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是市場花園行動的第二天,現在太陽升起來了,對於第一空降師的傘兵們來說,是一個好兆頭。


    不僅能夠看清敵人的動向,更意味著,第三十軍的坦克部隊將會趕來增援,這是最高指揮部事先承諾過的。


    而德國人卻與之相反,他們的一切沮喪,都集中在一群固執的人身上,那就是守在阿納姆大橋北岸的二營。


    這個時候,完成偵查任務的保羅上尉命令,他的霍亨施陶芬師偵察營朝北返回阿納姆。


    因為,通過無線電他得知,一股英國部隊現在占據了大橋的北岸,且裝備有大量反坦克武器。


    上午九點半。


    24輛裝甲車依次駛上鋼筋水泥橋麵。


    剛睡醒的蒙克站在天台上啃著軍用口糧,緊接著,他聽到了隆隆聲,那是重型車輛才能發出的聲響。


    於是,蒙克抬起頭,當看到各式各樣的坦克時,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並抓著一旁的陸離喊道:“坦克!那是咱們的地麵部隊!”


    “不,那是德國人。”


    陸離搖了搖頭,抓起一支piat,開始尋找敵人的運兵車。


    然而,其他人並未在意陸離的舉動,尤其是另外一側陣地,很多士兵紛紛站起來,揮舞手臂。


    直到坦克炮口旋轉,正對著營部所在的指揮部,這群人才如夢初醒,大聲喊道:“注意隱蔽,那是敵人的裝甲部隊!”


    印在炮管下方的黑色*字旗,在陽光下格外刺目,令人不寒而栗。


    時間過於短暫,很多人都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在下一刻,炮管開始發出轟鳴。


    弗羅斯特中校所在的陣地是集火的目標,可陸離所堅守的學校也未能幸免,兩發炮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撲來。


    爆炸在二樓響起,而產生的震蕩,使玻璃框裂成無數碎片,焦灰狀的木屑就像節日彩紙一樣,雨點般落向四麵八方。


    在陸離的保護下,被壓在身下的蒙克並未受到太大傷害,而其他站在天台的士兵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


    另外一枚炮彈直挺挺的落在兩人左側十米處,這群人當場死去了,或者正在死去,哀嚎聲不斷。


    抖去身上的碎石和木屑,陸離翻到一旁趴著,他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鼻子裏有股血腥味。


    同時,被餘波震得夠嗆失去知覺的蒙克睜開眼睛,喃喃自語道:“我死了。”


    緊接著,他認真思索了一下,又說道:“我不可能死,正在說話呢。”


    “上等兵,你一共欠了我五條命,打算怎麽還?”


    說話的同時,陸離架著piat,將瞄準照門對著一輛運兵車。


    那個司機以非凡的技巧,時而向左急轉,時而向右急轉,像一條靈巧的遊魚,不僅避開了昨夜己方留在橋上的車輛殘骸,更是穿越了兩個雷區——


    那是特勒型地雷,威力不算大,但可以有效阻止裝甲車前進,a連士兵在昨晚特意鋪設的。


    在蒙克注視下,陸離兩指扣動扳機,穿甲彈瞬間出膛,正中駕駛室,車頭燃起熊熊火焰。


    與此同時,隨著一聲轟鳴,那些觀戰的士兵驚醒,開始組織起反攻。


    作為回敬,弗羅斯特中校的機炮排率先反擊,機槍的嗒嗒連發聲,以及迫擊炮的喀喀轟鳴聲,響徹城市上空。


    一時間,場麵亂成一團。


    似乎整座街區都在燃燒,有流彈誤擊了聖尤西比烏斯教堂的塔樓,躲在那裏休息德國狙擊手猛然驚醒,他們注視著巨型時鍾的金色指針,那東西發瘋般旋轉,就像在暗示什麽一樣。


    此刻,陸離盯著那輛報銷的卡車,對還在發呆的蒙克吩咐道:“上等兵,把穿甲彈拿給我。”


    “啊……好!”


    蒙克不敢回頭,急忙從木箱中取出一枚炮彈遞了過去,因為他擔心看到一些可怕的場景。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陸離專門攻擊運兵卡車,像坦克這種配備有重裝甲的鋼鐵怪物,piat作用有限,倒不如挑軟柿子捏。


    那些駕駛員也漸漸察覺到,有炮手盯上了自己,不免驚慌失措,猛地倒車,卻與後方的裝甲車撞在一起,引發一連串的車禍。


    曆史何其相似。


    就在昨晚,陸離與麥凱上尉所在的車隊也是如此,戰鬥人員直接減半,補給物資更是大量丟失。


    側滑、翻倒、炮火,亂象叢生。


    橋麵上,金屬殘骸越來越多,最終,隻有打頭的那輛坦克順利過橋,而其它車輛和士兵紛紛調轉方向,回到南岸。


    另外,躲在三樓逃過一劫的米勒,在亨利的幫助下,扛起火箭筒,死死盯著那輛坦克。當它從旁邊經過時,一枚穿甲彈破開履帶,坐在裏麵的四名德國士兵棄車逃跑。


    二營再次擊退了敵人的精銳部隊,不管是指揮部,還是其它陣地,都傳出英國傘兵的叫喊聲:


    “hi,muhammad!”


    這是1942年第一空降師在北非作戰時,聽阿拉伯人在衝鋒時喊的口號,很快,就被紅色魔鬼們引用了,所有人都覺得,這句話口號有種魔力,能激發士氣。


    蒙克沒有加入其中,他仰躺在水泥地上,出神地望著天空,而橡膠輪胎燃燒的刺鼻氣味縈繞在鼻尖。


    陸離將行軍背包打開,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抗生素藥劑,對毫無鬥誌的蒙克叮囑道:“估計再過一會兒,我就顧不上你了,保護好自己。”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看到南岸又多了一堆裝甲車,體型更加龐大,似乎是虎式坦克。


    “頭兒,抱歉……”


    蒙克坐了起來,靠在水泥柱上,他覺得自己是個怯懦的士兵,隻要一閉上眼睛,就害怕再也醒不過來。


    陸離不知該怎麽安慰蒙克,若非血統加持,他早在一次次噩夢般的惡戰中崩潰了。


    突然,有士兵叫嚷起來:“敵人投降了!”


    聲音越來越大,很多傷兵都掙紮著爬起來,看向阿納姆大橋。


    那是一個德國兵,他舉著白旗,小心翼翼地避開燃燒的車輛與屍體,來到環形陣地前。


    見狀,準備交代“遺言”的陸離頓住了,他抬起頭,跟同樣茫然的蒙克一起趴在扶手上,關注那名舉止奇怪的德國兵。


    幾乎是同一時間,守在後麵那幢房屋裏的高夫少校走了過來,他大聲喊道:“夠遠了!我們聽見你說話,停住吧!”


    幾秒鍾後,那個德國兵仰起頭,看著這幢正對大橋的學校,大聲回應道:“我的將軍說雙方爭執下去沒意思!”


    “他願意討論投降的安排。”


    生硬的英語傳至陣地,有士兵吐著口水,低聲罵道:“讓他去死吧。”


    德國兵等待著高夫少校做出回複,少校聳了聳肩,準備回應說,自己沒有這個權限,畢竟弗羅斯特中校才是最好指揮者。


    不知怎地,蒙克站了起來,用講英式笑話口吻說道:“我們沒有足夠的設施和場地接收你們做戰俘!”


    “對不起!”


    那個德國兵明顯愣住了,他差點連白旗都拿不穩:“什麽?”


    蒙克當著全營的麵,嚷道:“我們也想如此,但可惜不能接受你方的投降。”


    “還有其他事情嗎?”


    話落,笑聲與口哨聲響起,似乎在奚落那個勸降的德國兵——


    那家夥撇了撇嘴,立正、轉身、朝南岸走去,現在那裏由哈梅爾將軍接管。


    幾分鍾後,看著自己派出的使者垂頭而返,哈梅爾將手搭在座駕的方向盤上,麵無表情道:“夷平安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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