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懂這兩個男人之間的叫囂,我以為這不過是男人之間的不服氣與較量罷了。


    但,我怎麽都沒想到,就在這一晚,甄明城出事了。


    接到薛子豪的電話時,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慌裏慌張的趕到醫院的時候,恰巧在門口遇到了薛子豪。


    “甄先生到底怎麽了?”


    我著急的淚水都快落下來了,白天見到他的時候,他分明好好的。


    我印象裏他是一個無堅不摧的男人,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什麽事是他可能妥協的,那麽隻有我秦桑。


    薛子豪沒有做聲,眉頭緊鎖著,“桑桑,你跟我來。”


    他帶著我進入電梯,甄明城已經被送入手術室搶救了。


    看著那盞亮著的燈,我的心一直揪到了嗓子眼裏,“不可能的,甄先生怎麽可能會自殺,我不相信。”


    當薛子豪告訴我這個事實的時候,王局長就站在那裏。


    “秦小姐,我們沒有說假話,甄先生真的是自殺的。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把刀片藏在衣服角裏。不過也能想得到,他們這一行的人,隨時都做好了死的準備。”


    這句話我不愛聽,我知道我不該衝著任何人發泄情緒的。


    但是那一刻,對著那個穿著製服的男人,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王局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在為自己的瀆職辯解嗎?甄先生進去的時候好好的,人是在你們那關著的,按理說進去的時候都仔細檢查過了。刀片還能藏著,你們是不是該好好的反思自己監管不力?”


    那王局長沒想到我如此的伶牙俐齒,一時間被我說的一愣一愣的。


    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看著薛子豪,“嗯,是的,該反思,是我們監管不力。”


    我知道衝著他發脾氣也無濟於事了,我隻是抱著雙臂靠在門口的座椅上,心底祈禱著甄明城一定要安然無恙。


    可,我祈禱了一夜,結果還是讓我失望了。


    當那盞象征著希望的燈滅掉的時候,我內心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醫生無力的搖了搖頭,“我們盡力了,節哀。”


    可,我做不到。


    我突然無法遏製的衝過去撲倒在甄明城的身上,我掀起那張搭在他身上的白布,他走得似乎很安詳,高大的身影躺在那裏,真的像是睡著了一般。


    我搖晃著他的肩膀,叫著他的名字,“甄先生,甄明城,你給我醒來啊。你要是醒來,我就嫁給你!”


    我那時候說這話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顧忌到薛子豪的感受。


    這個為我一次次豁出命的男人,為什麽是以自殺的方式離開的呢?


    我始終都想不通,我在那裏嚎啕大哭,我想他也許隻是跟我開個玩笑吧?他那麽強悍的人,他這樣頂呱呱的大哥,怎麽可能輕易就死了。


    可是,他的身體漸漸的開始冰涼了,薛子豪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桑桑,別難過了,甄先生已經走了。”


    我知道我必須要麵對這個事實,但是我卻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為了防止引起暴亂,警方封鎖了這個消息,甄明城自殺的消息,並未對外進行公布。


    人死了,不可以以任何一種方式追悼,這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啊。


    我原本想要在醫院陪他最後一程的,可是誰也不讓。


    我隻是不停的落淚,像是心被切開了一道口子。


    我想起第一次見到甄明城的樣子,他穿著一襲黑衣,在夜色裏握著那把長刀威風凜凜。


    我想起他鉗住我的下巴,質問我為什麽不願意做他的女人。


    我想起一次次死裏逃生,他用生命來守護我的全身而退。


    這個為我付出那麽多的男人,我卻什麽都沒有為他做。


    即便到了最後,他死,也是因為我。


    薛子豪送我回去的時候,我沒有讓他進屋。


    我在小屋裏點燃了一盞燈,替他倒了一杯酒。


    我說,“甄先生,謝謝你。願你一路走好,若有來生,換我來護你吧。”


    我落了一夜的淚,但無濟於事。


    要走的人,留不住,也不能留。


    隻是過了幾日,我要去醫院探望他的遺體時,卻被告知,遺體出事那晚就被人領走了。


    領走的人是崔建。


    我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錯覺,甄明城並未死去。


    薛子豪那段時間忙著公司的事情,我好幾次都想要找他問問甄明城最後的去處。可他不是在開會,就是出差。


    好像刻意躲避我一樣。


    我無所事事,便一直蝸居在屋裏。


    但我沒想到,櫻桃還會找到我。


    我從超市裏出來的時候,她在路口攔住了我。


    幾個月不見,櫻桃好似變了一個人。形容枯槁,頭發淩亂,她看著我,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


    “桑桑,幫幫我。”


    她盯著我看了許久,我才認出她來。


    我後退了一步,竭力與她保持一段距離,我說,“櫻桃,有多遠滾多遠,別他媽在我眼前裝可憐。”


    她的蛇蠍心腸,我是領教過的。


    我不願搭理她,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桑桑,我知道你恨我。我不該來找你的,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她不住的給我磕頭,和以前傲慢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還是不肯搭理她,她突然抱住了我的雙腿,“桑桑,鄧誌超得了那種醃臢病了,我也被傳染了。我是自作自受,桑桑,你說的對,我現在遭到報應了。”


    我渾身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我絕對沒想到櫻桃會落到這個下場。


    “說吧,要我怎麽幫你?”


    同情心這東西,我並不想多給櫻桃一分。


    “你給我一點錢好不好?他快死了,就想吃口陳記的混沌。我現在這個樣子,出去賣也沒人肯給錢的。桑桑,就當我求你了。我這輩子造的孽,下輩子一定還你。”


    她要的不多,隻是二十塊錢而已。


    我從錢包裏掏出二十塊遞給她的手,她腦袋磕在地上給我磕了三個響頭。


    “桑桑,謝謝你。”


    她說著,一溜小跑著就走開了。


    我當時真的是好奇啊,手裏拎著的東西不多,我便跟了過去。


    櫻桃一路朝陳記跑去,不過是兩條街的距離,她跑的很快,想是趕時間一般。


    我不明白她與鄧誌超已經分開了,為何還要和那個男人糾纏。


    女人嗬,這一生若是沾染了情愛,恐怕就是劫難啊,一輩子都逃離不開。


    在陳記門口,她想要買一碗混沌,去唄店員從裏麵哄了出來。


    “哪裏來的髒東西,滾開!”


    有店員拿著掃把將櫻桃從裏麵趕出來。


    曾經那個光鮮亮麗的女人,此刻淪落到這種地步。就好似過街的老鼠。


    我這一生都未曾想過,櫻桃會落到這步田地。


    她褪卻了繁華,落得如此狼狽。卻還是一門心思想要為那個傷害過她的男人著想。


    櫻桃自然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她不住的請求著那個人,“求求您,行行好,我男朋友馬上就要死了,他隻想吃一碗你們店裏的混沌。我有錢,求求你,賣給我一碗吧。”


    但,人心的冷漠,又是幾句祈求就可以焐熱的。


    那人不搭理櫻桃,強行將她趕了出來。


    即便是周圍路過的人,一個個也都是冷漠的臉冷漠的眼。我們都習慣了以貌取人,也都丟失了所謂的良心。


    我默默的走了進去,“來兩碗混沌!”


    店員彬彬有禮,很快就給我端了過來。


    “麻煩給她送過去。”


    我伸手指了指外麵的櫻桃,那個店員一臉詫異。


    但還是按照我的要求打包,而後就走了出去。


    我並未希望櫻桃看到我做的這些,我隻是不希望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帶著失望離開而已。


    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衝我深深地鞠躬,為了一個男人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尊嚴、傲慢。


    等我走出去的時候,櫻桃堵住了我,“桑桑,謝謝你。”


    她的眼圈紅紅的,我明白了,她是刻意在等我。


    “快去吧,混沌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的心還是軟了,這個曾經無惡不作的女人,已經受到了命運的懲罰。


    “桑桑,要不你跟著我一起去吧。有件事,他肯定想要對你說。”


    我其實已經猜到了,原本想要拒絕的,但我還是跟著一同去了。


    櫻桃此時的處境大不如前,租住的放在在城中村,下過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有積水。自行車、三輪車呼嘯而過。


    她拎著混沌在泥濘中往前走,身上卻帶著難得的活力。


    這種地方,我從未來過,我不知道櫻桃在這種地方是如何的生活。


    三樓的一間小屋裏,開門便是廁所。


    屋子裏沒有太陽,彌漫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氣味。


    “誌超,混沌我買來了。”


    櫻桃聲音裏帶著歡喜,拎著混沌徑直朝裏屋走去。


    我站在門口朝裏忘了一眼,也不過一眼,就看到了最為震驚的一幕。


    枯瘦如柴的鄧誌超就躺在那裏,渾身隻剩下那雙奇大無比的眼睛,櫻桃打開混沌的盒子,一口一口的喂給他吃。


    那副畫麵,定格在我的腦海裏,隻剩下一股心酸的味道。我趕緊別過頭,不再看裏麵發生的一切。


    隔了好一會兒,櫻桃走了出來,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滴,“桑桑,你進來一下。他有話想要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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