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韓秋以為必死,閉目引頸待刀之時,一陣悅耳的天籟之音傳來:“相公且慢動手,這人罪不至死,略作薄懲也就罷了,無須傷他性命!”


    韓秋睜眼看去,就見一貌若天仙般的白衣女子已到得前來,阻了那遊俠的殺手。那白衣女子雲鬢高挽,分明作得是婦人打扮,應是那遊俠妻子。那女子隻是輕啟朱唇便將遊俠的一腔怒火全部掃了個幹淨,韓秋甚至從那遊俠眼裏看到了幾分溫柔之色。


    “既然是夫人吩咐,今日暫且饒你狗命,若是他日再行齷齪之事,休怪本大爺刀下無情!然則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否則怎生能長個記性?”說著一腳又踢在韓秋胸口處,韓秋傷上加傷,大叫一聲,又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便昏死了過去。那遊俠再不看韓秋一眼,收刀入鞘,陪著自己夫人,揚長而去。


    知府公子同一幹秀才家丁上前將韓秋扶起,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驚,韓秋麵色灰白,氣若遊絲,重傷之下,竟然已經垂垂欲死。


    眾人不敢怠慢,連忙從一旁叫來了馬車,七手八腳將韓秋抬上馬車,由知府公子帶人將其送回韓家堡,其餘的幾名秀才暫且各自回家去了。


    韓百川乍見自己愛子如此重傷,腦袋一暈,險些倒地,忙遣人請來客居府中的江湖神醫回春子為韓秋看傷,回春子一看之下不禁眉頭直皺,一旁的韓百川見此更是內心忐忑,卻不敢多言,免得擾了回春子。回春子也未多言,取了金針在韓秋身上細細的施了一遍針,施針過後,韓秋麵色果然好了一絲,氣息也略見平穩。回春子自貼身之處取出一個青玉小瓶,將裏麵三粒白色丹丸悉數倒出。鬥室之內丹香四溢,讓人一聞便是神清目爽。韓百川一見之下不由得臉色一變,那三粒白色丹藥卻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小還丹,乃是少林獨家秘製之物,還是少林方丈正天禪師有感回春子救了自己寺內藏經閣首座,贈與回春子的。尋常武林中人求一粒而不可得,今日回春子卻三粒一同拿出,韓百川感激之餘,卻又驚詫自己這孩子受傷之重竟到了這等地步。


    回春子命人取來清水將三粒小還丹化開,撬開韓秋牙關,將水慢慢與韓秋服下。輕拂了一下額頭的汗水,方站起的身子竟搖晃了一下,韓百川趕忙上前扶住回春子,知道他方才施針救助韓秋時內力消耗太大脫力所致,便要送親自送回春子回去歇息,竟然連韓秋傷情也不多問一句。


    回春子搖了搖手,開口道:“韓兄,你我借一步說話。”便當先走了出去。


    韓百川內心更是不安,卻是硬忍著不吭聲,強自鎮定。回春子向等在一旁的知府公子範長青問道:“這位公子,韓秋到底是何人所傷,竟下了如此重手?還請公子如實相告。”


    範公子當即將蒼雲長街上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幾位秀才於酒樓中飲酒賦詩,逛街之時路遇一外地武林敗類欲強搶民女,幾人路見不平,仗義執言,卻不妨那武林敗類惱羞成怒,將眾人一一打傷,若不是韓秋最後關頭報出了自己老子名號,估計現在早已被那武林敗類殺了。


    韓百川自然不會偏聽一麵之詞,待遣走了知府公子,又將隨韓秋一同出遊的幾個家丁叫來,細細詢問,那幾個家丁不敢隱瞞,卻將實情一一道出。


    韓百川也未責怪那幾個家丁,令他們退下後,轉而問回春子道:“此事依賢弟看來如何?”


    回春子道:“醫者而言,秋兒五內俱傷。那下重手者唯恐秋兒不死,第二腳更是震斷了秋兒心脈,若非小弟手裏恰有三粒小還丹,莫說這金針九轉度厄回春之術,便是有神仙手段,也未必能保秋兒一命,那遊俠也是個嫉惡如仇之人啊。”


    韓百川明顯的鬆了一口氣,聽回春子話裏話外的意思,韓秋這條命算是保住了,雖然回春子說那遊俠嫉惡如仇暗示韓秋行為不端,可這子女調教也不是一時半會便能成的,等得韓秋傷好再說吧,拱手向回春子道:“賢弟所言極是,這逆子疏於管教,竟做出此等有辱門楣之事,實讓為兄麵上無光。今日且讓他吃個苦頭,也好知道個天高地厚,免得以為滄雲城裏無人能治了。”


    回春子笑而不語。


    接下來七日韓百川衣不解帶,在回春子吩咐下,日日以內力溫養韓秋五髒六腑,煎熬得自己似是老了二十歲一般。第八天上,韓秋終於醒了過來,睜眼看了看眼前蓬頭垢麵胡子拉碴的韓百川,又看了看一旁麵露關切之色的回春子。無視韓百川和回春子眼巴巴的樣子,韓秋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把手指吃力地探入口中咬了一口,喃喃地自語了一句:“這不會是做夢吧!”


    說罷又沉沉睡去。


    韓百川與回春子麵麵相覷,一時作聲不得。回春子皺著眉頭拉過韓秋右手仔細端詳了半天,轉過頭去與韓百川對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韓百川與回春子相交多年,心有默契,自然明白回春子的意思。回春子搖頭並非是韓秋出了什麽問題,而是不明白韓秋為何把手指探入口中這一怪異舉動。u看書.kanshu 韓百川好奇之下,也拉過韓秋右手仔細端詳,就見韓秋右手中食兩指上兩道清楚的牙印,漸漸變紅,看出咬得不輕。


    回春子道:“韓兄,秋兒已然無恙,小還丹藥力仍在,隻需好生將養身子,用不得半月便可傷勢盡複,韓兄幾日來衣不解帶,寢未安枕,勞累過度,還是好生休息下吧!若是韓兄此刻還在硬撐著,萬一秋兒傷愈,你卻病了,小弟可是還得一番忙活!”


    韓百川哈哈大笑,反正愛子韓秋也已無恙,心神放鬆之下,幾日來的勞累於此刻轟然爆發,與回春子拱手作別之後,又吩咐嚇人好生照顧韓秋,自己回房睡覺去了。


    回春子撚須佇立,沉吟片刻,便招手喚過一個下人,吩咐道:“待你家公子醒來,速速報與我知,不可有絲毫耽擱!可曾記下?”


    那下人忙躬身行禮道:“先生放心,待公子醒來,小的立刻報於先生得知,絕不耽誤片刻!”


    回春子點了點頭,袍袖一甩,施施然去了。


    韓秋睜眼時,被外界強烈的光線晃得有些難受,但他卻也不避,皺著眉,眯著眼,強行睜著,直到眼睛發酸,淚液清潤了眼球這才罷休。閉上眼睛稍稍定了定神,便再度張開,屋裏陳設與他第一次睜眼時一般無二,方要將手指再放入口中,舉了舉手又頹然放下。已經咬過一次了,疼得要命,沒必要再自找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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