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夕陽西下的方向。


    然而,此時,有個家夥,正苦思冥想著如何才能過這邊關,趕上祭沙大典!


    並非戰亂時期,西垂邊關本就是通行的,城門從早開到晚,因為八賢王的到來,而關閉!


    如今,八賢王還未走,也不知道還要磨蹭到什麽時候,秩序才會恢複正常呢!


    百裏尾生混跡在不遠處滯留的人群裏,摩挲著下頜,遠遠地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就走,一路來到一家偏僻的小藥館。


    他一身寬博的白衫,戴著高而正的巾帽,背著個竹編的書箱,高雅而富有書卷氣,眉目清俊,五官長得也不算非常的出眾,卻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出塵之俊,令人不自覺想起蓮花綻放的瞬間。


    他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像個迂腐卻心善的笨書生。


    “咚咚咚”三聲暗號,侍從便來開門,“主子,有密函。”


    百裏尾生一見那全黑色沒有一點兒筆跡的信函,眸光微一冽,隻接過也沒有打開,便進門去了。


    侍衛猶豫了片刻,似要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很快便悄無聲息隱身而去。


    藥館裏空無一人,隻見屋內躺著一個身材頎長清瘦的男子,他側著身體,背對大門,看不到他的臉!


    可是,這紫衣銀發,認識的人都知道,這必是軒轅離歌!


    百裏尾生小心翼翼端要滾燙滾燙的藥,擱著在床榻,語重心長勸道,“公子,把這藥喝了吧,不喝要你的傷好不了,你的傷好不了,你就得一直跟著你,出了城門就是沙漠了,西荊那種鬼地方,小生真不想去呀!”


    軒轅離歌一動不動,也沒有回答,可是,即便是側著身體,都可以看到他胸膛正劇烈起伏著,呼吸非常不穩定!


    百裏尾生等了許久,明明就是個年輕的小生,卻像個年長的老生一樣,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繼續語重心長道,“這位公子,就算我求你了,你把藥喝了吧,古人曰,身體發膚授之父母,就算你遇到再天大的事,你都不能自暴自棄不是?”


    他說著,端起茶喝了幾口,繼續又道,“公子呀,要不你跟我說說你到底遇上什麽事,讓你如此沮喪,連命都不要了呀!”


    終於,這話音一落,軒轅離歌開了口,幾乎每一個字都是恨得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百裏尾生,我最後警告你一次,放了我,否則你會後悔的!”


    然而,麵對如此嚴肅的警告,百裏尾生卻依舊非常淡定,歎息道,“軒轅公子,我一定要理解我的苦衷呀,如果我現在解開你的穴道,萬一你又想不開,又要跳海,那我豈不是白白救你了,正所謂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我一定會幫你到底的!”


    軒轅離歌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暴跳如雷過,若非被封住了全身大大小小幾十處穴道,怕此時早就轉過身一腳把百裏尾生踹飛到西天去了!


    “你聽好了,我沒有輕聲,也沒有跳海,我要趕去西荊!放開我!”軒轅離歌怒吼,牽動了一身的傷口,若非穴道都被封住,估計又會舊傷複發。


    然而,百裏尾生卻非常認真地掏了掏耳朵,十分有耐性地說道,“哎呀,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你乖乖把這碗藥喝了,把身體養好了,我一定放了你,西荊那地方,我還不想去呢!”


    十日前,他醒來後便發現自己在海邊的屋子裏,被這家夥救了!


    這家夥說是在海灘上偶遇了他,天曉得真相到底是怎樣的!


    整整十日,百裏尾生每天都送藥,每天都勸他,勸的都是同一件事,身體發膚授之父母,不能輕聲,不能隨隨便便就想不開!


    這十日,他再能忍,脾氣再好,都受夠了!


    終於,軒轅離歌沉默了,百裏尾生眸子骨碌轉了轉,又浮出和善的笑容,親自將軒轅離歌掰過來,藥喂到他嘴邊,“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我這人嘛,就是見不得人動不動就尋死,正所謂身體……”


    又來!


    “夠了。”軒轅離歌冷冷打斷,“百裏尾生,你也是鮫人。”


    這話一出,百裏尾生端藥的手微微一僵,卻很快恢複了正常,他誇張地蹙起眉頭,“你說什麽?”


    “鮫人,你也是鮫人,所以在琴瑟海穀裏你不死,所以你能在深海裏救了我。”軒轅離歌冷冷道。


    百裏尾生長大了嘴巴,好震驚。


    軒轅離歌眸中掠過一抹陰鷙,繼續道,“你不僅僅是鮫人,你還不屬於南詔鮫族,你也是孤島遺跡的守護者,你守護的……是堯舜島吧!”


    話音一落,百裏尾生便立馬合上了嘴巴,連忙放下藥,一手摩挲著下頜,一手往軒轅離歌手腕上探去,認真把脈。


    軒轅離歌正又要說,百裏尾生卻突然一臉嚴肅起來,示意他閉嘴,“軒轅公子,你不僅僅重傷在身,你還重病纏身,你即便每日服藥,壽命也不過三十歲,最麻煩的是……”


    軒轅離歌微驚,他這病,除了當年被師父看出來了,就再沒有人把脈把得出來!


    他一直服用的藥,也是依照師父留下的藥方配置出來的!


    這件事,除了母皇和皇妹,還有幾個老大臣知道,其他人並不知曉呀!


    沒想到百裏尾生年紀輕輕,醫術竟如此了得!


    見百裏尾生遲疑了,軒轅離歌連忙問,“最麻煩的是什麽?”


    百裏尾生看了他一眼,又把了把脈,這才語重心長道,“唉……最麻煩的是你在海裏泡太久了,邪寒侵腦,這腦子有點混亂呀!”


    這話一出,軒轅離歌慘白的臉立馬黑了,而百裏尾生卻依舊眉頭緊鎖,“小生我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是叫道理叫禮教叫規矩的斯文人,怎麽就被你看成野蠻的鮫人了呢?”


    他說著,也不理睬軒轅離歌怒得猩紅的雙眸,端著藥起身,自言自語道,“不成不成,還得換一帖藥。”


    “百裏尾生,你回來!”


    軒轅離歌一吼,便距離咳嗽起來,然而,百裏尾生隻當沒聽到,一臉若有所思的出門,可一道門外,立馬就隨手將藥碗丟一旁,他掏出剛剛收到的黑色信函,沒有打開就盯著看,喃喃自語,“養成了呀,可爺爺我沒空回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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