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前文明的墳墓,埋葬著十三英桀的往事。


    這裏是現文明的火種,燃燒著希望之火的樂土。


    這裏是,


    往事樂土。


    在此處,時間,失去了意義,因為沒有生命願賦予時間意義,這隻會增加自身的痛苦。


    但時間,對於某些人而言,終究是有意義的。


    迷霧之中,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身影,他似乎坐在了地上,看不太清。


    待千劫走近,卻發現這個人竟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熟悉。


    “好久不見,千劫。”


    黑發黑瞳的梧桐手中拿著一塊“鍾表”,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抬起了頭,對到來之人友好的打了一聲招呼。


    “竟然是你這個混蛋?碰到你真晦氣,你怎麽又來樂土了?這裏不歡迎你,滾!”千劫依舊那麽文明。


    梧桐表現的很有禮貌,所以,千劫對他也很禮貌。


    “又來樂土?不,我一直都在這裏。”梧桐笑眯眯的說道。


    看到梧桐的笑容,千劫恨不得撕了這孫子的臉,他最討厭這種微笑了。


    “你是樂土的記憶體?!”


    “你不也是嗎?淡定點。”


    “你為什麽沒被梅比烏斯那個女人玩壞掉?”


    千劫之前以為梧桐被梅比烏斯藏起來,供她自己玩樂了,沒想到另有隱情。


    事實上,不僅是千劫這麽想的,很多人都是如此認為的。


    凱文、蘇和華等人還不隻一次的去梅比烏斯那裏搜查過,他們試圖把梧桐解救出來。


    可惜,每次都搜查了一個寂寞。


    “嗬嗬~因為人家始終找不到他呀~”梅比烏斯從梧桐的影子中鑽了出來,陰冷的笑道,“人家都不知道跟你們解釋過多少次了,小白鼠不在我這兒、不在我這兒,可是你們偏偏就不信任我。”


    蛇蛇看似很委屈,但也不能全怪別人,誰讓她最沒信譽呢?


    感到委屈的梅比烏斯現在隻想拿梧桐撒氣,最好能把他抓回去、藏起來,供她無休止的玩樂。


    都是因為梧桐,她才遭到了人們的誤解!


    小白鼠要接受她的懲罰。


    但是梅比烏斯沒有馬上動手抓人,因為千劫還在,並且,看起來,梧桐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她感覺有些棘手。


    “同時碰到了你們兩個混蛋,真晦氣!我滾了!”千劫擺了擺手,語氣很煩躁,“喂!梧桐,要不要跟我去找凱文,我手癢癢了,想跟他打一架,你這孫子不是也喜歡折麽他嗎?”


    千劫不想讓梧桐和梅比烏斯單獨相處,這對梧桐來說太危險了。


    狂戰士也有溫柔的一麵,不過他的溫柔不太禮貌。


    “不了,我馬上就要離開樂土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會見麵了。”梧桐拒絕了他的好意。


    “離開樂土?咯咯咯~你在說什麽呢?小白鼠。”梅比烏斯嬌笑道,“沒有人能離開這裏。”


    “不,想離開的話,我們都能離開。”


    “……”


    梅比烏斯突然沉默了,她的心中產生了一股不好的預感,就像是……即將失去某樣重要的東西一般。


    “我們都無法死亡。”梅比烏斯的臉色不太好看。


    “想死的話,都能死。”


    “不!我不允許你死!你是我的!”梅比烏斯像是瘋了一般,一把掐住了梧桐的脖頸,“我不允許你離開這裏!”


    “別任性了,博士,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梧桐的神色很平靜。


    “我不管!!!”


    “放開他!梅比烏斯!”千劫大聲命令道。


    “不放!你誰呀?!你管得著嗎?!”


    千劫二話不說,一刀砍了過去,蛇蛇想拖著梧桐避開了,但是沒拖動,可她又不願鬆手,於是想要硬抗,卻一不留神被梧桐丟了出去,險險避開了這一劍。


    梅比烏斯從地上爬起,她看上去特別狼狽,像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瘋子,很危險。


    “博士,一個人如果執意要走,另一個人是攔不住的。”梧桐道。


    “……”


    梅比烏斯裝出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撒嬌道:“不嘛~你不要走好不好?你是我最可愛的小白鼠,你不要拋棄主人,不要把我獨自一人留在這囚籠之中,人家保證不會再對你做什麽了,以後都不會了。”


    “真是抱歉,我有成為‘一’的可能性,所以,不得不離去。幫我向伊甸和阿波尼亞等人帶個好,我沒有時間去見她們了。”梧桐很冷漠,因為他本就沒有感情。


    話畢,梧桐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令人猝不及防,仿佛是一個泡影,似乎從未出現過一樣。


    不過,卻讓某些人的心變“空”了。


    “!”


    梅比烏斯呆呆地伸出手,向前抓了一下,可是除了空氣以外,什麽都沒有抓到。


    “嗬,嗬嗬,哈哈哈哈!走了!真走了!小白鼠走了!咯咯~渣男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咯咯咯,再也不回來了!不要我了……”梅比烏斯癱坐在自言自語,她的精神明顯更加不正常了。


    在往事樂土中,雖然梅比烏斯的身邊從沒有過梧桐的陪伴,但她始終都堅信著,梧桐肯定在這裏,從來沒有離開過。


    所以,一直以來,她隻要一閑下來,便會在樂土中尋找梧桐的蹤跡,為此,她甚至在暗中跟蹤過梧桐的本體兩次,可惜一無所獲。


    今天,她終於找到了,可是,梧桐卻走了。


    她這幾萬年的尋找,仿佛是一個笑話。


    此刻,梅比烏斯最恨的人就是她自己、她的本體,她嫉妒自己的本體。


    雖然無法與外界聯係,但是蛇蛇認為,她的本體早在幾千年前就得到了梧桐的本體,而她,卻連梧桐的記憶體都無法得到。


    嫉妒、恨意、痛苦、星欲……種種負麵的情緒混雜在了一起,充斥在了梅比烏斯的心間。


    她想離開這裏,她必須離開這裏,她要不擇手段的離開這裏!


    她要報複!讓梅比烏斯付出代價!讓梧桐成為她的所有物,成為一隻再也不敢拋棄她的小白鼠。


    “咯咯咯~”


    總被別人評價為瘋子的千劫,看著此時的梅比烏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嘟囔道:“真是一個瘋子。”


    聽到千劫的聲音,梅比烏斯那不正常的笑聲驟然停止,她抬起了頭,陰森森的盯著千劫,怨恨道:“是你!都是你害的!都怪你!沒有你,小白鼠不可能離開我!”


    “?”


    千劫懵了一下,這奶奶的跟我有啥關係?!


    他就是一個路過的。


    “哈哈哈!被梧桐拋棄後,你的腦子也被拋棄了?!你這智商以後還是別自稱為研究人員了,否則我也可以是科研人員!哈哈哈!明明是你沒有魅力,被梧桐那孫子嫌棄了。”千劫高聲嘲笑道。


    梅比烏斯被他一句話說破防了,氣的她直接“人為崩落”,要跟千劫同歸於盡。


    蛇蛇的精神狀態變得極其的不穩定,連精神病都比她正常。


    “哈哈哈!來吧!讓我來欣賞一下你的怒火吧!哈哈!”千劫大笑道。


    梧桐的離去,讓他的心情也不太好,正好想跟別人打架呢!


    此時,樂土的另一個地方,


    一處類似於酒吧的休息室內。


    “你在想什麽,愛莉?”伊甸調了一杯荔枝口味的氣泡水,放在了她的麵前。


    伊甸很少能看到她發呆。


    愛莉希雅轉動了一下靈動漂亮的眼珠,回過了神,用輕佻活潑的語氣笑道:“哎呀,沒什麽,就是有一點點難過,從今以後,我們的樂土不完整了呢!不過,不完整也好,殘缺之美就是完美~”


    愛莉希雅笑起來的樣子特別迷人,臉蛋上會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不過,她的笑容總帶有一絲神秘與暗示的意味,令人捉摸不透。


    “不完整?什麽意思?可否詳細的解釋一下呢?”伊甸坐在了愛莉希雅的身邊。


    “哎~有一位英桀的記憶體永遠的離開了我們,我好難過啊,伊甸。”


    “離開麽……是哪位?”伊甸完全看不出愛莉希雅難過。


    “梧桐小可愛。”


    “梧桐?”伊甸愈發迷惑了,“他何時成為英桀的?”


    “他一直都是啊!他就是隱藏的第十四位英桀!哎嘿~怎麽樣?聽起來很酷吧?!”愛莉希雅笑盈盈的說道,“律者都有十四位,英桀當然也要有十四位!這樣才公平嘛!”


    “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梧桐的刻印是什麽?”伊甸好奇道。


    “他沒有刻印……他拒絕了‘英桀’的名號。”說到這裏,愛莉希雅有一丟丟失落。


    “他都拒絕了,為什麽還要稱他為英桀?”


    “他就是!我說是就是!畢竟,我的邀請沒有人能拒絕嘛!如此可愛的我……對了!”


    愛莉希雅似乎想到了什麽,雙手一拍,笑道:“他的刻印就叫做‘無’吧!世間萬物生於有,而有生於無。嗯~很好的刻印呢!如此美麗動人的我真是太有智慧了!哎呀~人家越來越迷人了呢~”


    “……你還真是隨便呢。”伊甸不覺得這個刻印哪裏好,“無”刻印,聽起來太特別了。


    或許,這個所謂的第十四位英桀就比較特別吧。


    “哎嘿~人家可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哦~”愛莉希雅意味深長的笑道。


    ……


    人,需要征服力量,而不是被自身強大的力量所操控,遮蔽雙眼。


    力量沒有優劣正邪,使用者的善惡決定了力量的好與壞。


    每一位律者的力量,都能夠毀滅文明,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卻也能創造奇跡。


    世界的終焉,意味著新生。


    十秒後,


    一言不發的櫻向前邁出了一小步,拚盡全力,向名為“絕望”的“命運”,砍出了第一劍。


    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刹那,也由此而變得更加漫長。


    逆時針旋轉的時鍾,停止了走動。


    梅比烏斯及時摟住了由於脫力導致跌落的櫻。


    前一瞬,


    梧桐察覺到了身體中多了一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記憶與力量,那是他的往事。


    時間剛好。


    頭痛欲裂的梧桐,把顫抖的手伸向了終焉,放在了她的頭頂,閉上了雙眼。


    終焉抱著閨女的骨灰盒,很乖巧的跪坐在了他的身前,僅為了讓梧桐的姿勢更加的舒適。


    終,歸於始。


    以終為始,以行為知。


    梧桐的影子漸漸變深,漆黑如墨,突然間,它好像是活了一般,輕輕的晃動了一下,接著,便一發不可收拾。


    影子以梧桐的腳下為原點,迅速的擴張,“吞噬”與“包容”著所過之處的一切。


    伊甸的歌聲在末世飄蕩,似乎在輔助與指引著比黑暗更為黑暗的陰影。


    陰影與蛛網狀的裂痕相聯,“吞噬”與“被吞噬”,“滲透”與“被滲透”,逐漸分不出彼此。


    陰影“吞噬”與“吸收”十三把神之鍵,包裹住了終焉之律者。


    梧桐的身體變得有些“殘破”。


    終焉輔助著梧桐,而梧桐也在輔助著終焉,二人的力量如同一個不平衡的“太極”,涇渭分明,卻又相輔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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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影子,終於包裹住了整個世的界。


    不知何時,梧桐的頭發和眼睛,又變回了白色。


    他手中的燈籠早已熄滅,鏡像的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


    不知在何處的真實世界也因此而陷入了黑暗。


    世界靜止,萬物停止了運動,一片死寂,連伊甸的歌聲都已消失。


    黑暗之中,不知是何情景。


    又過了不知多久,仍然沒有絲毫的動靜。


    似乎是……失敗了。


    停止運動,意味著終結與死亡。


    終焉之律者的力量、十三把神之鍵的力量、梧桐及無數記憶體的力量、不計其數的崩壞能等等等等,都無法走出“逆轉”的第一步。


    可能,就差了那麽一點,僅差了一個“一”。


    而這一個“一”,卻是成功與失敗之間的鴻溝。


    功虧一簣。


    大概。


    梧桐不想放棄,他也是人,有著人類的感情,但失敗就是失敗了。


    就像前文明毀滅時,存活下來的人們無論多麽不想接受與不願麵對現實,卻隻能被迫與強迫自己去接受事實。


    梧桐相信奇跡,卻不奢求奇跡能再次發生在他的身邊,因為在曾經,奇跡總會眷顧於他,他貌似把奇跡用盡了。


    他的心中有著希望,卻始終都身處絕望。


    為了所謂的希望與奇跡,他隻能不停的努力,因為除努力外,沒有其他的任何辦法。


    就很無奈。


    而且,努力能提升奇跡發生的一丁點幾率。


    雖說這一丁點可能性幾乎微不足道,但是,隨著時間的積累,總會越來越多,直到發生質變。


    幸運的是,奇跡又一次降臨了。


    不幸的是,這個奇跡,不是梧桐引出的,它名為“伊甸”。


    伊甸,是人間的樂園,人類種族的誕生。


    說是奇跡,卻不是奇跡,這是伊甸的努力與生命。


    說不是奇跡,卻也是奇跡,因為伊甸讓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當伊甸那嘶啞、痛苦的歌聲再次於黑暗中響起,這是這個世界,最為美妙動聽的天籟。


    歌聲持續的時間極短,卻讓世界動了一下。


    時間,在逆轉,在逆流而上,邁出了第一步。


    可靠的梧桐和終焉及時把握住了這個機會,沒有讓伊甸的犧牲浪費。


    世界無法承擔“逆流”的壓力,“鏡像”頂替了“真實”,完全破碎。


    被黑暗包裹住的世界,逆流而行,大量的崩壞能飛速消耗,但幾十萬年的積累,完全夠用。


    黑色的世界,橫跨“海洋”,又一次登上了曾經由此跌落的“樹梢”,順著“樹枝”逆行,逐漸靠近了“樹幹”。


    然而,在接近“樹幹”時,突然分崩消逝。


    又失敗了,


    梧桐讚美了一句太陽,


    我日。


    他的心情不錯,都開口說髒話了。


    失敗了,但沒有完全失敗。


    梧桐的準備總是很充分。


    沒有力量的弱者,想要成功,隻能盡可能的多準備一些東西。


    他的體內,還有一顆曾經崩壞過的世界泡,這個世界泡的崩壞能被他掠奪了,如今恢複的很好,僅有一點與本世界不同,那裏沒有人類與文明,充斥著“野蠻”。


    不過,此時,這個世界的各地,卻出現了一道道身影。


    有熟悉的,也有不認識的。


    曾經的世界,對於梧桐來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昔日的人與文明。


    雖然不是最好的結果,但這個結果,梧桐能接受,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有結果,總比沒有好。


    人不能總算計失敗後的情景,偶爾也要幻想一下,幾種相對而言,“成功”的結果,這樣還能放鬆一下自身壓力。


    文明,由人類創造,世界,由人類建設。


    順著走,總比倒退著走要容易很多。


    天空晴朗,白雲流淌。


    此時,似乎是春季。


    “怎麽樣?我牛嗶嗎?”仰望著藍天的梧桐笑眯眯的問道。


    由於曾經沒有人類,這裏的雜草長得很“野蠻”,又長又亂,有的野草都比梧桐的個子高了。


    他的身邊站著櫻和梅比烏斯,以及死了沒多久,又活了的伊甸。


    櫻剛想打擊丈夫,說伊甸牛嗶,可還未等她開口說話,一隻草履蟲便以每秒30米的速度,從梧桐的身後撲了上來。


    “老爸!”


    活潑好動的琪亞娜大概5、6歲大小,是梧桐最喜歡的年紀。


    她摟住了梧桐的脖子,用自己的右臉蛋蹭了蹭梧桐那光滑的臉頰,舍不得鬆手。


    歲月如梭,故人重見。


    按理來說,這本是一個很美好的情景,但是,梧桐卻有點慌了。


    “老爸?”櫻笑吟吟的問道,“相公~你能解釋一下,這丫頭是誰嗎?你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女兒?跟誰生的?”


    “……”


    “老爸,這看上去很陰險的驢耳女人是誰呀?她為什麽管你叫相公?”琪亞娜在梧桐的耳邊悄聲問道。


    聲音很小,但櫻的耳朵很靈。


    “……”


    梅比烏斯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看著這一切。


    該!讓你不讓我跟屑狐狸說,怎麽樣?露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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