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的袖中溢出一道異香來,在慘敗的燈火之下散發著淡淡粉色的光澤。白玉見狀,英姑娘正傷心欲絕根本沒法躲過,立刻飛奔出去,在那道粉末接觸到英姑娘之前,從後麵摟過英姑娘,幾個飛旋便落在了屋簷下。


    英姑娘一點生氣都沒有。


    白玉不禁對鬼毒夫人冷冷道:“你已經殺了英子的親生父親,現在還要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嗎,不愧是鬼毒夫人。”


    鬼毒夫人這才抬眼看向白玉,道:“我差點就忘了,英子還帶了你這麽個年輕人來。方才你也看到了聽到了,是她口口聲聲說要找我一決高下,對決無非就是你死或我亡,她要這樣堅持,並非是我硬逼她。”


    白玉將英姑娘護在身後,手中握緊了隨身攜帶的長劍,長劍出鞘,他直指鬼毒夫人,道:“好,既然如此,我來幫她打剩下未打完的仗。她沒有做完的,我來做,她沒有報完的仇,我來幫她報。”白玉回頭,看著英姑娘,聲音放得很柔,安慰著說,“英子,你別怕,不要忘了,你不是一個人來的,你還有我。這一切,沒有理由讓你一個人承擔,我可以幫你承擔,隻要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


    那一刻,英姑娘看到了白玉眼中的真摯和堅持,她覺得在自己這麽難過的時候還有人挺身而出,願意擋在自己麵前,真的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如果可以,她好想以後都躲在白玉的身後,再也看不見這世間一切醜惡。


    可是不能。


    她不能讓白玉為她出頭為她冒險。跟這蛇蠍女人較量過之後,她才知道自己還差很長的一截,鬼毒夫人說得不錯,就算她再修煉二十年也不一定是鬼毒夫人的對手,她不甘心,但那就是事實。


    事實如此,她怎能繼續讓白玉為她出頭。


    白玉不會是鬼毒夫人的對手。


    然而,還不待英姑娘說一句話,白玉便轉身,一步步走下屋簷。她伸手去抓,卻隻能抓住他的一縷衣角,從來沒有覺得他從自己手上溜走得那樣快。


    “白……”英姑娘出聲大喊,可是隻來得及發出一個聲音,她張了張口,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瞪著鬼毒夫人,竟發現自己的喉嚨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就算她拚盡全力,也隻有輕微的啊呀聲。


    她說不出話了,她雙手扒著自己的脖子,用力想咳,用力捶打,臉頰漲得通紅,痛得不自禁眼淚橫流,結果都無濟於事。


    她抬腳就追上前去想拉住白玉。不行,這樣不行,太可怕了,她到如今,才感覺到一股恐懼猶如毒蛇一般纏住了她的雙腳,涼幽幽地侵襲著她,順著她的身子一點點往上攀爬。


    她發現,自己同樣是隻來得及往前走兩步,緊接著雙腳也開始動彈不得。像是被人點了穴一樣,渾身都失去了知覺。


    而這一切,她知道出自鬼毒夫人的手,但是她卻不知道她是何時做到的。仿佛隻是動一動手指頭那麽輕便容易的事情。


    英姑娘死死瞪著鬼毒夫人,隻要她敢傷害白玉分毫,自己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鬼毒夫人完全不為所動,隻往英姑娘這邊輕輕瞟了一眼,道:“既然這個年輕人說要幫你報仇,那你便在一旁好好看著吧,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做任何多餘的事。他若是敗了,我便當做是你敗了。”


    英姑娘用力地搖頭,鼓著眼珠子,驚恐非凡。


    不要……


    心底裏有個可怕的聲音在告訴她,當年的往事即將再次上演……


    隻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英姑娘便後悔了。她懊悔萬分,最不該帶白玉一起來!


    結果,白玉未來得及回頭細細地瞧一眼英姑娘,提劍便飛奔了出去。他不想看見英姑娘,可憐兮兮的絕望模樣,那樣自己也不會好受。


    不管這麵前的人是她的誰,英姑娘對她是什麽樣的想法白玉不理會,但是讓英姑娘痛苦的人,就是不值得原諒。


    白玉劍氣如虹,飛至樹下,揚劍就砍了出去。鬼毒夫人除了擅長使毒,本身功夫也不錯,當初連蘇漠都不是她的對手。隻見她左躲右閃,飄忽若鬼魅,竟是十分靈活。白玉數招之內都無法近得她的身。


    雖然暫時,兩人未分出一個勝負,但是英姑娘越看越恐懼,濃濃的不安在後麵。


    隨後,見鬼毒夫人目色閃過一絲狠厲,手擒住了白玉手中的劍,白玉不及她的力道,握劍的手不慎一鬆,便被鬼毒夫人奪過了劍去。然她卻不是要用劍反攻白玉,而是揚手朝英姑娘一扔,直直地插在英姑娘旁邊的地麵三寸,發出搖曳而嗡鳴的聲音,回蕩得英姑娘的腦子也嗡嗡嗡的。


    英姑娘空洞地望著,鬼毒夫人跟白玉赤手空拳地對打。


    白玉以為自己服了解百毒的藥丸,就可以無所忌憚。可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當時他感覺自己眼前一花,隨後就不見了鬼毒夫人的影子。頭頂的白燈籠裏的光過分詭異,詭異到有些滲人的地步。忽然裏麵的火光又是閃爍了一下,溢出另一道光來,直逼白玉麵門。


    白玉被逼得步步後腿,最終飛起一腳將那團火光踢到了屋簷上,跐溜一下就熄滅了。再回頭時,鬼毒夫人正不緊不慢地將那盞白燈籠取下來。


    鬼毒夫人看了白玉一眼,道:“熱身之後,你身上的毒性應是散發得差不多了。”


    話音兒一落,白玉忽然便感覺到胸中一股氣血翻騰難以抑製,冷不防便悶口溢出一口血來。他覺得自己整個胸腔都在發麻,繼而似火燒又似冰凍又似萬蟻啃噬,痛苦萬分,他站也站不穩,雙腿一曲,人就跪了下去。


    鬼毒夫人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驚恐顫抖得像一隻瀕臨絕境的小鹿的英姑娘,道:“現在,較量才開始,你便睜著眼睛好好看著。”


    她太明白,要想毀掉一個人應該用什麽樣的辦法了。她在白玉身上施毒,比在英姑娘身上施毒還要讓英姑娘痛苦千萬倍。要想打垮一個人,先要毀掉她在乎的一切。


    直到那一刻,英姑娘才清楚地認識到,她是在和魔鬼對決。


    那個女人是魔鬼。


    這世上,沒有哪個娘親能夠對自己的女兒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可能在鬼毒夫人心裏,從沒把英姑娘當成是自己的骨肉,又或許她從沒把自己當成是一個母親。她隻知道要想毀掉一個人最捷徑的辦法是什麽。


    因為她,英姑娘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了,而今還是因為她,英姑娘會再失去一次嗎?


    那樣的痛苦,對於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來講,又怎能體會?


    不……


    英姑娘瞪大了雙瞳,眼睜睜看著白玉在鬼毒夫人麵前猶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人,卻被鬼毒夫人翻來覆去地玩弄於股掌之間。


    已經夠了。她不能夠隻眼睜睜地看著,她不能夠再失去一次,否則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她還可以留戀的東西。上一次,是他們都想要保護她,而她到最後也什麽都沒能做,這一次……她絕對不允許……


    英姑娘看著鬼毒夫人的眼神,仿佛有了和鬼毒夫人一眼的狠勁兒,夾雜著她的年少輕狂和不顧一切。她絕對不允許,這個女人再奪走她身邊的人!


    英姑娘張口,喉嚨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就是說不出話來。她手指甲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手心,任血肉模糊,指甲翻卷,她隻想從這場麻木當中盡快清醒過來。她閉了閉眼睛,腦海裏浮現出的全是當年藥王穀那一夜的畫麵,火光蔓延,燒掉了她的家園。


    忽然,一聲悶哼響起在耳畔。英姑娘眼簾顫了顫,睜開了眼睛,卻見是白玉被鬼毒夫人一張擊倒,飛撲了過來,就倒在自己的腳邊。他偏頭就吐出一大口濃黑的血。


    英姑娘心裏悲慟極了,濃濃的悲哀席卷了她,讓她整個人都充斥著低沉的氣息。她眼淚無聲地落在了白玉趴在地上的手背,灼得白玉驀地一顫,艱難地抬起頭。


    看得出來,白玉非常的痛苦,麵容幾乎都已經扭曲,額頭散落下來的額發全部被汗水打濕。英姑娘咿呀了幾聲,仿佛費的力氣都快要把她喉嚨喊破了,她伸長了脖子,臉色憋得通紅,額頭、脖子上的細小的青色血管都凸顯了出來。


    她極力想伸手去抓住白玉。可是她奈何就是動不了。


    白玉低咳了兩聲,地上綻開一朵朵妖冶無比的血花。他手緊緊抓住了英姑娘的腳踝,一點點借力爬起來,看著英姑娘隨後露出一抹相安無事的笑容,抬手雲淡風輕地撇去嘴角血跡,啐了一口道:“才這點兒程度,根本不能把我怎麽樣的,你是不是擔心了?放心吧,就算你不行,既然我陪著你來了,今晚我也一定要幫你完成你的心願。我跟她沒親沒故,自然是下得去手殺她的,隻是到時候你莫要怪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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