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蓮花台的中央,是一尊塗著金粉的人像。隻見他盤膝而坐,雙手向上合於身前,脖頸微伸,腦袋有些低垂。許是幹屍的原因,渾身骨瘦如柴,身上搭著一條紅色的袈裟。最為奇特的是,眼下有兩條深深的淚痕,把金粉都衝得有點黯淡。


    有廟裏的和尚給信徒解釋,說這是菩薩悲憫世人。眾人聽了,無不合掌稱頌。而我卻知道,不一定是那樣。因為我還能看到別人看到的東西。


    就在這尊金身裏,端坐著一位老僧,慈眉善目,麵色沉靜,那應該就是他活著時的容貌。但,他的眼中泛著淚光,一點點洇濕道道皺紋。要知道,鬼魂的容貌取決於他離世時的心情,雖然他被人稱為佛,但在我眼裏,他確實是一隻鬼魂。他落淚的妝容,說明在生命最後一刻,他並沒有放下一切,不管是不是因為妙音,總之在他坐化之時,心裏還有遺憾。


    人群慢慢推進,很多人會掏出大把鈔票扔到金像腿上。每每如此,宣得的鬼魂隻是閉眼不瞧。歎世人愚蠢啊,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在地府呆了那麽久也沒看到哪個陰差會收受賄賂,更別說想收買他們認為的菩薩。媽的,真要是行,黑社會交保護費都不是這個價。


    跟著人群終於來到金身坐前,也跪下,不過我可舍不得從口袋裏掏出紅票票。功德箱旁邊的小和尚看著我,見我手裏沒什麽動靜,暗示我說:“施主,多少是心意,菩薩不會在意,所以您量力而行。”


    麻蛋,居然強迫,早就看見那個和尚眼裏隻對票子放光,就有心教訓一下說:“不是我不想給,是你這位菩薩不想要。”


    小和尚也是沒腦子,立馬頂了一句:“你怎麽知道他老人家不要?”


    我也不客氣:“那你又怎麽知道他想要呢?到底是你想要還是他想要?”


    小和尚當時就急眼了,看來平時收錢手順了,養出了脾氣:“小僧是這裏的供奉,施主隨喜就是要表露誠意,既然你連誠意都沒有,為何奢求菩薩幫你?”


    我不屑地笑了說:“即為菩薩,早已四大皆空,無欲無求。若以財帛看心意,那你佛門豈不是也有等級之分?”


    “你這是要鬧事?”小和尚說不過我,喊了一句,大殿別的和尚也紛紛圍過來,香客也圍住我們看起來熱鬧。這時一個上年紀的老僧推開人進來,問明情由以後嗬斥起那個小和尚說:“放肆,佛前豈可談金錢。施主隨喜要隨心,豈可強求,罰你麵壁思過,抄心經百遍。”


    小和尚不服氣地說:“方丈,是他故意挑事的,我沒有強迫。”


    方丈說:“放肆,還不退下?”


    小和尚被帶走以後,方丈雙手合一向我輕鞠一躬說:“施主莫怪,寺院新僧,不懂規矩!”


    可能是因為妙姐的原因,反正進了寺廟就看這裏的和尚不順眼,說話也直:“徒弟不懂事無妨,打一頓就好了!”


    方丈臉上掛不住了說:“施主玩笑,和尚怎可打人?”


    “佛有金剛像,金剛不就是打人嗎?”


    方丈見我言語劇烈,也隱隱動了怒氣說:“看來施主精通佛法啊,那我倒要請教了,你為何說你知菩薩心意?而我們這些日夜供奉的僧侶還不如您這位香客?”


    “若依你所言,佛門有先後,裏麵的就比外麵的更懂。那我倒有一事想問,佛家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又作何解釋?”


    方丈含笑點點頭:“施主善於機變,在下佩服。可知於不知,但憑自己心思,誰知道你是真知還是假知。若你為假知,豈不是對佛無理?如若這樣,又何必存著敬意!”


    果然是方丈,這就是拐著彎說我無理取鬧,而且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如果我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今天怕是難出這個大門了。


    我笑笑,暗自放出福光,並露出靈官牌給宣得看。然後說:“看到沒,你現在守護的是你想要守護的嗎?”


    宣得見我表露身份以後,眼裏閃了一下光。然後輕輕搖頭,默默不語。


    方丈當然沒看明白我幹什麽就說:“佛主麵前,請施主不要裝神弄鬼。”


    我冷笑一聲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意嗎?好,讓你看看!”


    說完我掏出一張票子,扔向宣得,宣得無奈吹了一口氣,鈔票飛落在地上。此時大家一陣驚呼,方丈也很驚訝。不過我還沒有停,又掏出一張,繼續扔,依舊飄落在地上。一連好幾次,宣得長歎一聲說:“靈官大人,何必奚落小僧。”說完重重吐了一口真氣,他身上的錢瞬間全部飛走。


    這下,全場的人都驚住了。


    老方丈大驚失色,撲通跪倒:“菩薩息怒,弟子知道錯了!”


    而別的香客見狀也應聲跪倒:“菩薩顯靈了,菩薩顯靈了。”


    宣得不住搖頭口呼:“罪過,罪過!”


    當然,他說的話隻有我能聽到。


    雞蛋在旁邊小聲對我耳語:“兄弟,你這逼裝的滿分!”


    見事情鬧大,我也尷尬了,這可怎麽收場啊。


    方丈叩完頭對我說:“施主,可否賞光廳後一敘!”


    我假裝正經地說:“愚鈍,心無一物,不惹凡塵。今日並非是我讓菩薩顯靈,而是因為你們自己的原因。好好醒悟吧!”


    說完偷偷扯了一下雞蛋,使了一個眼色,意思就是,溜!


    裝模作樣邁著大步,頂著眾人的目光,慢慢走到門口。見跟著的人不多了,正要撒丫子跑,可又被人攔住了,正是剛才那位佛珠哥和他的朋友。


    其中有個人說:“果然是大師啊,剛才見您年紀小不敢下定論。方才見您佛前舉動,真是讓人震驚。鄙人潘雲海,可否請大師賞光一敘,有事相求。”


    雞蛋說:“我們很忙,你的事有緣再說吧。”


    潘雲海說:“大師有事,我們當然不敢強求。這樣,不知大師下榻何處,我們送您一程如何?”


    我仔細看了他一眼,居然發現他印堂隱隱有血光,不留意看還真的看不出來。我就隨口問了一句:“你是不是遇到性命攸關的事了?”


    幾個人頓時大驚失色,潘元海更是如此說:“大師真乃神人,我們來此拜佛正是因為此事,不過事關機密就我們幾個知道,您是怎麽猜出來的?”


    靈官職責,凡遇生死之事,不可袖手旁觀。可手頭妙姐的事還沒處理幹淨,也抽不開身管他的事,而且見他血光微淺,不至於出什麽大事,就說:“不管你們在做什麽,先停下來。你的事我應了,不過我現在還有一件事沒處理幹淨。等我忙完,再去幫你,行不行?”


    佛珠哥嘟囔地說:“說的輕巧,停一天得開支多少,合著不是花你的錢!”


    他這麽一說我就不樂意了:“我就是隨口一說,愛聽不聽!”


    潘元海立刻急了:“大師千萬莫怪,我這個朋友也是一時心急,我一定聽,一定聽。”


    我和雞蛋根本不搭理,打了一個車就走了。不過從車窗後麵看到,他們跟上來了,滿腦子都是妙姐的事,也根本不願意搭理,愛咋咋。其實這樣也好,讓他們能找到我。而且嚇唬他們一下也好,也別真出什麽事,等妙姐的事搞定,再去看看。


    雞蛋好奇地問:“你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和和尚掐起來了?這可不像你啊!”


    “我也不知道,說來奇怪,看到宣得就想到妙姐的遭遇,心裏氣不過。今天確實不應該!”


    “不會真拿她當你姐了吧?”


    “也許吧,從小家裏就我一個人,真的羨慕那些有姐姐的小夥伴。尤其是妙姐那樣,不僅知書達理,溫柔賢淑,而且重情重義,感覺特別親切。”


    雞蛋說:“哎,其實我也覺得妙姐真的是個好人。雖是一個風塵女子,卻比大家閨秀都強很多。今天也去過了,你有沒有想到什麽辦法?”


    “我晚上再去一趟吧!今天那麽多人,我也不方便和宣得私聊。畢竟得看人家心意。如果人家不樂意,我最多隻能替妙姐罵兩句,也不敢強求啊!”


    回到客棧,妙姐先迎上來,本以為她會問今天的事,沒想到她先說:“弟弟,今天辛苦了吧?為姐姐東奔西跑,u看書 .uansh真是為難你了。”


    說實話,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極為暖心。我開玩笑地說:“沒事啦,今天見到姐夫了,不過看他都六七十歲的樣子,姐姐還如花似玉,真是一點都不般配啊!”


    妙姐嬌羞地說:“莫瞎說,就知道拿姐姐開心。”


    “姐姐,今晚我帶你過去,咱們去見見他好不好?”


    妙姐不敢相信,激動地說:“真的可以嗎?我能進去嗎?”


    我也沒底,不過看到妙姐這樣,心說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幫這個忙。於是重重地點點頭說:“放心,一切有我。”


    妙姐突然慌張起來了:“那我這個樣是不是很醜?可惜姐姐沒辦法打扮。”


    “不,姐姐最美。”


    夜落之後,我靈魂出竅,帶著緊張不已的妙姐,又一次奔向古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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