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徐明遠和郭采玲從李婆婆的院子裏出來,順手帶上了院門。


    徐明遠側頭看著才到胸前的郭采玲,笑著說道:“玲玲,等以後長大了想做什麽呢?”


    郭采玲仰頭看著徐明遠的臉,不假思索地說道:“我要當劍南道最好的繡娘,婆婆說隻有這樣才能去長安。”


    看著小姑娘臉上堅毅真摯的神情,徐明遠卻是感覺有些心酸,如果說郭采玲隻是為了能跟著他去長安,而將所有的未來放在了刺繡之上,他又該如何去做。


    徐明遠認真的想了想,小心地說道:“玲玲,我去長安,以後也不一定會留在長安的。若是朝廷外派,一樣要到其他道去上任。”


    “那你要去哪裏?”郭采玲的眼中閃過一抹驚慌,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會去哪裏,不過如果你學刺繡留在蜀州城的話,想來郭叔和柳嬸都會很開心的。”徐明遠心有不忍,不過還是直視這郭采玲的眼睛說道。


    他不願郭采玲的人生隻是為了追逐自己的腳步,這樣的人生又是何等的枯燥和心酸。郭采玲還小,對他的依戀或許會隨著時間淡去,應該要有更自由和舒服的人生。


    郭采玲停下了腳步,眼斂微垂,眼淚已是在眼眶之中打轉。


    徐明遠也是停下了腳步,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勸慰之言。他情願現在小姑娘對他心存芥蒂,也不願她將執念深種。


    沉默了好一會,一滴眼淚從郭采玲的眼角滑落,她抬起頭來看向徐明遠,吸了吸鼻子,神情篤定地說道:“那我要當這天下最好的繡娘,要寫天下最好的字。娘說你是有大才學的人,是要入朝拜相的文曲星轉世,我要做的,能離你更近一點。”


    徐明遠看著神情認真,強忍著眼淚的小姑娘,心一軟,已是再說不出重話。笑著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點了點頭道:“好,我們玲玲有大誌向,想去長安看看,那就去看看,誰說隻有男人才能行萬裏路,這般大誌天下又有幾個兒郎敢立。”


    郭采玲抿著嘴笑了,眼淚卻是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徐明遠輕輕拍了拍郭采玲的後背,等她停下了眼淚才是一起向著麵攤走去。


    忙了一下午的周斌傑已經是坐在麵攤裏了,正趁著柳三娘不注意偷偷夾菜吃,見郭采玲紅著眼睛進來,瞟了徐明遠一眼,也是站起身來看著郭采玲大義凜然道:“是哪個不開眼的壞蛋欺負我們可愛的玲玲了,玲玲你告訴我,我幫你去教訓他。”


    郭采玲看著周斌傑那張胖臉上顫動的肉,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搖了搖頭道:“剛剛風大,進了沙子了,沒人欺負我。”說完便是快步走到那灶下幫柳三娘燒火了。


    徐明遠和正在炒菜的柳三娘打了聲招呼,坐到了桌邊,捏了一顆花生米丟到天上,然後張口接住。


    周斌傑也重新坐下,探過頭來小聲地問道:“遠哥,玲玲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又和你說去長安的事了?”


    徐明遠搓了搓手指上的鹽,壓了聲音說道:“這丫頭性子倔,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你在劍南道幫我看著點她,要是她真想去長安,你提前和我說一聲,安排人送她去,別讓他走尚衣局那條道。”


    周斌傑點了點頭道:“你放心,要是尚衣局想搶人,我也給他搶回來。”


    徐明遠笑著拍了拍周斌傑的肩膀,心裏也是放寬了不少。


    隻要郭采玲不進尚衣局,等她要來長安之時,徐明遠想來在長安也會有立足之地了,屆時徐明遠也可以再考慮該如何處理吧。


    夜幕降臨,周斌傑和徐明遠已是偷吃了不少菜了,主要是柳三娘燒地好吃的菜一樣樣上來,實在是太勾人胃口了。


    郭東城先回家換了身便服,提了兩壺酒來,落了座。柳三娘燒好了最後一個菜,也是和郭采玲坐上了桌。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柳三娘他們一家也是不把周斌傑當富家少爺看了,周斌傑一口一個郭叔、柳嬸叫得比徐明遠還親切,更不會擺什麽架子了,所以一桌人吃得其樂融融。


    徐明遠中了解元,之前又得過院試榜首,這可是蜀州城讀書人最大的榮耀了。柳三娘很高興,也喝了兩杯酒,兩頰緋紅,還讓徐明遠給她寫兩塊牌匾,等他中了狀元,她就說這匾是狀元寫的。


    徐明遠和周斌傑、郭東城三人喝了不少酒,也東扯西扯講了不少話,說到那個麻臉書生,郭東城也是笑個不停。


    原來那麻臉書生倒真的脫光了衣服繞著蜀州城跑了一圈,可當真是丟盡了臉麵,不過說起來他也算和解元打賭輸了,認賭服輸,反倒是成了一樁佳話。


    夜已深,三人也喝得差不多了,徐明遠和周斌傑起身告別,臨走的時候,徐明遠也是說了自己打算一個月後啟程去長安。


    雖然春闈在來年二月,不過蜀州到長安的路程可不短,入了秋,因為怕路上碰上大雪封路,所以徐明遠也打算早些啟程。


    坐著周斌傑的馬車到了米倉山下,徐明遠給老黃弄了些青草,夠它吃兩天了,便徑直上了山。


    對於徐明遠得了解元之事,他師父更是一點訝異都沒有,接了徐明遠給他帶回來的燒雞和酒,念叨的還是周斌傑什麽時候來。


    這幾天周斌傑太忙,所以酒都讓黑子送來,也是讓他師父少了個一直能夠興致勃勃地聽他東扯西扯聽眾,反而是有些不太適應了。


    徐明遠跟他師父閑聊了會,便是進房睡覺去了,鄉試得了解元,因為在預料之中,所以他倒是沒有覺得特別欣喜。


    鄉試不過是一州書生的比拚,等到明年二月由禮部住持的春闈才是真正的天下英才齊聚,那時想要一舉奪魁,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且不論長安四大書院和國子監人才輩出,便是江南道亦是才子無數,天下十道,數千才子聚長安,榜上之人當真是一舉成名天下知。


    這些日子徐明遠也是花了不少時間在練劍之上,因為之前被高老認出問天一劍,所以徐明遠也會廢了不少心思調整了一些東西,讓那一劍在不影響威力的情況下,看起來更不像問天一劍些。


    而且隨著這段日子的苦練,徐明遠體內的那股氣亦是增加了不少,隻是不知何時才是個盡頭,而二品和三品之間的差距到底是什麽,他還不知道。


    ……


    三日後的清早,徐明遠先下山挑了兩桶水,又練了一會劍,剛剛洗漱好,曾清怡已是提了個食盒到了。


    今日的曾清怡穿了一身藍白色裙衫,剪裁利落,不顯華貴,不過依舊襯得她那張眉眼間有幾分英氣的漂亮臉蛋愈發清麗。


    “帶的什麽呀?我想和粥了呢。”見曾清怡沒有帶劍,看來不是來找他切磋的,徐明遠甩了甩手上的水,笑著接過曾清怡提著的食盒。打開一看,裏麵有一盅粥,四個饅頭,還有一隻燒雞和一壺酒。


    徐明遠拿了個兩個饅頭和那盅粥,然後把剩下的都提進去給他師父了,有酒喝他才不喝粥呢。


    提了兩條小椅子坐在道觀門口,徐明遠一邊咬著饅頭,一邊看著剛和他師父打過招呼的曾清怡問道:“今天打算幹什麽呢?我以為你會帶白伶萱那丫頭來呢,她可是快把我的書給搬光了。”


    “不就才拿了幾次嗎,哪裏搬光了。”曾清怡翻了個白眼道,顯然是不信徐明遠的話。


    徐明遠喝了兩口粥,有些氣惱道:“什麽幾次,她可是隻拿不還的,u看書 .uukanshu 而且專挑稀罕的拿。”


    “那你自己向她要,反正又不是我拿的。”曾清怡直接把自己撇幹淨了,又是指著遠處的一座高山道:“今天我們去爬鳳棲山吧,好多年沒去過了。”


    “鳳棲山?”徐明遠端著盅仰頭把剩下的粥都喝了個幹淨,點了點頭道:“好啊,確實有幾年沒去過了,等我換身衣裳吧。”


    鳳棲山離蜀州城不遠,山上有座常樂寺,徐明遠也不好穿著件道袍上山去。道士拜佛祖,徐明遠還不想一路被看稀奇。


    換了身半舊長袍的徐明遠和曾清怡一起下了山,曾清怡是乘馬車來的,不過曾清怡上山的時候就讓他回去了,所以也隻能是乘驢車去了。


    驢車行在還算平坦的驛道之上,微微搖晃,徐明遠坐在車轅上,倚靠著車廂,曾清怡則是坐在車廂之中。下山的時候,曾清怡特意去徐明遠房裏挑了幾本書,在路上有書可以看看,倒也不會無聊。


    驢車慢悠悠地晃到鳳棲山下,已是過了大半個時辰,徐明遠把老黃牽到路旁有青草的地方,給它喂了些水,便是和曾清怡一起向著山上爬去。


    鳳棲山因山上一塊形如鳳頭的山石而得名,山幽林秀,百鳥啾啾,如和鳳鳴,曆來有藏龍棲鳳之說。


    山門立著塊牌坊,看上去已是頗有些年代了,上書常樂二字,圓潤而不失莊嚴。兩側分刻:寶殿禮金身應笑浮生俱幻夢;疏鍾傳玉韻不知誰是再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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