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森林中騎快馬肯定不行,即便是自己胯下這匹價值連城的良駒亦不例外。汪力成心裏想著。


    他得小心著馬蹄之下。這裏樹木粗壯,根部在地麵上拱起背用力地紮向泥土的深處。這些拱起的根部為汪力成的馬匹製造了不小的麻煩。


    胯下這匹良駒像是在跳舞一樣,把腿依次抬高,跨過這些。要是不急,汪力成真會有心思好好欣賞胯下良駒的健美身姿,可是他現在憂心的卻是透過茂密樹枝投下的光線越來越暗。能走出這片森林麽?他想。他要趕緊回到師門,因為他要傳遞一個消息,傳說中的名劍“垂虹劍”現身了。


    在烏鎮的酒館裏,他親眼目睹了垂虹劍的身影。一個年輕的姑娘,用垂虹劍與另一柄寶劍對砍。那柄寶劍汪力成剛一看見就在心中暗自讚歎。因為那柄寶劍取材精貴,做工考究,而且裝飾繁複,奢華非凡,一看便知是不計較人力物料而打造出來的寶劍。


    若在平時,看那個姑娘這樣暴殄天物,汪力成肯定要出麵斥責。可是當那名青年人從外麵進來,帶來了傳世名劍垂虹劍的時候,原來這柄寶劍就像野雞遇見鳳凰一般,黯然形穢。以至於原先那柄寶劍被削成兩段,汪力成都沒有半點憐惜。在他看來,作為一柄寶劍,能被垂虹劍這樣的神兵削斷,也不失為物盡其用,有所善終。


    汪力成對劍有病態的癡迷,也因為為這樣,他才有這份眼力,識得出垂虹劍的真身。作為鑄劍閣閣主的關門弟子,汪力成要趕緊回去把這個消息報告給師傅——藏劍師左鋒。


    鑄劍閣由南宮世家支持,由藏劍師左鋒創建。早年間,因為占了太行山一處鐵礦,迅速發展起來。本來,鑄劍閣是要與太行山五指峽黑龍潭的一群山匪做交易的。卻不想那群山匪竟然突然發生內訌,自相殘殺,短短時間內,偌大的基業就土崩瓦解,讓鑄劍閣撿了個便宜。


    自詡為江湖上藏品最豐富的藏劍師,左鋒領著一幫鑄劍工匠,就紮在在這裏開始鑄劍。這些年來,江湖不太平,各地勢力急需兵器,鑄劍閣趕上了發展的最好時機,迅速壯大起來。左鋒的心願,就是集齊世上現存的所有名劍。他以自己對劍史的了解,編撰出一套《名劍大全》,並按圖索驥,派人四處搜尋寶劍。


    若是讓左鋒知道垂虹劍現世,那自然是要奪過來的。但是這幾個年輕人看起來背景並不簡單,所以汪力成不敢硬上,而是趕緊回鑄劍閣匯報此事。鑄劍閣背靠南宮世家,一定有辦法的,汪力成這樣想。


    -


    胯下的寶馬即便再小心,也無奈蹄下盤根錯雜的藤枝。就在汪力成想事情的時候,突然感覺身體一傾,自己和胯下寶馬一起向前倒去。汪力成心道不好,這樣倒下去不僅容易扭到脖子,還很容易被馬壓斷大腿。於是他手摁馬頭,一個飛身,從馬上下來。但是落地的時候卻不那麽漂亮,連著打了好幾個滾。


    他順著山脊向下滾,想用手抓住藤條,卻反而被藤條上的倒刺劃破了雙手。於是他隻好護住腦袋,任由自己向下翻滾。好在一顆粗壯的樹幹攔住了他。他掙紮地扶著樹幹站起來,正好看見不遠處的山穀中的馬道上停著一輛奇怪的馬車。


    -


    此時的馬道沒有其他行人。停著的是一輛雙駕灰色馬車。這輛馬車顏色晦暗,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為隻是鋪了一層防雨的氈布。但現在是白天,光線充足,這輛馬車又沒有遮擋。汪力成就見這輛馬車在晦暗的顏色下,做工極為複雜。


    他是鑄劍閣的一員,本身就是一個匠人,所以看的出這輛馬車的做工細致程度。整輛馬車的像一個箱子一樣封閉,棚頂、遮幕和邊幅都是用統一的灰色,但是棚頂和遮幕上用暗金線繡著飛禽走獸的花紋,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亮光。若是在夜晚或陰雨天,這是肯定看不到的。


    駕駛馬車的是一個灰色衣服,戴著鬥笠的男子,他手握著鞭子,正在注視站在馬車邊上的一個男子。這個男子一身文士打扮,雙手背後,沒看車夫,而是和馬車裏的人講話。


    他們說話聲不大,汪力成隻聽到“垂虹劍”、“藥王宮”等零星短語。藥王宮倒是沒讓汪力成注意,但是垂虹劍卻讓他緊張起來。原來還有人覬覦垂虹劍,他這樣,不由繃直身子,卻碰到了一棵樹枝。他本以為這麽輕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山穀上不會被發現,卻不成想那個文士打扮的男人隻在眨眼之間就到了自己的跟前。


    汪力成自忖武功不錯,可是在那人麵前竟無還手之力,像小雞一樣被人拎著衣領,帶到山穀中的馬車前。


    馬車裏傳來一個女人慵懶的聲音,道:“不過是個路人,放了他吧。”


    那文士道:“不行,他看見我的樣子,更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決不能留下活口。”


    那女人道:“大俠要親自動手?”


    文士道:“不了,我現在沒帶配他那身手的劍子。而他又不值得我使出那把劍子。”他轉過臉,對駕車的車夫道:“馬謖,你來動手,用鞭子勒死他就行。”


    那個叫“馬謖”的車夫看來來早就等著不耐煩,似乎主人和文士交談的時候,他無聊得很,現在有這樣一個機會,立刻按耐不住,從車上跳下來。


    汪力成哪能束手被殺,立刻站起身,轉身就要跑。可是剛跑兩步,就感覺腳腕一緊,原來腳腕被馬謖用皮鞭纏住。隻見馬謖用力一拉,汪力成立刻向前撲倒摔在地上。


    馬謖冷笑著,用手拽住皮鞭,想把汪力成拖回來。可是剛拖了兩下,斷成兩截的皮鞭就被自己拽了回來。原來汪力成從懷裏抽出手裏劍,割斷了皮鞭。


    馬謖大怒,一個馬夫失去皮鞭無異於一個高手失去武器一般。他看了看手裏的被毀的皮鞭,用力向地上一扔,然後雙手變爪,向汪力成撲去。


    汪力成這時候摘掉套在腳腕上的半截鞭子,站起身,正好看見馬謖向自己撲來,忙揮舞手裏劍刺向馬謖。手裏劍比匕首略長,但造型纖細,招式以刺為主。


    馬車裏的大主人開口道:“馬謖,你進一退五,守住天樞,抓他左腕,斷他一隻手。”


    隻聽“嘎嘣”一聲,汪力成一邊慘叫,一邊用右手扶著左臂。他的手裏劍也扔在了地上。


    大主人道:“馬謖,你將那柄手裏劍拿來。”


    馬謖領命,拾起劍子走到馬車旁,並將手裏劍舉過頭頂。


    大主人隔著簾子,道:“這是鑄劍閣的東西,你問問他和左鋒是什麽關係。”


    馬謖領命,又走了回來,用腳用力踢了正在地上疼著打滾的汪力成,道:“你認識左鋒麽?”


    汪力成痛苦地說道:“那是家師。”


    馬謖又回來,對大主人道:“稟報大主人,這人說他是鑄劍閣的,左鋒是他師傅。”


    大主人道:“馬謖,他毀了你的鞭子,你斷了他的左手,這筆賬就勾銷掉。現在你給他包紮好,把他帶過來。我有話問他。”


    馬謖又走了過去,尋了兩根樹枝,給汪力成做了一個夾板,把他的左手固定起來。


    這時候那個文士也回來了。他剛才施展輕功,巡視了周邊一圈,見是否還有人在偷窺。見此情此景,道:“在大主人的指點下,馬謖的功夫又提高了。”


    馬謖這個時候扶著汪力成過來,聽到文士這麽說,忙驚恐地道:“掌門大劍就不要取笑我了。不過幸虧我家大主人的指點,我上次才能打斷郭樓主的肋骨,這次才能折斷這人的左手。”


    這時,大主人開口了,她問汪力成道:“你叫什麽名字?來這裏做什麽?”


    汪力成這時候也知道馬車裏麵的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忙忍著疼痛,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小人叫汪力成,來自鑄劍閣,是二等甲字鑄劍師。”


    鑄劍閣的人內部有排序,分為一、二、三、四、五,共五等。每等分為甲至亥十二席。二等甲字在鑄劍閣的地位不算低。


    馬謖在汪力成身上摸了一陣,搜出來鑄劍閣的黑鐵名牌,上麵的信息與汪力成所言相符。然後他一捅汪力成,道:“大主人問話,你不在鑄劍閣跟左鋒鑄劍,來這裏有何目的?”


    汪力成看樣子他們是認識師傅左鋒的。鑄劍閣販賣武器,與黑白兩道都打交道,所接觸的對象十分複雜。如果他們與師傅左鋒認識,那很有可能就是生意夥伴,這樣就不會殺了自己。


    於是汪力成忙竹筒倒豆腐一般,把此行目的全部說了出來。當聽到他看見一個青年人拿著垂虹劍進了烏鎮的酒館,大主人開口了。她問道:“那個人就是羽言?”


    文士點點頭,道:“不錯,憑陵殺氣羽言。”


    大主人又對汪力成道:“然後你就著急趕路,uu看書 .uukashucm 要通報你師父垂虹劍現世的消息?”


    這個神秘的大主人一直在馬車裏麵,隔著厚厚的簾子,汪力成看不到她,但是卻能感覺這個大主人可以看清自己的一舉一動,所以他不敢怠慢,用力地點頭。


    大主人倦倦地道:“左鋒又能奪了垂虹劍不成?不過說不好羽言會先去找他呢。”


    文士在一旁道:“大主人明鑒。”


    這時,馬車門簾一掀,從裏麵伸出一隻手,嚇了汪力成一跳,因為這隻手太白了。尋常的白,是如雪一般。但是這隻手的白卻不同。在陽光下,這隻手似乎是半透明一般,看不見裏麵的血管,隻是泛著一層光暈。


    汪力成定住神,仔細看,隻見手上戴著一枚戒指。這枚戒指上是一顆巨大的祖母綠寶石,寶石裏麵是一層一層如飛蛾翅膀一般的鱗片。這枚戒指綠油油的,發出陣陣攝人心魄的光芒。汪力成作為匠人,鑄劍的時候,會遇到客戶要求在劍柄上鑲嵌寶石,因此他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但是這麽大、這麽美的一個祖母綠寶石,他卻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頓時,汪力成看癡了。


    把他喚醒的是大主人的聲音,這聲音不是之前那種慵懶倦怠,反而冰涼滲骨。在大太陽下,汪力成就覺得突然跌落冰窖一般,忙驚醒過來。


    隻聽見大主人道:“你回去把你現在看到的一切,如實告訴你師父左鋒,然後把我的話捎到,若有人帶垂虹劍去,殺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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