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兩邊的迎春花開得正好,楊柳紛紛,春水深深,空氣裏都是迎春花的香氣。大抵真是春回大地了,這場戰爭的寒冬持續得太久太久,上京裏沉寂的氣氛漸漸得到了放鬆,似乎又有些熱鬧了起來。


    因為戰爭的關係,國庫虧空,除了上京以外的其他地方,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損害,尤其是南邊與前南瑱相鄰的疆土。重建家園都要靠百姓們自己的相互幫扶。


    將軍府自班師回朝以後,就沒有傳出什麽動靜。除了大將軍和官複原職的衛將軍葉修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每年如一日地去早朝,然後接受了皇上大批大批的賞賜,淡定地運送回府,幾乎堆滿了庫房和廳堂。


    但是常勝將軍葉宋卻一直沒有露麵,一天早朝都沒去過。賢王爺蘇靜亦是如此。


    蘇若清壓根就當那兩人不存在,也一次都沒過問。


    如此持續幾日後,朝中有心的大臣便開始過問並彈劾,道是常勝將軍葉宋恃功而傲目無法紀,既不上朝也不因那麽多賞賜叩謝皇恩,理應重懲。


    隨後便有人從將軍府送來一份奏折,那是葉宋親筆所寫的卸任書。朝中某些大臣見無法在葉宋的功績上做文章,轉而就把矛頭對準了將軍府,道是將軍府養出一個沒有禮數沒有教養的女兒。


    葉大將軍氣得夠嗆,當場就跟大臣吵了起來,中氣十足道:“北夏有難之際怎不見爾等這麽說。老夫自己養的女兒自己清楚,可有給過你們權利在此地胡說八道?老夫都舍不得她上戰場殺敵,有種你們自己去啊!一幫酸腐文臣!出事情的時候統統靠邊站,事情一完便知道出來亂嚼舌根,你們身為朝廷重臣,就隻學會了這樣嗎?!”


    到底葉宋是個女人,在朝為將軍,犯了這朝野一大幫子男人的禁忌。


    私底下,宮裏宮外的人都說,葉宋當初容貌完好的時候尚可以成為寧王妃,而如今都毀容了,不知道哪個男人還敢要,隻怕是想再嫁都難了,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委曲求全繼續當她的寧王妃呢。


    至於蘇靜和她的傳言,上京裏嫉妒眼紅的姑娘們,紛紛將其當做謠言,根本不相信風流王爺會看上一個醜陋的下堂婦。


    百姓大多是無知跟風的,一人說什麽,別人就跟著說什麽。但還是有人每日去茶樓裏,聽那裏的說書先生說,戰場上葉宋和蘇靜如何殺敵的故事。


    大抵隻有軍中的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戰士們,知道這一路走來有多麽的不容易。葉宋是他們的主心骨,就一直是,即便是回了京,他們也容不得葉宋受到半點汙蔑。但凡在街上有聽到的,一律都要將其揍一頓。這樣搞得軍隊裏的法紀一度很混亂。


    隻不過這些事,都被將軍府的一堵堵牆隔絕在外。外麵的一切都和裏麵的人無關。將軍府上下都已經習以為常,以前有關葉宋的風言風語又不是沒遇到過,天塌下來還有大將軍頂著呢。


    院子裏草木蔥蘢,一切照舊。葉宋不在的這很久的時間裏,新添了兩株梅樹和兩株櫻桃樹。都是葉青獨自一人在家的時候讓人栽下的。


    她知道葉宋冬天裏喜歡梅花,因為那是蘇四喜歡的東西,春夏交替的時候櫻桃成熟了也應該很美味,是葉宋喜歡的口味。當時想著,等葉宋戰後歸來,這梅花樹和櫻桃樹都長大了,可以開花的開花結果的結果了。


    隻是葉宋回來的季節,梅花已落,櫻桃未熟。


    但這也不是什麽遺憾的事,總歸是人回來了,梅花還會再開,而櫻桃也終會成熟。


    院子裏明媚的陽光十分充足,照落在大小不一尖圓不一的樹葉子上,將葉子照得油油發亮之際又有半分透明,仔細一瞧,上麵的脈絡細紋別樣精致。


    微風一吹,樹蔭也跟著閃爍不定。櫻桃樹上的細小粉嫩的花朵幾乎已經凋謝幹淨了,上麵長出一個個半紅不透的疙瘩,院子裏每日都有丫鬟來為這裏的花草樹木澆水,動作弄得很輕。


    有丫鬟小聲地說,“再要不了半月,這櫻桃就能吃了吧?二小姐也該睡醒了。”


    院子裏的地板,用方形的石麵鋪就,頑強的小草從一張張石縫中間冒出來。隨著滿地搖曳的陽光和微風而輕輕顫抖。


    水順著樹幹緩緩流淌進了泥土裏,滋潤了一方土地。沒一會兒,兩個丫鬟打理完了院子裏的草木便安靜地離開了。籬笆邊上的窗戶,窗扉打開著,陽光盈滿了窗欞,窗邊的綠葉子觸手可碰。風流進了屋子裏,吹拂著屋子裏的床帳。


    房間裏的一切都換過了嶄新的,妝台,臉盆架子,屏風以及床,一切都是一個嶄新的開始。床上的葉宋還正天昏地暗地悶頭大睡。


    這兩個丫鬟離開院子不久,就又折返了回來。她手裏捧著一盞花,很小巧的樣子,是太陽色的,看起來生命力十分蓬勃。丫鬟翻進了籬笆柵欄裏,把那盞小話放在了窗欞上,任陽光照曬著。


    那丫鬟回頭對另一個丫鬟笑道:“雖然不知道這百日草是什麽花,但賢王送來的必然就是好看的,賢王讓擺放在窗台上,一定是想二小姐醒來就能看見吧。在太陽下看它花開的顏色,可真好看。”


    葉宋恍惚間聽見了“百日草”這三個字,又跌跌撞撞陷入了另外一段夢境。她戰後歸來,蘇靜仍然睡著,她便把那百日草擺放在蘇靜的窗台上。雖然那時無意之中路過,在路邊發現了一株百日草,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她覺得就是勝過了國色牡丹。


    傍晚時分,明媚豔麗的陽光輾轉成了金色。那株百日草仿佛被曬紅了臉,變得橙紅純粹。紗帳微微扇動之際,床上睡著的人翻了幾個身,伸了伸雙手雙腿,仿佛快要醒來的樣子了,結果一轉瞬之間又昏睡過去了。


    好像屋子裏彌漫了很多的瞌睡蟲一樣。


    暮色四合的時候,天邊雲彩鋪遠萬裏,天邊也被鍍了一層金邊。外麵始才開始吵鬧了些。葉宋半睡半醒地從床上坐起來,頭發亂得不成樣子,身上衣服也淩亂開敞,她一掀惺忪的眼皮,便看見房門被人推開,外麵相繼進來三個陌生的女人。


    “葉姐姐,你打算就這樣睡一輩子啊?”


    “二姐,該吃晚飯了,爹和大哥讓我們來叫你起床。”


    “阿宋,你是豬嗎要成天這麽睡,豬都沒見睡你這麽多。而且要睡你這麽多,都每天二兩二兩地長肉,哪跟你一樣,屁點兒肉都不長。”


    啊不,這不是三個陌生的女人。葉宋揉了揉眉心,再定睛一看,從左往右,依次是英姑娘、葉青和她的大嫂百裏明姝。


    這三個女人成天來聒噪,搞得她沒法睡個安穩覺,頭疼得緊。


    葉宋盤腿而坐,微微皺著眉頭一臉乏意地對英姑娘招了招手。英姑娘如臨大敵,道:“你招我幹什麽,你以為這次我還會給你藥啊,藥吃多了也是有副作用的,光吊著你的命讓你不覺得餓而已,又不能補充你的營養,還是去吃飯的好。葉姐姐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給你的,一顆都不會給。”


    葉宋閉著眼睛又對英姑娘擺擺手,切了一句:“你真遜,難道就弄不出沒有副作用既能吊著我的命還能補充營養的藥嗎?你這個大夫不行,還得多努力。”


    英姑娘跳起來:“是藥三分毒你不知道嘛!”


    葉宋懶得理會她,徑直又倒了下去,抬腿把被子一騎,昏昏睡也,迷迷糊糊道:“現在天色還這麽早,天都沒亮開吃什麽早飯……等明兒亮了再叫我啊……”


    “是吃晚飯不是吃早飯!”


    葉宋咂咂嘴,道:“這麽一說我還真有些餓了,想喝羹……”


    門口有丫鬟候著,葉青一聽連忙招來丫鬟把早已經備好的羹給葉宋送去。百裏明姝在旁不住扶額,道:“這貨定是又曉得你帶了羹來,喝了就更加不會去吃晚飯了。阿青,就你慣著她,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葉青把碗湊過去,葉宋咕嚕嚕喝個幹淨。葉青道:“那也沒辦法啊,誰讓她是我二姐,看樣子不給她喝她也是不會去吃晚飯的。唉,等二姐睡飽了就行了吧。”


    自從葉宋一回來,沾床開始,便沒日沒夜地渾睡了。她身體很瘦,如今這樣睡當然不長肉,但是氣色卻好了不少。這在外奔波了一年多,幾乎沒有睡過一天的安穩覺,如今她再無什麽後顧之憂,自然要把過去沒睡的全部都補上。


    那時她在戰場上,多渴望晚上能接觸到溫軟而寬大的床。早在戰爭快要結束的時候,她便已經設想過了,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好好睡一覺。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有好吃的飯菜吃,還有琳琅滿目的點心和水果吃。


    隻有親身經曆過才知道,這樣的幸福是多麽的得來不易。每天有家人來叫她起床吃飯,她賴著不起也是一種幸福。


    但是將軍府裏的人全都慣著她。興許她真的是很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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