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在武裝帖木兒國,這是事實。


    從長遠利益來看,帖木兒帝國保持國內穩定,不陷入分裂與內戰,對大明西疆穩定,絲綢之路的通暢至關重要。


    西疆都司也曾考慮過這樣做會不會養虎為患,遭遇反噬。瞿能、袁嶽等將官慎重分析之後認為,以帖木兒國內的力量、作戰方式而言,給他二十年依舊無法威脅大明西疆。


    大明不需要二十年,十年時間,西疆的城防、衛所、軍鎮都將趨向於完善,戰略要地的控製將不可撼動,加上火器、地利,就是帖木兒再生,也別想威脅大明西疆。


    這種判斷得到了兵部、五軍都督府與朱允炆的讚同,這才有了西疆扶持哈裏,加快恢複帖木兒國力的舉動。比如鎧甲、軍械、弓箭,包括一批老式的火銃,都運給了哈裏,以換取更多的金銀,甚至為了強化哈裏的統治,傅安、王全臻都在引導哈裏減少賦稅,停建大型工程,爭取民心了。


    哈裏雖然很不甘心受大明影響,但仔細想想,大明所言並不虛,爺爺帖木兒是威猛,縱橫幾十年無人能敵,打下了廣袤領土,可同時他也殺了數不清的人,戰死了數不清的人。


    休養生息,才能保證國家穩固。


    不知道是不是想明白了,還是認為不聽大明的話坐著不舒服,躺著也不舒服,哈裏還是接受了大明的意見,一改往日盤削,並開始恢複停滯已久的農田水利建設,鼓勵百姓做好農耕,鼓勵商人到處賺錢,鼓勵軍士加強訓練。


    克其庫姆地區的金礦開采十分順利,這也是哈裏敢於降低盤削百姓的最大原因。這年頭,金礦就是印鈔機,挖出來滿世界都能用。


    隻要金礦在挖,哈裏就有錢進行各類建設。又因與大明貿易互通,消除了潛在的通脹問題,大量黃金通過進貢、貿易的方式流入大明,而大明的貨物也隨著商隊不斷進入撒馬爾罕等地,讓撒馬爾罕成為了東方貨物重要集散地,又促進了撒馬爾罕的繁榮……


    木龍濤金礦。


    王全臻檢查著一箱箱金子,拿起一錠金子往嘴裏送,看著咬出來的牙印嗬嗬笑了,對一旁的傅安說:「這金礦品質好啊。」


    傅安看著往袖子裏裝金子的王全臻,板著臉說:「你要敢藏,小心把你發配到礦裏去!」


    王全臻尷尬地笑了笑,將金錠拿出來放了回去:「這裏還不是咱說了算,少一塊再去拿就是了。」


    傅安嚴肅地說:「四成,說四成就是四成。王兄,我們在這裏代表的是大明朝廷,既然規定是四成,那我們多一點都不能要。當然,少一分也不行。你還沒吃夠貪婪的苦的話,就想想劉寡婦。」


    王全臻打了個哆嗦。


    別提什麽劉寡婦了,這個家夥差點害死自己。


    庫雷山走了過來,見到傅安、王全臻很是高興,打過招呼之後,便命人拿出了一個布袋子:「這是西疆省送來的書信,都是你們和將士的家書。我從撒馬爾罕來,順道給你們帶來了。」


    傅安讓王全臻分發書信,不認識字的軍士就念給他們聽。這座金礦中有三百西疆都司軍士,三班倒,控製著金礦兩處出口,避免黃金被人帶出,損害了大明利益。


    庫雷山走向傅安,笑著說:「若不是大明天子告知這一座金礦所在,我們根本無法找到。眼下黃金滾滾而出,帖木兒國總算是喘過來一口氣。哈裏國王打算今年再派使臣前往大明,商討合作事宜,傅兄以為如何?」


    傅安很是欣慰地說:「哈裏國王能有如此想法,是無數百姓的福氣。」


    庫雷山見傅安說話謹慎,隻好單刀直入:「傅兄,恕我直言。我等看不穿大明的盤算,心有不安。我在大明時,曾聽你們的百姓說,殺年豬,要養肥了才殺。帖木兒國曾入侵大明,


    如今大明不計前嫌,扶持帖木兒國,是不是在養一頭年豬?」


    傅安看著擔憂的庫雷山,認真地說:「庫雷山,我們算是朋友吧。」


    「當然!」


    庫雷山與傅安一起離開大明,一路上同吃同睡同行半年之久,早就結下了情誼。


    傅安認真起來:「朝廷如何想,我作為臣子不好揣測。作為朋友,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貧窮、落後、混亂的帖木兒國並不符合大明的利益,而大明的疆域也不太可能再向西延伸。冒犯一句,若大明當真想撒馬爾罕,完全可以在幾年之前就打下撒馬爾罕。」


    「大明沒有這樣做,反而是放回了哈裏,避免了帖木兒國混亂與崩潰。皇上這樣做,絕不是因為想要奪取,而是想要穩固西疆。從現在的貿易,金礦,包括一些火器輸送來看,大明真的將哈裏作為兄弟國,希望帖木兒國能穩定繁榮,大家一起做買賣,百姓安居樂業。」


    庫雷山記下傅安的話,安心許多:「我們也願意與大明結好。隻不過有一件事,還需傅兄奏報下朝廷。」


    「何事?」


    傅安皺眉。


    庫雷山指了指西麵:「你也知道,西麵更多的商人無法進來,主要原因是奧斯曼帝國幾個兒子在內鬥。馬穆魯克王朝與敘利亞關係也不太好,這都阻斷了不少商人進入帖木兒國的意願與可能。哈裏國王有意西征,但因為前些年損失過大……」


    傅安不解地看著庫雷山:「你是說,哈裏想請大明軍士西征?」


    庫雷山打了個哆嗦,連忙擺手:「不,不是,是想請購置大明更先進的火器,以肅清西麵。」


    哈裏害怕明軍來,怎麽可能請他們去西征。


    傅安明白了庫雷山的意圖,思索了下說:「此事我原本不該參與,但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會寫一封書信,隨你們的使臣帶至京師。至於結果,一切看皇上的意思。」


    「這就足夠了,多謝傅兄。」


    庫雷山感謝不已。


    帖木兒國慘敗大明,究其根本就在於火器。


    此時帖木兒國聚集了一批火藥匠人,也打造了火器作坊,可製造出來的火器威力根本無法與明軍相提並論,麵對輕騎兵時,最多也就隻有兩輪出手機會,甚至隻有一輪。


    而大明賣給帖木兒國的火器,也都是老式的火銃,連最核心的顆粒火藥也沒賣,隻有配比不太精準,威力一般的粉末火藥。


    哈裏渴望早點恢複國力,渴望平定西部混亂,占據大馬士革、安卡拉等地,將帖木兒國的影響力再一次抵達愛琴海、地中海!


    一旦打通這裏,那帖木兒國將憑借大馬士革、安卡拉等地,打造港口,串聯起地中海諸國,締造地中海、帖木兒國、大明貿易路線。


    隻不過疲弱的帖木兒國,支撐不起哈裏的野心。


    當年帖木兒帶所有精銳遠征大明,導致的結果是全部精銳的覆滅。這個苦果,不是若幹年就能消化得了的。


    但貿易帶來的豐厚利潤確實讓人著迷,哈裏渴望大明能幫一把,以火器開路,解決掉所有的敵人,讓商道安全、暢通。


    出於諸多考慮,哈裏在庫雷山返回撒馬爾罕之後,於四月中旬,再一次派遣使臣前往大明。


    大明,京師。


    朱允炆這段時間有些忙碌,各地政務紛紛送至京師,事情竟比往年還多。雖說有些事內閣給出了處理意見,朱允炆依舊不放心,時不時會抽查。


    在交趾的張紞生病了,這讓朱允炆有些擔憂,安排黃淮前往交趾,暫代布政使職責,調張紞回京養病。


    經過多年教化與治理,交趾已逐漸大明化,加上大明的強大,讓交趾人也感受到了榮耀,什麽安南不


    安南的,沒人去懷念。


    若論政治清明程度,整個大明中,交趾、西疆絕對是數一數二。


    因為這些地方是新納之地,朝廷投入了大量人手與力量去治理、監督,對地方安穩要求很高,今天有官員欺壓百姓,過不了十天,說不得官員就被撤職查辦。


    加上張紞、茹瑺的全力治理,這兩地保持著高度的吏治清明,百姓對朝廷沒有怨恨,隻有鮮明的對比,對比過去與現在的日子,誰能讓自己過得好,就擁護誰。


    李堅入殿,行禮奏報:「皇上,東海水師、東南水師發來文書,已完成主力集結,隨時可遠航出征。」


    朱允炆看過文書,擱在一旁:「給他們說,靜候旨意,加強戰訓。」


    李堅領命,猶豫了下問:「皇上,可有具體出征的日期?」


    朱允炆攤開一份奏折,提筆說:「這個日期,朕看還是由足利義持定為好。」


    李堅想了想,明白過來。


    水師可以提前準備,但不能沒有出征的理由。


    足利義持可以給大明出征提供充分的理由,這就足夠動員軍士,讓水師成為正義之師遠征。


    朱允炆低頭看著文書,繼續說:「前幾日,薛耕、王綏送來消息,阿伊努人與陸奧國起了衝突,陸奧國死三百餘,潰敗逃走。從俘虜口中,他們得到了準確情報,足利義持正在大規模動員軍隊,朕猜測,他隻有一個出征的時間,那就是這個夏天。」


    李堅咧嘴。


    日本船都是小木船,掛個白布就能當船帆的主,他們想要遠征朝鮮,必須借助東南風。一旦秋冬來,就他們的小木船想要抵達朝鮮,那得舍命劃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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