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秋麵無表情地看著一地的死屍,片刻後歎了口氣,喃喃道:“範兄,範兄,蒼雲山上因我之故累你慘死,小弟愧疚兩載。今日小弟手刃賊人,與你報仇,你在天之靈可是看著了?賊人今日伏誅,可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小弟俗世中再無掛礙,你如有來世,可去水雲宗尋我,小弟掃榻相迎。”


    “水雲宗?你是龍笑遣來殺本宮夫君的?”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傳來。


    韓秋抬頭望去,頓時就是一愣,院外緩步走來這女子一襲白色宮裝,雲鬢高挽,肩若削成,腰如約束,容顏清麗,氣質不俗。不怪韓秋發愣,這個女子他見過。六年前滄雲城裏便是這女子阻了那遊俠下殺手,現在這遊俠是呂南楓,那這女子自然就是傳說中那個南宮輕寒了。她竟然與六年前毫無二致,連那一襲白衣都不曾變過。


    六年前,南宮輕寒言如珠玉,語傳仙音,溫婉秀麗,直如人間仙子,可現在的南宮輕寒美則美矣,卻是清冷異常,眼神逼人,隱隱帶有一種淩駕於眾生之上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當然,韓秋也明白,他現在可是殺了人家丈夫……


    南宮輕寒緩步走入院中,清冷的眸子一掃,已將院中的情形看了個通透。目光從死相恐怖的呂南楓身上掠過便不再多看一眼,隻是冷冷盯著韓秋,譏誚道:“龍笑當真好大手筆,殺一區區凡夫俗子,竟然遣出了修士,還動用了法寶,法術,也不怕犯了忌諱。”


    韓秋已經緩過神來,但心下更是凜然。這南宮輕寒眼見丈夫橫屍麵前竟然不動聲色,看來與呂南楓雖有夫妻之名,卻未必能有夫妻之實,更遑論夫妻感情。而且她張口便能道出修士之言,怕也是修行界中人,少頃還須好生應付。他奶奶的,隻要是與宗主龍笑沾邊的就沒一個是簡單的。


    心下暗暗防備,嘴上卻是不輸陣:“南宮仙子怕是誤會了,這呂南楓屢次三番欲害韓某性命,在蒼雲山上,更是殺害了韓某至交好友範長青,今日又欲以劇毒弩箭襲殺與我,這仇怨早已不共戴天。今日韓某殺他也隻是個人恩怨,與我水雲宗宗主無幹。”


    南宮輕寒冷笑道:“哦?與你水雲宗宗主無幹?那你來此無劍城作甚?難不成是龍笑掛念故人,特此遣你來看望與我?”


    韓秋淡然道:“宗主遣韓某來不為別事,隻為向南宮仙子討還昔日所贈龍珠,韓某尚要回宗複命,還望南宮仙子勿要為難韓某。”


    南宮輕寒一愣,卻突然慘笑了起來,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才勉強收斂住,淒聲道:“龍笑,好算計,好手段!果然是天下第一奇人,果然是大神通者,視我等如草芥螻蟻,玩弄於股掌之間。即是如此,幹脆一掌劈死本宮便罷了,還說什麽討還龍珠?”


    韓秋道:“南宮仙子言重了,韓某來此之前,宗主隻說討還龍珠,卻並未讓我等對仙子不利。還請南宮仙子勿要多想。”


    南宮輕寒頓時怒道:“對本宮不利?就憑你二人這等修為也敢妄言對本宮不利?好大的口氣!”一句話說完複又淒聲笑道:“龍珠?你可知龍笑因何贈本宮龍珠?你可知龍笑因何遣你來此討還龍珠?哈哈哈哈,好算計呀,好算計!”


    韓秋見南宮輕寒竟然有癲狂的預兆,一時無言,不知該如何作答。這裏邊定然還有內情,可他如何得知?


    南宮輕寒淒淒然笑罷了,這才咬牙恨恨地說道:“龍笑贈我龍珠之時,我二人尚且年幼,青梅竹馬,感情甚篤。隻可惜龍笑兄妹孤苦無依,無權無勢,我父便將我許給了這無劍城呂南楓。百善孝為先,我雖不願,可我南宮輕寒一介女子如何抗拒?隻能喟歎造化弄人,與那龍笑有緣無份。隻因心底一時放不下龍笑,便將那龍珠貼身收藏,也好留個念想。誰知我大婚之日,那龍珠突然化作這一襲白色衣裙罩於我身外,再也除不下來。不管何人,隻要近我一尺之內,這衣裙定然會放出護身劍氣將來人斬殺當場。當日便是有四名丫鬟粹不及防之下,慘死在這衣裙護身劍氣之下。這呂南楓卻被一道護身劍氣斬去了胯下之物,再無傳承香火之能。”


    韓秋的臉上不禁一陣的抽搐,宗主好手段!男兒當如是也,你搶我媳婦,我就讓你當太監。


    “自那以後,本宮便成了妖女,任何人也不敢近前來。包括本宮這夫君呂南楓與無劍城主呂千衛在本宮麵前也是唯唯諾諾,不敢高聲言語。本宮隻是一介女子,做下何等滔天罪孽竟讓眾人如此背棄與我?”南宮輕寒越說越是激動,說著說著竟然淒厲嘶喊了起來,韓秋默然。那時南宮輕寒無疑是一世俗弱女子,驟逢自身巨變,又被所有人當成妖孽孤立起來,世俗壓力之大難以言表,心裏難受程度可想而知。未曾當場崩潰,已是不易。


    南宮輕寒又似是自嘲道:“拜這身衣裙所賜,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竟然也有了一身驚世修為,後被我師尊北極天宮宮主發現並收為入室弟子,並求北極天宮六大太上長老擺下極天冰合大陣,合力幫我煉化這身衣裙,廢時六載,受盡苦楚,終於可以收放自如,還為龍珠原貌。而本宮亦在此六年之內得六大長老之助,築基已畢,成就金丹,踏入仙途。此番特意趕回,便是欲以仙家手段,世外丹藥醫好呂南楓。本宮雖與他做不得夫妻,但他卻可以再娶,免得斷了他這一脈香火,也算是我作為呂家媳婦的最後一點心意。”說到這裏,南宮輕寒臉色又有些淒厲,咬牙道:“可本宮方一回來,欲要醫治呂南楓,所見的便是呂南楓慘死於此;本宮半月前方才煉化龍珠,今日趕回,你便說奉龍笑之命前來討還龍珠,天下間哪有這麽巧的事情?你敢說這不是龍笑的算計?”


    見南宮輕寒咬牙切齒地盯著自己,韓秋不由得苦笑,我又不是龍笑,你整這一副欲擇人而噬的樣子看我幹嗎?


    “定是龍笑知你與呂南楓有仇,特地遣你來此,以討還龍珠之名,殺了呂南楓,然後他在背後好看本宮笑話,是也不是?”


    南宮輕寒怒目而視,韓秋卻苦笑道:“南宮仙子,多慮了。呂南楓是韓某所殺不假,所係卻是私仇,與宗主無關。而且奉宗主之令前來討還龍珠的乃是另一位師兄,韓某隻是隨同師兄前來。隻是那位師兄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不能前來,韓某才自願來此。並非如南宮仙子所想是宗主授意。韓某此番隻為龍珠而來,還請南宮仙子賜還!”


    南宮輕寒臉色好看了一些,u看書 .uukanshu 哼了一聲,道:“此物既是龍笑所贈,他要索回,也無不可。”一揮手,身上一陣光華流動,一顆拳頭大小的白色珠子出現在她纖纖玉手之中,那珠子閃著柔和的白光,珠子內隱隱有氤氳光霞流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而她身上那身白色宮裝已然不見,卻是換成了一身白色勁裝,給人一種英姿勃發,眼前一亮的感覺。


    隻見南宮輕寒單手托著那顆龍珠,麵色一寒,扭頭向院外喝道:“何方宵小,竟敢暗中窺視本宮,還不與本宮滾將出來!”


    韓秋也向外頭看去,就見院外緩步走進三人,當頭引路之人正是上午街頭所立的那青衣道人,後邊兩人也同樣作道人打扮,一人看上去年紀同樣是五十來歲,另外一人卻顯得年輕許多,看上去隻有三十歲左右,背負雙手,麵色倨傲,怕是三人中的主事者。三人一樣的飄逸出塵,一樣的氣度不凡,隻是他們眼中的驕傲怕是瞎子也能看見。


    當頭那青衣道人微微一笑,對身邊的年輕道人說道:“於公子,都說這無劍城有寶物出世,各宗各派瘋了一般在附近山澤尋覓,卻是無論如何也尋不到。原來這寶物竟然在少城主夫人身上,當真讓人料想不到啊。今日我隱華宗運道好,占了個先手!否則讓外麵太微宗的人得了消息去,卻是不妙了。”


    韓秋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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