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宋聞言卻是笑了,道:“你一猜就猜中是你三哥做的事,看來你對你三哥還是蠻了解的嘛。”


    “我知道,他就像中了邪,一心一意對南樞好。”蘇靜把葉宋一把拉過來,抱進自己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初初見到南樞時是有幾分驚豔,可驚豔之後就覺得稀疏平常了。我覺得她還沒有你好看,別亂動,你別誤會,我對你沒有意思,大家都是出來玩兒的,冷暖相助嘛。兄台我身體強健,可以給你當暖爐抱……唔抱一抱……”


    葉宋真不客氣,況且這件事還是蘇靜主動貼上來的,那就怪不得她好好享用了。話語間,她把自己冰涼的雙手都捂進了蘇靜的衣襟裏,平穩地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那股冰冷,霎時刺激得蘇靜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這死女人,虧她還真是想得出來!


    葉宋手指活絡了些許,動了動,眨著眼睛望著蘇靜,道:“兄台果真是身體強健,好暖和啊。”


    蘇靜緩了緩,道:“這樣是不是……太男女授受不親了……”


    葉宋很無辜:“大家都是出來玩兒的,冷暖相助,你說的嘛。而且要來抱我,也是你主動的啊。”


    他很憋屈,抱著懷裏的女人,哪裏是溫香軟玉,就像是抱著一團冰。葉宋的身子很寒很寒,她的雙手貼著蘇靜的胸膛很久很久,也還是溫溫涼涼的,不見得有暖和的痕跡。


    蘇靜忍不住了,問:“你有沒有感覺好點兒?”


    葉宋道:“有啊,但是不明顯。”頓了頓,又笑,“看來我留不住溫暖。”


    馬車駛進了正街,蘇靜把葉宋的手掏出來,叫停了馬車。他不由分說地便牽住葉宋的手拉她下車,道:“你下來,我帶你暖和暖和。”


    葉宋站在地上,緊了緊身上蘇靜的袍子。蘇靜活動活動了手腳,道:“來,我陪你跑步。”


    葉宋欣然答應。於是兩人,就在空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跑了起來。蘇靜跑在前麵,葉宋需得費好大力才能勉強追上他,但他就是不讓葉宋徹底追上,還回頭賤賤地笑道:“來啊,來追我啊”


    葉宋發狠,拔腿更加賣力。突然腳下一絆,她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快速地往前撲倒。瞬時,蘇靜立刻回身,飛奔了幾步,在葉宋倒下之前橫手攔過她的腰,把她抱住。


    葉宋厚實地被蘇靜抱著,嗬著白氣,滿頭烏絲在夜風中淺蕩。蘇靜看著她發紅的臉頰,和一閃一閃的睫毛,有些愣神,葉宋便趁他愣神間準備把手又往他衣襟裏塞……


    蘇靜回過神來,迅速地放開了她。她看著蘇靜戒備的表情,叉腰站在路中央笑了起來。蘇靜見她笑,唇邊亦是噙著一抹笑,嘴角向上彎起,雙眼亮晶晶的像是雪天裏折射的明媚光線。他過來勾住了葉宋的肩膀,與她勾肩搭背而行,道:“走,吃夜宵去,兄台我知道有個地方的羊肉好吃,吃了冬天不怕冷。”


    葉宋跟著他走,嘴上卻撇撇道:“真的假的?”


    “兄台騙你幹什麽。”


    巷子深處,有一家酒館,朦朧的燈火之下還有熱騰騰的白氣在往外冒,這麽晚了居然還沒打烊,看起來很有氣氛。撩起布簾進去一瞧,三三兩兩的酒客還在,便喝酒便吃烤羊肉串。


    老板見了蘇靜,對上笑臉,道:“喲,蘇公子來了。”


    這熟絡的態度,一聽便知蘇靜是這裏的老熟人了。


    蘇靜安排葉宋坐下,對老板道:“把你這裏的招牌酒和羊肉都弄上來,你看什麽看,我帶我兄弟來照顧你生意不好是吧?還不快去準備。”


    老板笑嘻嘻地賠不是,一邊去舀酒入甕,很快送來炭爐上溫煮,一邊又去烤羊肉串,羊肉在炭上烤出“嗞嗞”的聲音,香味兒很快就飄了出來,他瞅瞅蘇靜又瞅瞅葉宋,笑得意味不明,道:“小的向來隻見蘇公子在店裏蹭別人的酒肉,倒不知今日還帶朋友來請朋友吃酒肉。實在是難得。請問這位兄弟,羊肉是微辣的還是特辣的?”


    蘇靜搶白道:“給她來特辣的。她喜歡吃辣。”


    葉宋神經兮兮地看著他。蘇靜注意到葉宋的目光,風騷地湊過來,笑眯眯又道:“很喜歡看是麽,來,近點讓你看個夠。”


    葉宋抓起桌上的辣椒粉,就一不做二不休地對他的臉撒了過去。蘇靜早有防備,立刻躲開,葉宋不置可否地支著下巴挑挑眉,道:“身手挺快。”


    這家店裏的羊肉著實很好吃,老板烤得很辣,辣得舌頭都快沒了,偏偏羊肉的香味還在齒間蔓延久久揮散不去。再配上溫好的酒,一杯酒下肚,餘韻無窮。


    葉宋吃得很多,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胃口大開了。蘇靜非要跟她搶,覺得從她嘴下搶出來的羊肉串,在她虎視眈眈的眼神下吃著才有味兒。


    不知不覺,酒客都走光了,酒館裏就隻剩下葉宋和蘇靜兩個客人。葉宋多喝了兩杯,身體在炭火的烘烤下終於有些暖洋洋的意味,蘇靜將羊肉串送到葉宋嘴邊,葉宋低眉看了一眼,便就著他的手啃了起來。蘇靜道:“最後一串,不早了,吃完了我送你回去。沒吃夠的話,下次我再帶你來。”


    葉宋的嘴唇被辣椒辣得緋紅,豔色欲滴。她吸著舌頭啃完了,最後再灌了一口酒,醉意熏然,拈起一根筷子便拿筷子頭戳了戳他的胸膛,似笑非笑顯然吃飽喝足後的心情有兩分愉悅,道:“你不應該封賢王,你應該是閑王,吃喝玩樂作伴的不二人選。”


    “這樣有什麽不好呢,逍遙自在。”蘇靜道。


    葉宋起身,有些恍惚地走出酒館,道:“這樣有什麽不好呢,很好啊。”


    兩人並肩走在空蕩蕩的街上,葉宋忽而抬頭,望著蘇靜,問:“嗯?你不用回你的賢王府嗎?”


    蘇靜道:“等把你送回去了。”


    葉宋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話是這麽說,可是我把你帶出來的,就需負責任地把你送回去。要是路上有個三長兩短,沒法向三哥交代。”


    “他不會介意的。”葉宋隨口道。


    但在蘇靜的堅持下,蘇靜還是把她送到了寧王府的大門前。葉宋走上了台階,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頭對蘇靜淺笑,眨了眨眼:“今天的詩話雅會不錯,下次你要我幫你參考佳人,來找我啊。”


    蘇靜挑眉點點頭:“好。”


    話音兒一落,葉宋轉身將將準備踏進大門口,忽而迎麵灌來一道冷風,伴隨著一聲無比淒厲的慘叫送進了她的耳朵裏,她渾身一震,蘇靜亦是表情一變。


    聽聲音……那是……沛青的聲音……


    葉宋太熟悉不過了。她站在原地空白了片刻,回過神來,提起衣角便跌跌撞撞地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


    結果這一跑,循著聲音的來處,她跑去的不是碧華苑,而是芳菲苑。芳菲苑裏進進出出都是丫鬟,沒人攔得住她,她徑直往堂屋裏衝,氣喘籲籲地跑到了門口,手心裏都是冷汗。


    此刻蘇宸還坐在主位上,麵對她是一臉的怒容。


    葉宋沉下心,問:“沛青呢?”


    蘇宸拂袖撒落一杯滾茶,茶水四濺,茶盞四裂,道:“你還知道回來?”


    這時靈月從偏屋裏出來,紅著眼睛,顯然是剛哭過的,她一見葉宋便又怨又恨,道:“王妃娘娘真是好狠的心呐,竟要至夫人於死地!”她朝蘇宸福了福,“王爺,大夫已經幫夫人處理好傷口了,夫人說想見王爺。”


    蘇宸起身便從葉宋身邊走過,葉宋死死拉住了他的袖角,再問了一遍:“沛青呢?”


    “大膽賤婢,竟敢行刺夫人,最該萬死。若非樞兒替她求情,本王立刻就會杖斃她。”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家丁身上,家丁去院子的昏暗角落裏把沛青拖了出來,此時的沛青已經不省人事,雙腿上盡是血汙。葉宋見了,眼裏深沉得可怕,像是即將有一場腥風血雨要來臨。


    她極力忍住身體的顫抖和憤怒的叫囂,問:“你把她怎麽了。”


    蘇宸沉沉道:“本王打斷了她的雙腿。”


    葉宋倏地抬頭,雙眼死死盯著蘇宸,一字一句地問:“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麽資格動我的人。”


    靈月挑釁又憤憤然地道:“夫人本是一片好意,想給王妃做頓飯希望等得到王妃的認可,才召了沛青來想了解王妃的口味。怎知,在廚房裏,夫人專心做菜,沛青卻起了歹意,竟拿起菜刀便朝夫人砍來,夫人躲避不及,恰好傷到的腰,夫人後腰上那麽深的口子,流了那麽多血,奴婢知道沛青是王妃的人,可是難道夫人受傷流血就活該麽?”


    蘇宸連看都不願再多看葉宋一眼,便朝南樞的房間走去。葉宋發起狠來,眼睛通紅,突然掄緊了拳頭一拳朝蘇宸的後背砸去。那一拳,想必是使出了渾身力氣,憤怒之極,竟把蘇宸打得往前踉蹌了兩步。蘇宸回過頭來,隻覺自己的胸腔都在劇烈震蕩。葉宋低低吼道:“為什麽從來都是別人說一句你就信一句!”


    蘇宸氣極冷笑,悶咳道:“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狗!你膽大包天!”


    “就算,她是我的狗”,葉宋握緊了拳頭,深深地呼吸,可是聲音裏還是帶著繃緊到極致的隱忍和脆弱,她仰頭就衝蘇宸暴吼,“你他媽到底是誰啊,有什麽資格打她!”說罷她再也遏製不住內心一股腦奔騰起來的熱血,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反正就是憑著身體的本能衝過去揪住蘇宸的衣襟,要了命地拳打腳踢。


    她不會功夫,就隻有拳頭。如當初那天夜晚裏對付流氓那般,往死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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