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記得春春是很麻利幹練的,在幾個丫鬟中間起著領頭的作用,後來雖然依舊麻利幹練,話卻越來越多。是不是每個跟她的丫鬟都會患上嘮叨症?——貌似這樣也不錯。


    春春笑嗔道:“哪有囉嗦,是二小姐太不讓人放心!”激動完了之後,問題就來了。春春看看葉宋身後,又看看四周,下人們都跟她一樣一副疑惑的表情,遂問,“三小姐呢?”


    葉宋道:“她在後麵,等過幾天就回來。”


    傍晚,葉修趁著滿天霞光之際歸家。一身藍色衣袍,身長玉立,隨著他大步跨進將軍府衣角翻飛。他頭發高挽,眉宇間盡顯英氣,護衛給他行禮時,他便抿唇淡淡點頭,形容英俊極了。


    隻不過才剛一跨進門口,冷不防一條鞭子破空掃來,直擊他麵門。葉修神色一凜,立刻斜身躲開,鞭子直逼而上,他幾個翻身隨手便挽住了長鞭用力一扯,把葉宋給扯近了來,當即出掌如風。


    葉宋棄了長鞭,和他赤手空拳過了幾招,怎敵葉修,被葉修一掌劈向麵門,咫尺相隔之際,看看停住。


    葉宋掀起眼皮看去,見葉修嘴角含笑,略帶點玩味。


    葉修收手,道:“我道是怎麽門口那兩個對我擠眉弄眼的,原來是阿宋回來了。”


    葉宋撿起地上的鞭子,似笑非笑道:“大哥也忒不手下留情了點兒。”


    “阿青呢?”


    “她在後麵,跟歸已一起回。”此刻葉宋已經洗淨了一身風塵,換了身衣服,神清氣爽,她平淡道,“我先回來給三王爺送解藥。”


    “和皇上一起回來的?”葉宋看他,他便道,“皇上找了個借口南下視察了,我想應是去找你們了。”


    “幸虧他來得早,不然我和蘇靜可能就要生死由天了。”葉宋笑笑,道,“在我們準備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南瑱的刺客,也不知南瑱是想阻止我們回來救蘇宸還是想殺蘇靜,總之是不簡單。若是兩個王爺一起沒了,他們豈不是要笑翻了。”


    幾句話說得葉修表情很嚴肅,道:“先前爹已經派人數次去了邊防,回來的人都說沒有異常。但是南瑱人好戰,幾年前輸給了北夏,俯首稱臣,應該不是心悅誠服的。他們很是忌憚賢王。這種時候,不管是三王爺還是賢王,都不能有事。”


    葉宋不禁想起了蘇靜在孤島上雙眼充血胡言亂語時的情形,以及他安安靜靜躺在船艙裏時伸手來扣自己的手時的情形,心緒很是沉悶,斂了眉目,聲線偏冷道:“三王爺生死跟我沒有關係,我送了解藥來,但是他不肯求我,就讓他死了算了。”


    葉修怔了怔,回過神來時,葉宋已經走了。


    後來大將軍回來了,很是高興,很久沒見葉宋他飯桌上有說不完的話,幾杯酒下肚就熏熏然,也大致知道了葉宋那解藥威脅蘇宸那檔子事兒,一方麵直誇葉宋有骨氣,一方麵又語無倫次地說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


    葉宋好笑地睨著自家老爹,問:“是蘇若清讓你來勸我的?”


    大將軍興致高昂地呲道:“阿宋,不可直呼皇上名諱。我告訴你,這件事就是皇上要我勸你,我也不會勸!我的意思是呢,何必這麽麻煩,還要等蘇宸來跪你,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你隻需要把他揍趴下,他不想跪不還是跪了嘛。”


    葉修扶額道:“爹,你喝多了。”


    葉宋若有所思,似笑非笑:“爹剛剛不是才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


    大將軍拍桌:“老子什麽時候說過?!”


    第二天同一時間,葉宋又去了一次三王府。蘇宸正靠坐在床上,被子上放著一本書,似乎在看書。


    葉宋一進來,見狀便道:“唷,今天三王爺看起來精神不錯。”


    蘇宸也不惱,看她一眼,冷冷淡淡道:“可能是回光返照。”


    此話一落,葉宋轉身就又要走。


    蘇宸冷笑一聲:“怎麽,今天不問問本王願不願意了?”


    葉宋頭也不回,仰頭看著門外的廣闊藍天,道:“這還用問,王爺都視死如歸了,我問什麽?現下秋高氣爽,隻是不知王爺久不見這外麵的藍天、白雲,還有陽光,會不會想念。趁早讓人把你搬出來曬曬太陽,不然我怕沒有機會了。哦對了,太醫似說過,你吹不得風,隻好在屋裏悶著了。”


    蘇宸原本淡定的臉色又被葉宋說得很臭,道:“葉宋,你不要太過分。”


    “我怎麽過分了?”葉宋稍稍側頭,五官輪廓被外麵清爽的秋氣襯得柔和,她眯著眼睛柔柔一笑,似乎滿室都跟著一起盈滿了金燦燦的陽光。“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很過分?我記得我剛醒來吧阿青說我大病快死了的時候你正風風光光辦喜事,好歹我也是將軍府二小姐吧,你視我如草芥,恨不得要殺了我,讓我不得好死。我現在周身還留著傷痕呢,要不要給你看看?”葉宋一步步走回來,緩緩蹲下與他平時,雙眼肅殺,手揪過蘇宸的衣領看著他,“你說我過分,你信過我嗎,讓我眼睜睜看著身邊在乎的人被打斷雙腿,讓我內疚一輩子,我不過是讓你下跪,給你機會償還,你還敢說我過分?”


    蘇宸欲言,被葉宋豎著食指堵住他的唇,那涼涼的觸感,像是被蛇咬了一口,泛起涼涼的痛,直達心底。蘇宸看她的眼神,複雜得無以複加。


    葉宋又道:“噓——別說。別說你是因為中了蠱毒你也是受害者,也別說什麽南樞已經死了再跟她計較已了無意義。”


    “葉宋……你到底想我怎樣?”蘇宸對眼前之人簡直又痛又恨,“你何苦做得這麽絕,那些事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會用我的方法慢慢償還你。”


    “誰稀罕,一句對不起就算了?”葉宋好笑地用手指戳了戳蘇宸的心口,“你這也太好打發了啊。”


    蘇宸堅定道:“你可以提任何要求,但是獨獨讓我下跪這條,我辦不到。”


    葉宋想了想,似想起了什麽事,道:“啊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南樞是南瑱人?她接近你便是為了給你下蠱讓你迷戀上她以便好徹底操控你?”


    蘇宸一震:“你說什麽?”


    “你要是活著,後麵有趣的事情還多得很。”葉宋站起身,若無其事地勾起嘴角,“就是不知道,當你與她再次相遇時,會多有趣。”


    “你是說,她沒死?”蘇宸目光灼灼地看著葉宋。他已經沒有任何驚喜感覺,反倒是麻木,還有一點驚訝。


    “我還挖過她的墳,沒死啊,墳是空著呢。”葉宋道,“怎麽,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卻不知道嗎?你放心,世界這麽小,以後還會遇上的,你好好兒想想吧。”


    蘇宸在身後輕聲問:“你真那麽恨我?”


    葉宋不耐煩道:“你倒真他媽能廢話,趁著還有點力氣,可以寫寫遺書什麽的,搞好財產分配,唧唧歪歪的有屁用。”


    一出來,葉宋直接被人扛走了。她可沒忘記她還有一幫兄弟,人直接被扛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樓裏,大家早就圍了一桌,也點好了酒菜,就等她去呢。


    季林把葉宋一放下,葉宋就笑著踢了他兩腳,喝道:“當街搶人,你活歪了?”


    劉刖站起來作揖,斯斯文文地說了一句門麵話:“二小姐肯賞光,今天大家一起來給二小姐接風洗塵,歡迎二小姐回來。”


    一旁的一個青年男子,手裏拿著一根筷子敲著碗,雙眼亮得目露賊光,上下打量著葉宋,道:“美人兒,要走也不帶我一起走,把我留在這堆臭男人中間我好生寂寞。”


    葉宋一眼就認出了他來,可不就是那白玉。雖然與剛出天牢時的樣子天壤之別,可那雙賊兮兮的眼睛很好辨認。


    結果他話一出,就挨了一拳。有人罵道:“臭小子,是誰隔三差五就求我們帶他去窯子的?”滿桌人附和,“還有,要叫二小姐,美人兒也是你叫的?”


    白玉直接跳起來躲葉宋身後了,還恬不知恥地聞了聞,道:“好香啊。”


    葉宋手肘往後一送,白玉就彎腰不起。大家都拍桌叫好,她似笑非笑道:“看來你混得還不錯。”


    白玉咬牙:“真狠。”


    葉宋大刀闊斧地落座,先幹三杯酒。


    滿桌人把酒菜吃得亂七八糟,每次都是這樣,一塊肉夾慢了被搶了都得打起來,空酒壺被不小心推在了地上,碎得滿地都是瓷片。白玉恬著臉過來給葉宋敬酒時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瓷片,捧著腳嗷嗷直叫。


    一桌飯還沒盡興呢,這時有人上樓來找了葉宋,道:“二小姐,主子請二小姐速到三王府!”


    葉宋認得出來,此人是蘇若清身邊的人。便道:“我才去過了,明天再去。”


    那人道:“主子吩咐,請二小姐務必去一趟。剛剛三王爺嘔血了,一直昏迷不醒,太醫說是毒氣攻心,不能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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