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雷行山二十裏外的蓮台鎮,來祿一身酒氣麵紅耳赤地回到了鎮上客棧。因為是先前就訂好上房的貴客,客棧掌櫃的見了就上前問要不要煮點醒酒茶送過來,來祿搖手說不用。掌櫃的還想說什麽的時候,來祿已經跨步上樓了。


    等來祿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變了,不似先前的醉酒渙散,而是機警冷冽。因為他發現,他房裏隔著簾子坐著一個人,他背手關上房門,右手袖裏劍蓄勢以待。


    那人直直地坐在桌子前,手裏拿著個茶杯抿了一口,然後呸呸呸地全吐了出來,罵道:“這世上怎麽會有人喜歡喝茶這種鬼東西?”


    聽得聲音,來祿的酒徹底醒了,他抱拳作揖道:“不知鐵屠城主來訪,來祿有失遠迎。”


    鐵屠城主將茶杯扔在一旁,淡淡道:“有殺氣啊來祿。”


    來祿解釋道:“我家主子教訓過小的,讓小的出門在外多留心些,說這不是壞事。”


    鐵屠城主見來祿將齊方城主搬了出來,冷哼一聲道:“老齊管教出來的就是道理多。不過他這次讓你辦的事情你好像沒辦全啊。”


    來祿聽得“辦全”二字,心中一凜。


    鐵屠城主繼續道:“來祿啊,你跟那條狗還真是好兄弟。連老齊讓你交給他的關於那趕車人的卷宗你都沒給,是不是怕那個內家上品高手一怒之下上山把他給宰了啊。”


    來祿聞言也就開門見山道:“鐵屠城主既然已經在山上安插了人手,何不找個機會殺了他就是。”


    鐵屠城主笑道:“你以為這麽容易麽?我安排的六個眼線已經被他幹掉了四個,現在剩下的兩個還是因為跟他出生入死過才沒被懷疑。那條狗太謹慎小心了,想直接殺他,難。”


    來祿道:“那鐵屠城主來此是幾個意思?”


    鐵屠城主直接道:“沒幾個意思,就是來威脅你,順帶談談條件。畢竟老齊被那條狗反咬了一口,已經不相信狗了,就是不知,和那條狗還是兄弟的你,老齊會怎麽看?”


    來祿冷冷地盯著鐵屠城主道:“你想要什麽?”


    鐵屠城主安撫道:“放心,你沒有辦全的事我可以幫你辦了,保證老齊看不出破綻。至於我要什麽?我自然是要老齊帶著人馬一起攻打雷行山。”


    來祿道:“就這麽簡單?”


    鐵屠城主道:“的確這麽簡單,不過老齊這個人彎彎繞繞想得太多了。我隻要你在他猶豫的時候適當提醒他不要來即可。”


    來祿冷聲道:“鐵屠城主好手段,不知您最後想要吞下的到底是雷行山還是齊方城。哦,對了,我聽說昨晚渠豐城主在晚宴上廢了來財,這口氣想必我家主子不會輕易咽下。齊方城與渠豐城相距甚遠,但如果聯合中間的鐵屠城主一起,迅速滅之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鐵屠城主讚賞地看著來祿,感歎他要是自己城主府的管事該多好。


    鐵屠城主笑道:“你怎麽越來越像老齊了,不過你放心,我再怎麽有膽色也不敢動老齊的。他後麵站著誰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多就是借雷行山讓老齊減些兵馬罷了,畢竟我的鐵屠衛才是他齊方衛的一半,這麽長久被壓著,我也難受。而且渠豐那娘們平時囂張慣了,是該敲打敲打。”


    <a id="wzsy" href="http://m.fqxsw.org">西紅柿小說</a>


    鐵屠城主的話來祿最多就信三成,但他也確信鐵屠城主不敢動齊方城主,畢竟再怎麽說,他家主子身後是有那位人物撐著的。


    來祿試探道:“那我要提前恭喜鐵屠城主手握兩城麽?”


    鐵屠城主笑道:“敲打不代表吞下。不過到時候形勢幾何還得看那個老者到底能把雷行山攪成什麽樣子。一想到雷行山上積累這麽多年的財富,我就覺得我的鐵屠城是該擴大了。哈哈哈……”


    來祿提醒道:“為了一個趕車的,他未必會出手。”


    鐵屠城主站起身來,拍了拍來祿的肩道:“這你就不懂了,越是不想連累別人,別人卻因他而死,這種事情最能讓人意氣用事了。當然,場麵還得弄得慘烈些。”


    來祿道:“我家主人隻是勸犬來福抓了那趕車的以作威脅。”


    鐵屠城主陰冷笑道:“這怎麽會是老齊的做風呢?我來幫他和犬來福加把火,保準他們都滿意!”


    來祿還想再說的時候,鐵屠城主手上力道加重,將他直接按坐在凳子上道:“喝多了就好好休息,車馬我已經幫你備好了,下午你就回齊方城。後麵這出戲,我來幫你唱完。但你也要記住,承了我的情,就要做該做的事。不然,就不是死那麽簡單了。我突然有點喜歡老齊這種精於算計的手段了,還蠻有意思的。”


    來祿額上冷汗頻出,他突然發現這鐵屠城主比起齊方城主更像獵人,不過不同的是,他不僅獵殺獵物,甚至還會將利箭對準別的獵人。


    大壯自那天淩晨趕車走了之後,一路也沒多做休息,今天早上就到了蓮台鎮。他按照慣例先去了阿花家,阿花見大壯來了,立馬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去。阿大先前雖然心裏難受,但一看到阿花就什麽苦惱都拋開了。


    阿花其實並不漂亮,她長相端正,身材有些瘦弱,身上的衣服洗得又白又舊。可在大壯眼裏,阿花就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阿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啐了一句道:“你別這麽看。”


    大壯傻兮兮地笑道:“你好看。”


    阿花被她一誇,臉更紅了。


    就在二人你儂我儂的時候,從屋裏走出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漢子,他右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把阿花拉到身側,然後一臉鄙夷地看著大壯。


    “陳叔,這是給您和阿花帶的紅棗糕。”大壯將車上幹荷葉包的紅棗糕恭敬遞過去。


    被喚作陳叔的中年漢子沒去接紅棗糕,而是對大壯道:“大壯啊,不是陳叔催你,可阿花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你的彩禮存了多少了?”


    大壯忙道:“陳叔,快了。這車白芷我等等就送到百藥堂去,應該能賺個四五兩銀子。合著以前的九兩多銀子,快了。”大壯說到四五兩銀子的時候有些心虛,其實這一車白芷最多就能賺個二三兩銀子,他現在為了阿花,隻能往多裏去說。


    被喚作陳叔的中年漢子聽聞有十三四兩銀子了,立馬臉色一變,接過紅棗糕笑著迎起大壯道:“大壯你趕車累了吧,先進屋喝口水。”


    “爹!”阿花埋怨地看著她爹。


    那中年漢子道:“這可是我陳友發未來的女婿,請他進屋喝口水怎麽了,你這丫頭也真是的,快去把糕蒸了來吃。”說


    罷,陳友發將紅棗糕放到阿花手裏,讓她去灶上熱糕。


    大壯見陳友發態度轉好,心裏一鬆。然後他就被陳友發拉到了屋裏,阿花對大壯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聽她爹的。


    到了屋裏,大壯見上次來時屋裏的大件家具都沒了,不禁詫異道:“陳叔,家裏遭賊了?”


    陳友發聞言狠狠歎了一口氣,聲淚俱下道:“都怪我那天殺的弟弟,他跟我說一起做買賣,誰知道我變賣家具籌好了錢給他,他轉過頭就帶錢跑了。可憐我那苦命的女兒,自從她娘死後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每天還要做女紅補貼家用。”


    大壯看了不忍道:“陳叔,家裏是不是手頭很緊,要不要我先借你些。”


    陳友發眼珠一轉,忙推辭道:“不用不用,我們每天喝點粥糊糊日子還是可以的。就是苦了阿花,她夜裏都要趕活,那雙眼睛看東西都有些花了。”


    大壯聽到此處,心裏難過,立馬從懷裏掏出老婆本中的五兩銀子,遞給陳友發道:“陳叔,這些銀子你先拿去用,別苦了自己和阿花。”


    陳友發看的眼前一亮,剛想再推辭推辭,阿花端著紅棗糕就進來了,她怒目對著陳友發道:“爹,你怎麽又騙大壯哥的銀子!”


    陳友發臉不紅心不跳道:“未來女婿孝敬孝敬自家老丈人,能叫騙?”


    阿花忙讓大壯收起銀子,道:“爹,你一直怪大壯哥存不夠彩禮錢,可別人家彩禮錢要十兩銀子就頂天了,你偏偏要二十兩!你還時不時地騙大壯哥的銀子去,你這樣他存得滿嘛!”


    說著說著,阿花委屈地哭了起來,大壯見了心疼地安慰道:“存得滿存得滿的!阿花,你別哭,別哭。”


    陳友發見大壯在忙著安慰阿花,他雙眼發光地從大壯手裏一把搶過銀子,然後右手拐杖拄得飛快地奪門而出。氣得在後麵追的阿花不停地叫罵,越罵眼淚流得越多。


    大壯不忍道:“算了,以後都是一家人。”


    “你快去追他啊!他就知道賭,他搶了你的錢肯定又去賭了!”阿花哭著用手捶打著大壯道,“你怎麽這麽傻!”


    大壯不停地點頭,阿花說什麽他就聽什麽。過了一會,他見阿花哭累了,低聲道:“阿花,紅棗糕要放涼了。那是我一個叔特意幫我買的,我們快去吃了吧。吃了以後我們去把這車白芷送到百藥堂去,然後給你在鎮上買兩件新衣服。”


    阿花擦了擦淚水,靠在大壯懷裏嗚咽道:“大壯哥……”


    再說陳友發,他搶了銀子就急不可耐地直奔鎮上賭坊,迎門小廝一見是“陳瘸子”來了,打趣道:“喲,今兒吹得是啥風啊,居然把陳爺給吹來了。”


    陳友發顛了顛手裏的五兩銀子道:“自然是發財風。”


    那小廝一見這“陳瘸子”今兒個居然帶了這麽多銀子過來,立馬躬身迎道:“陳爺快裏麵請。”


    陳友發見慣了這等有錢時溜須拍馬,沒錢時懶得看你一眼的人,隨意從兜裏摸出個銅板扔給了那小廝。


    那小廝嘴上雖說著“多謝陳爺”,心裏則暗罵這陳瘸子不僅瘸,還摳!


    陳友發拄著拐杖進了人聲鼎沸的賭場,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天命所歸一般,今日一定會大殺四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自求吾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秦洛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秦洛歌並收藏自求吾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