情況,你跟阿姨說實話,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我知道薑夫人所言何意,但是卻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敷衍地一撓頭皮:這個-----其實吧-----那個------


    薑夫人見我支吾,伸手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別緊張嘛,阿姨又不是在拷問你。我和天天他爸的意思吧,是,是覺得你這小夥也不錯,既然和天天都發展到這種程度了,甚至……年輕人嘛,犯了點兒錯誤也情有可原,雖然這錯誤是有點兒大了嗬……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咱們不都得積極麵對嗎。我和天天他爸商量過了,作為老人,我們是真的不想去傷害一條生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紅著臉點了點頭,這莫須有的小生命,你可讓我真為難啊!


    薑夫人接著道:雖然你和天天都還年輕,都正是幹事業的坎兒,按理說不應該過早地建立一個家庭。但是眼下,紙總是包不住火的,不是嗎?阿姨想聽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


    雖然她沒有道出全文,但我卻早已讀懂了她的心事。而她想要知道的,恰恰是我難以啟齒的,也是我最不願意麵對的,現實與虛構相結合的矛盾。


    薑夫人見我遲疑,趕快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這種事你不太方便直接跟我表態,這樣吧,一會兒吃過飯你和天天再商量商量。不能再等了,得早些拿出主意來。這樣對你,對天天都有好處。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


    帶著一種沉重的心情,回到客廳坐下。


    正在擺弄手機的薑天天,再次將手機亮在我麵前:喂,幫我看看,這張壁紙怎麽樣?


    我不經意地一瞧,竟然是我的一張照片。我沒表態,薑天天說:就它了!以後本姑娘這一輩子都不換了!


    我頓時一怔,覺得薑天天是在利用這種方式,向我表達某些曖昧的東西。這當中當然還包含著另外一層深意:這輩子我薑天天就認定你李正了,一輩子心不變。


    真不知道,麵對這樣一個癡情、美麗、善良的女孩子,我應該如何取舍。


    一會兒工夫,酒菜上齊,薑副團長興致勃勃地跟我連喝三杯,薑天天仍舊是擔當起了倒酒的責任,不亦樂乎。


    大約五杯白酒下肚後,薑副團長的話突然多了起來。聊了一會兒工作,又聊了幾句家常,薑副團長突然問我:小李,聽說過薛平貴沒有?


    我皺眉思量了一下:薛平貴,這個名字有點兒耳熟……是不是大唐的一名武將?


    薑副團長笑道:正確。最近有部電視劇,叫做《薛平貴傳奇》,講的就是薛平貴的傳奇故事,這電視劇人氣很高啊,悲壯、坎坷的英雄壯舉,氣吞山河的英雄史詩。唐代大將的不凡人生。


    我不明白薑副團長怎麽會突然提到薛平貴。在我的印象中,薑副團長對電視劇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他是一位現實主義者,有時間寧肯看新聞聯播了解國家大事,也絕不會花費太多的精力去觀賞那些經過了太多加工元素的電視劇。


    薑副團長接著道:隻可惜啊,薛平貴文武雙全,智勇超人,卻因為出身貧寒屢屢遭人算計。他與宰相王允的女兒王寶釧,真心相愛,卻得不到父母和家人的支持。王允對他們屢屢阻攔,為了阻止女兒王寶釧和薛平貴交往,王允甚至想暗中殺掉薛平貴。正因為這些,才鑄就了一段流傳千古的悲壯愛情故事。後來薛平貴的才華得到了唐朝皇帝的賞識,帶兵抵禦外侵,屢立戰功!王允作為一名宰相,空有愛國之心,卻沒有識人之術,伯樂之能,錯過了一位德才兼備的賢婿。如果我是王允,我肯定不會那樣去做,埋沒了薛平貴這樣的大將之才啊………


    他這一番話,讓我瞬間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領導說話,就是懂得講藝術。薑副團長是在利用''薛平貴''的典故,向我表明自己的立場。據史書記載,薛平貴出身貧寒,與當朝宰相王允的三女兒王寶釧相戀。但是王允覺得薛平貴出身背景不如人意,於是千方百計地阻止女兒和他來往。後來,薛平貴受到朝廷重用,領兵打仗百戰不殆,成為了一代名將。


    薑副團長實際上是在將我比作是薛平貴,把薑天天比作是王寶釧。把自己,比作是升級版的唐朝宰相王允,但他不會像曆史上的王允那樣戴有色眼鏡挑選女婿,他覺得我李正是個可造之才,因此會積極地促進我和薑天天的愛情。


    我真是有些佩服薑副團長,他借薛平貴的典故,強調出了自己不方便言破的立場,這高深巧妙的心機,可見一斑。


    麵對薑副團長主動拋出的橄欖枝,我選擇了裝糊塗。


    我笑說:您說的薛平貴,是不是薛仁貴?但是據我所知,薛仁貴將軍所娶的並不是什麽宰相的三女兒,而是河東的一個大家族千金柳氏。


    薑副團長臉色微微一變:小李,這個,這個中國曆史,你得好好學一學了。薛平貴和薛仁貴根本不是一個人。雖然同為唐朝武將,但是卻有著不同的經曆和傳說。


    我裝作恍然大悟地道:噢,原來是這樣。那看來我真的是孤陋寡聞了,得學,得學。


    我學了三國的司馬懿,假癡不癲地巧妙化解了薑副團長拋過來的橄欖枝。而實際上,我對薛平貴這個曆史人物,還是有一定的了解。入伍之前,我曾經跟父親去戲院看過關於薛平貴的戲,知道他是一名唐朝武將,為唐朝的興隆和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後來被派去平息西涼之亂,卻輾轉成為西涼國王。但是在他風光無限之前,卻經曆了無盡的坎坷路程,尤其是他與宰相王允的女兒王寶釧的愛情,屢屢遭到王允和女方家人的阻攔反對,甚至對薛平貴起了殺心,堅決不認這個女婿……曆史的悲劇,鑄就了一段鐵血柔情的千古傳奇。而薑副團長巧妙地利用這一故事,向我拋出橄欖枝,暗喻他不學王允,他會堅決支持我和薑天天。對此我接與不接,都顯不妥。於是幹脆裝糊塗,裝出用曆史上另外一個薛姓將領薛仁貴與之混淆,才巧妙將薑副團長丟來的橄欖枝,退了回去。


    薑副團長或許並沒有想到,我是在裝糊塗,他甚至開始為我補習起了曆史知識,從各個角落講述了薛平貴的傳奇人生。對於薛仁貴,他也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不得不承認,薑副團長對曆史的了解相當淵博,但本來他並沒有要在我麵前講述曆史的意思,他隻是想借用這一曆史典故,巧妙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是由於我的裝糊塗,他不得不換一角度,象征性地抒發了一下自己對曆史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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