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的生活費。”


    他補充了這一句,溫言初看了看手中的金卡,一家三口的生活費也費不著動用金卡這麽誇張,隻是程柯已經朝著前頭走去。


    溫言初站在原地片刻,看了看手中的金卡,也就收到了口袋裏,跟了上去。


    程柯對西雅圖不熟,由著溫言初開車帶著他出去,隨便她想吃什麽,他跟著就可以了。


    結果看著她熟練地開著車子,一拐兩拐地就開到了唐人街去了。


    看著街邊招牌上的中文字,那些中餐館,他就微微彎了彎唇角。


    “你倒是對來唐人街的路挺熟的。”程柯說了一句,側頭看著溫言初。


    溫言初正在倒車進車位裏,聽了這話也沒看他,隻是看著後視鏡,偶爾瞟一眼倒車導航,專注於倒車,所以也就隨口答了,“嗯,這一帶我最熟了,剛來的時候有點水土不服,大概是飲食不適應吧,孕吐得特別厲害,可是又不能不吃,那時候呈呈在肚子裏都不長,醫生說我要多吃點才行,這邊連中國菜的調味料都不好買,食材也不對版,所以就找到了唐人街。”


    之前程柯一點都不喜歡聽她說到以前,每每她一說到以前,程柯就會心裏壓不住的難受,然後壓不住那些壓抑的憤怒。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態變了,又或者是她現在懷孕了,心裏在默認這個事實之後,他的態度溫和了很多,甚至連聽到她說以前,都覺得沒有之前那麽難受。


    所以他低聲問了一句,是之前從來沒有接過的話,他問道,“然後呢?”


    語氣很是平靜,沒有任何尖銳,所以溫言初聽上去也覺得挺自然的,就接口回答了,“然後到了這裏像是看到了天堂一樣,從街頭一直吃到街尾啊,一天換一家館子,哪一家的菜好吃我最清楚了,那時候覺得好吃,就記下外賣電話,有時候實在貪睡偷懶不願出來,就叫外賣。日子才算過了下來,不然感覺都會餓死……”


    溫言初已經將車好好地倒進了車位去了,她開車馬馬虎虎不算太差也算不了多好,停車倒是方方正正地停得標準。


    看著自己停得標準,溫言初有些得意起來,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然後轉頭看向了程柯,臉上的笑容都還沒褪去。


    就看到他淡色的薄唇微啟,輕輕吐出來一句,“那……為什麽不回來呢?”


    溫言初臉上的笑容僵在了那裏,然後定定地看著程柯,像是先前的和睦氣氛,一下子就有些變了味道,她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說了,你別想再聽到我任何解釋的。我是認真的,我不會解釋的。我也但願你不要知道。”


    否則你一定悔不當初,而我,不想看到你悔不當初的樣子。溫言初在心裏默默說道,並且,她也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報複他。


    程柯沒有接她這句話,隻是繼續說了一句,聽上去倒像是自言自語,他說,“其實,如果你那個時候回來,我肯定原諒了你,好好照顧你,一起等著兒子出生,一起陪著他成長,你也不用獨自承擔那麽多。其實那個時候,我一點也不好,車禍之後傷痛的折磨,長期臥床,又等不到你回來,才漸漸被磨成了後來的怨恨和不甘,但在那之前,我就隻是生氣而已。”


    溫言初說不出話來,聽著程柯這話,她說不出話來,她眼睛圓圓地睜著,心裏頭好痛,不是為自己,而是因為他這些話,他這樣說到了他的從前,那些她所造成的從前,言初心裏有自責漫了上來。


    忽然就有了不忍,或許自己什麽都不說,反而更好,對於他們兩人,都反而更好,忽然就不想讓他知道任何關於當年的真相。


    他已經很痛苦了,當年她的離開已經讓他很痛苦了,那些真相,隻會讓他更痛苦,更悔恨。


    她不忍。


    程柯的聲音低沉磁性,帶著沙啞的聲線,像是緩緩淙淙的流水,“其實我生氣的話,隻要哄一哄,很快就氣消了的,很快就會原諒。隻是我等不到你,一直等不到你。”


    “程柯……你別說了。”溫言初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手,“求你別說了。”


    她有些想哭。她擔心他如果再說下去,自己會哭。


    而程柯隻是轉過頭看著她,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又摸了摸她的頭發,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看上去溫和而柔軟,“不管怎麽樣,現在我們在一起。不管怎麽樣,這些年讓你獨自撫養呈呈,讓你獨自承擔一切,是我對不起你。以後不管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這輩子我們注定糾纏在一起,就算是痛也好,互相傷害也好,我不想放你離開,而我自己也不想離開。”


    溫言初猛地垂下頭去,液體啪嗒從眼眶裏頭滴落下來,不想讓他看見,但程柯又怎麽可能看不見。


    “你沒有對不起我,從來都沒有對不起我。”溫言初說出這句話,聲音裏頭已經是濃濃的鼻音。


    當初離開的也不是你,做選擇的也不是你,現在無論怎麽樣,最多都隻能算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罷了。


    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就摸到一手溫暖的液體,伸手將她頭按到自己肩上來,唇角淺淺勾了一下,笑得有些無奈,以前不是那麽愛哭的姑娘,怎麽歲數長了眼淚也長了。


    “三千萬那話呢?也不算我對不起你麽?”他這麽說了一句,語氣中沒有惡意,溫言初沒有抬頭,鼻子裏頭稀裏嘩啦的鼻音,三千萬什麽的,最刺耳了,可是現在聽起來,仿佛也還好,或許是他先前太煽情了吧,這心裏頭都被搓軟了。


    “你反正也說了這輩子都要糾纏在一起了,你愛給三千萬還是三億,都是夫妻共有財產,有含義麽。我現在聽了三千打頭的數字都討厭。”


    鼻涕都流在了程柯的衣服上,她將頭挪開,程柯側目就看到了自己肩處衣料上那些可疑的黏糊液體,絕對不可能是眼淚。


    而溫言初還沒察覺到他的目光,用手抹了抹……抹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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